陆落心头冷笑,媵女?戚氏当真是好不歹毒的心思!如若真是如此,怕是何时死了都不知道!
想着,面露难色,道:“母亲,阿落不过一无名无份之人,自是听从母亲之言,不过阿蓉怕是不合适吧?”
戚氏笑容一僵,道:“有何不妥?”
陆落嘴角张了张,低声道:“母亲可是望了王府晚宴之事?”
此言一出,戚氏面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陆蓉更是苍白了脸颊,在两人愤恨的目光中,陆落起身,盈盈一福,姿态飘逸:“母亲,阿落出来已有半日,若四郎回来,找不到阿落,怕是不妥,阿落就此拜别。”
说着,也不管两人神情如何,挺直腰杆走了出来。身后传来杯盏落地,摔成粉碎的声音,陆落脚步顿了顿,冷冷一笑,大步离去。
老妪远远的瞧见陆落走了出来,赶忙迎上,扶着陆落上了马车,好奇的道:“女郎,主母唤你回来,所谓何事?”说着,将暖炉递到陆落手上。
陆落抱着暖炉,歪在软榻上,神情温和,嘴角含笑道:“母亲要陆蓉入桓府,命我在夫主面前多多美言。”
老妪闻言,脸上笑容尽褪,硬声说道:“主母怎开得了口!”转眼间,慌忙问道:“女郎,你答应了?”
陆落摇了摇头,老妪见状松了口气,劝说道:“女郎,你定不可答应啊!”
陆落笑道:“我没有反对。”
老妪瞪大双眼,气呼呼地叫了声:“女郎!”
陆落抬眼看着她,缓声道:“妪,你可知母亲对我说了什么条件?”
“老奴只知道,什么条件女郎都不能应承!”
陆落敛着眉眼,神情似是有些恍惚道:“她说,可让我成为媵女。”说着,自己先笑了出声,双眼明亮的望着老妪,道:“妪,是媵女呐!她可真是看的起我!”
老妪也似想到什么,低笑两声,缓了口气道:“陆蓉还当女郎是陆氏庶女时,随她拿捏?”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讥讽。
陆落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随她去吧,那种人,若是理得多了,没得自己难受。”
老妪见她高兴,小心翼翼道:“女郎,桓四郎要迎你为贵妾,你……为何不答应了?”
陆落面上笑容渐渐散去,低叹一声,问道:“妪,你也觉得这是天大的恩赐吗?”
老妪张了张嘴,缓了片刻,才低声回道:“女郎,老奴说句不当说的,女郎身为陆府庶女,就连陆蓉嫡出的,在桓四郎前,最多也不过一姬妾……”
陆落嘴角微翘,双眸含了笑意,却不言语,老妪所说的是最肤浅的,也是最实际。若是今日之事,放在了他人身上,定会高兴的疯了,可是陆落不稀罕!
“妪,你可知我想要的是什么?”陆落缓缓道,声音低沉,似有若无。
“女郎,想要什么?”
陆落歪靠着软榻,目光转向车顶,久久不语,久到老妪以为她已经不会回答时。
“我想要的不过是白首不相离。”
老妪皱眉,“女郎,你与桓四郎定会白首不相离的。”
陆落笑了,老妪没有读过诗书,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她自然不知道,陆落想说的其实是上一句,愿得一人心。
陆落望着漆黑的夜空,耳边回荡着雨打窗棂之音,悦耳动听中又好似夹杂着无限的凄凉。
老妪站在不远处,踌躇半晌后,终于开口道:“女郎,该歇息了。”
陆落回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声音平缓道:“知晓了,准备吧。”
“哎。”老妪走进内室,将床榻收拾妥当,转回时,见陆落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望向虚无辽远之地,轻叹一声,道:“女郎,已经准备妥当了。”
陆落不言不语,转身走向室内,老妪跟在身后,低语道:“女郎,桓四郎……”
陆落轻嗯一声:“无妨,你也下去歇息吧。”
“女郎!”老妪的声音有些焦急:“你到底在想什么?桓四郎已经有许久不曾来过了。”
“我不是说了无妨吗?”陆落轻声道。
“女郎,恕老奴说句不当讲的话,桓四郎既已允诺女郎,可为贵妾,依照女郎的出身,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女郎为何不应承了?”
天大的恩赐?陆落轻笑一声,是啊,就连老妪也觉得是天大的恩赐,想必桓言之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妪,我说知晓了,你下去吧。”
陆落的背影消失在帷幔后,老妪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躬身退了出去。
陆落听着房门紧扣的声音,不知所谓,和衣躺了下去。望着雕花楠木粗梁,幽幽的说道:“我若是应承了,以后又该如何离去?”
此时若是有人在,定会大惊失色,多少女子求而不得的姻缘,多少女子做梦都恨不得能嫁给桓言之,她竟一心想要离去!可惜夜深人静,没有知道陆落的心思,没有人知道她此生早已对****之事心灰意冷,所求的不过隐逸山野,平淡度日而已。
长夜漫漫。
次日,窗外下起了零星小雨,午后,雨越下越大,望着好似要将天地间所有污秽之物全部洗涤殆尽的大雨,陆落眉眼带了丝笑意,取了披风,油纸雨伞,独自撑着向桓府后院的角亭中走去。
刚进后院,幽幽的琴音就传入耳中,陆落轻声一笑,望着被雨水打湿的衣摆,收敛的蛾眉,放缓脚步向着抚琴之人走去。
雨声琴声在天地之间流淌,闻着欲醉,陆落站在桓言之身后,也不出声打搅,等到一曲终尽,上前几步,将披风搭在桓言之肩头,望着漆黑的眸子,温和笑道:“夫主好雅兴,只是寒风凄凄,仔细着别染了风寒才是。”
这是两人数十日冷战后,陆落第一次的亲近。
她独自笑的无忧无虑,桓言之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卿卿,雨如此之大,怎出来了?”
陆落浅笑回道:“妾身猜想夫主向来喜爱古琴,如今又有天地伴奏,定会忍耐不住,尽兴一曲,思来想去只有这角亭,最为合适,所以就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