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月和随玉早就松开了拉着我的手,此刻正立在我和林朝歌中间忧心忡忡地将我们来回望着。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冷,在即将降至冰点的瞬间,我听见一个此刻绝不可能出现的声音:“哎呀,有话好好说,大家千万不要动手啊。”
我震惊地回头望去,绿莹正一脸老妈子的嘴脸朝我们走过来。眼见着随玉的眼角隐忍地抽了两抽,我亦跟着抽了两抽,上下扫视了绿莹两眼道:“你怎的来了?”
说完不等她答话我又指着她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你这个……”
绿莹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我指着她的那枚手指握了,真诚道:“公主,冷静冷静。”
我一把甩开她爆发道:“你给我闭嘴!本公主怎么不冷静了?本公主明明已经很冷静了!还要本公主怎么冷静啊?啊!”
最后一个上升的“啊”字激动得破了音,绿莹瞪圆了眼睛将我望着,小嘴张了张,然后又闭上,改为向身后一片黑色的树影下招了招手。
我不屑地“哼”了一“哼”,偏头顺着她招手的方向去看,这么一看不打紧,我只觉得腿肚子很不争气地一软,险些摔个狗吃屎。
璇玑摸着鼻子从树影下慢吞吞地挪出来,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她先对着绿莹翻了个白眼,这才走到我跟前来:“嘿嘿嘿。”
我眼前一黑,身边的伴月善解人意地扶住我,我来不及对她抛一个感激的眼神站稳了便指着璇玑道:“你怎的也在这里?”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换了个方向指了指林朝歌,又转回来指着她继续道:“他到云香殿来你知不知道?”
绿莹抢先道:“不知道。”
我飞了个眼刀过去,她立马低头。璇玑继续摸着鼻子:“嗯,不知道。”
我缓了缓,又道:“那你们来这里干嘛?敢跟踪我?”
绿莹又抬起头来垂死挣扎:“不是不是,我们……”
我将手收回来,凉凉道:“你可千万不要说你是出来散步的。”
见绿莹像吞了苍蝇似的表情,我冷笑:“你还真打算这么说啊?”
璇玑大约觉得很是丢人,忙将她拽到一边,解释道:“嗯,我们原是不知道,后来,后来是伴月姑娘来屋子里告诉我们的。”
伴月见我盯着她,摆手顺嘴道:“是公子让我去的。”
说完又飞快地捂住了嘴,一脸“我什么都没说”的模样。
我怔了一下,立马无视伴月的话继续逼问璇玑:“知道便知道吧,做什么跟着来啊?”
说实话,璇玑和绿莹今晚突然的出现叫我很受打击。这桩事初一看并无甚大不了,然而细细一想却很能说明些问题。从一开始,璇玑和绿莹就对于我和林朝歌的亲事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和期待,仿佛若是我不应承了同他的婚事她们就会怨念我到天荒地老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通过各种途径获知林朝歌的风吹草动,她们更是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积极态度。嗯,并且极其充分地表现出了骨子里八卦的本性。然而从头到尾悲摧之处便在于,她们以为我不知道,而我以为我知道的很多。
如今看来,林朝歌对于她们的影响已然到了超乎我想象许多的地步。这叫我很有点儿不是滋味。
将视线转回到璇玑脸上,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这才小声道:“林将军说你身子很弱,叫我们跟着来好照应你回宫。”
璇玑说得小声,然而此处空旷,除了我们六人,旁人大抵没有这样好的兴致在这乌漆嘛黑的下半夜来宫墙脚下散步。璇玑的话自然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因我故意没向林朝歌的方向看,眼下也并不知他此刻是何表情。除他外,众人便都是清一色的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连嘴角微翘的弧度都很是相近。我叹了口气,有些无语。
照璇玑的说法,林朝歌遣了伴月将今晚的事捅破,最后为的还是我。然而若果真如此,他直接怎么来的怎么走便是,何苦非要拖着我一个生病的人一道,如此便也不需璇玑她们跟来再陪着我回去了。是以我觉得林朝歌此番的作为,实在是多此一举。
然而到底他今晚进宫为的是瞧我,这铁定是没错的,况且他一介外臣夜探**,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这么一想先前的火气便去了不少,心间竟然还不合时宜地涌上些温暖来。
于是我转身面向林朝歌,语气软了不少:“很晚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先前一直担心我们打起来的璇玑绿莹连同伴月随玉闻言都几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
林朝歌没有动,只抬眼淡淡地瞧了我一眼。我在心里天人交战:此番我先服了软,若是他不给我面子,我以后便再也不理他了。
想虽这么想着,到底还是有些紧张。所幸林朝歌只是转开了视线,低声“嗯”了一声。
在心里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我暗暗的有些不甘心,这个小气吧啦的林朝歌,今日分明是他先寻我的不痛快,眼下我宽宏大量的不同他计较,他倒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男人心海底针,早早送走了是个正经。
我忍着头疼挤出一丝笑来:“好走,不送。”
这回林朝歌倒是没再回上几句,我还来不及再客套几句,他已经掠上了墙头没了踪影。月色下只余白色的影子一闪。
我回过神与伴月道:“你怎么办?我仿佛记得你是不会功夫的?”
伴月笑了笑,随玉拉了她也笑道:“公主不必挂心,我自会带她出去。”
两人冲我行了个礼,随玉将伴月的腰搂了,只旋身轻轻一跃,便飘上了屋顶。晚风吹起她们二人的裙摆,在夜空中划出柔和的弧度,随玉冲着我们遥遥一笑,便追着林朝歌跃了下去。
耳边听得璇玑感叹道:“好漂亮的轻功!”
绿莹同感叹道:“啊,跟白先生的轻功一样好!”
我不意绿莹在这个时候提起白子年,若是搁在平时定要好好地拿住她八卦一番,然而眼下委实没有这个兴致,便只做没听见。
不想绿莹继续道:“就跟一只飞天的……”
璇玑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将那“母鸡”二字堵在了嘴里。我望了望兀自挣扎的绿莹,觉得璇玑这事做得甚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