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涵很高兴,一早就收拾好了书房,朱画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就被她带走了。二夫人被苏乔做通了思想工作,见女儿这般好学也心感欣慰,也跟在他们后边招呼这招呼那,很是殷勤。
如此一来,华玉与苏落涵这件事她暂时可以放心了。
接下来,就是要处理手中这张帖子了,这是七皇子秦誉派来的请帖,邀请爹爹苏彻与她一起赴宴,二十天后正是他二十二岁生辰,帖子下的这么早,不会是为了让大臣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礼物吧,苏乔无聊的把玩着帖子想着。
“离儿,你说我们送什么礼最好?”苏彻将请帖递给苏乔,一筹莫展。
这确实是个问题,那次她被绑架,七皇子秦誉好歹也出了两百万两银子,虽说那银子当真是白给了,但是表面上说起来也算是一桩恩情,私下里也有一些官员是知道的。
据说这秦誉一不爱美人,二不爱金银,倒是对稀世珍宝很是偏爱,他的西宫之中便收藏了很多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其中宝剑占多数。
看来是个剑痴没错,苏乔回忆起当日他与黑衣人打斗时,他就用了一把通体白银的长剑,那剑锋利无比却感觉不到丝毫戾气,并非一般的宝剑能达到如此境界。
但是,宝剑岂是一般人能得到。
“爹,不如你先去打探打探别的官员们都送什么,到时候与他们差不多就成了。”苏乔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苏彻犹豫了,“毕竟殿下曾出银子救过你,太随意只怕不好。”
“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各自准备,到时候再挑个较好的去送吧。”苏乔知道他会这样说,只能去问问向南楼,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马车上,苏乔突然又改变了注意,向南楼那个宝向来与九陌最熟,论起交际网断然是没有华玉的广,反正今日也要与华玉见面,还不如直接去找华玉算了。
说来这个华玉还真是遵守约定,算来他们的约定已经过了七八天,华玉却一直老老实实的没有去梦瑶台,也没有去美人窟,苏乔一连监视了几夜,都没有任何动静。不过,经过那天夜晚的一遇之后,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也就没有以往那种急迫的担心了,来到华府时府门紧闭,但是里边却时不时有吵闹的声音传来,试着推了下大门,不想却推开了。
那****来找华玉,并不曾进得府内,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循着吵闹的声音来到一座叫做正德厅的院子前,难怪没有一个下人,原来都在这来围观了。
可惜院子里的大门紧闭,下人们只得一个个趴着脑袋贴在门板上探听,丝毫没有发现苏乔的存在。
只听得几个下人似乎听到了里边的动静,正小声议论着。
“少爷又和老爷吵架了,上次吵架还没过两天呢!”
“是啊,他们俩啊为了一件小事都可以吵得天翻地覆。”
“唉,不知道上辈子是谁欠了谁!”
“只怕是为了又要娶一房夫人的事而吵架吧?”
华府里现在有一位夫人,但是这位的夫人并非华玉的亲娘,他的娘亲早在他八九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不到一年,他爹就新娶了一房夫人,这位夫人不仅年轻貌美,而且跟死去的夫人长得很像,但是华玉却非常的排斥她,总是三天两头与她作对。
新夫人虽出身低贫,却很知书达礼,对诗词歌赋尤其喜欢,所以每次面对华玉的挑衅她总是一笑而过,反而愈加怜爱起这个孩子来。嫁进华府那一年,新夫人才十六岁,她的名字叫王清,小名绿芜。
不久之后,王清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为了华玉她愿意终身不育,任凭老爷怎么劝也没有用,但是也感动于她的一片赤诚,对她更为宠爱。
可惜,红颜终究不经老,转眼十五六年过去后,昔日的新人也变成了旧人。
男人常常就是那只爱新人笑,不管旧人哭的无情人,这不,老爷近日偶然救下了一个穷苦女子,那女子又恰好生的更像死去的夫人,女子为了报恩愿意以身相许,老爷当然乐得怀抱美人归。
但是,却遭到华玉的激烈反对,在这十几年的相处中,他早已与王清情同母子,他那满身才气,有一半都得得益于王清的教导与熏陶。所以,他不想看到王清被冷落,也是理所当然。
得到这个消息,是苏乔花了五十两银子找华府的一个下人打听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是一点也没假。不过,这些消息对于下人们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可对于她来说,不失为一条好消息。
此绿芜非彼绿芜,彼绿芜非此绿芜,绿芜,还真是两个受欢迎的字眼。
苏乔端坐在正厅里规矩等着,刚才那下人已去通传,估计父子俩也吵得差不多了吧。
半响,那下人急匆匆跑来,说是少爷请去后花园喝茶,老爷和夫人也在。
跟随下人来到后花园,一座假山后的八角亭里,一家三口,不,连那新夫人在内,应该是一家四口,突然间一团和气了。
“见过华大人,华夫人。”苏乔款款走去,彬彬有礼,对着长辈请了个安。
华老爷鬓须花白,想来也是五十好几的年纪,却是生的慈眉杏眼,他见苏乔施礼,立马起了身上前扶住,道,“贤侄多礼了,老夫跟苏将军在朝中可是老交情,多礼就见外了。”
苏乔点头称是,坐在了华玉旁边。
“这两位都是我夫人。”华老爷又介绍道,只见一位紫衣,一位粉衣,紫衣的那位年纪大点,想必就是那小名叫做绿芜的夫人,虽三十又几,却是风韵犹存,丝毫也不比旁边那位粉衣的年轻女子差,而且她面色平稳,眸光静谧,仿佛那结冰的池水一般,除了满面微笑外,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这才是历经了岁月洗礼的人,远比那暗自惶恐着偷偷瞟向华玉的粉衣女子要成熟稳重多了。
几人闲话了一会家常,苏乔主动问起了七皇子生辰华府准备送什么礼品,华老爷答早在几个月前就派了下人四处打听,刚从江南之地寻得了一尊稀世罕见的红珊瑚回来。
“既然华大人如此用心,我便想问问华大人可曾知道有什么好剑?”,苏乔乘机问到。
华老爷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苏将军的儿子,果然是聪明过人。说实话,每年殿下的生辰,老夫都想送上一柄宝剑,可惜这宝剑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一晃眼多年,老夫惭愧的是连一把宝剑都没能送给殿下。”
“那大人可否告知宝剑的所在?”苏乔忙接了话,听他那语气,想必是对天下的宝剑有所了解。
华老爷点点头,那些宝剑都是别人的珍藏,不可能会拿出来献给别人,告诉他也无妨,“据老夫所知,我庆国境内一共有五把宝剑,殿下手中尚有两把,北疆有一把,西境有一把,再来就是这紫陌城中民间有一把。”
紫陌城里有一把?那倒是正好,苏乔在心里略微思量一番,问道,“敢问这紫陌城里是谁家?”
“首富许义伦。”华老爷看了几眼苏乔,心想莫非这小子要前去讨要?只怕是要碰壁了,他在得知许家有这样东西后一连上门拜访了五六次,不论出多高的价许家就是不卖,这事还被城里说书的人给编成了一段笑话。
“首富许义伦?”不就是那日风华茶楼许素秋的家吗?苏乔暗道冲动坏事,那日把她惹恼了,便自然不能顺藤摸瓜,如此想着,她看向一旁的华玉,华玉眼底尽是笑意,仿佛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
不一会,华玉说是要外出,苏乔辞别华老爷华夫人,也跟着一起走了。
马车上,华玉把玩着那把随身携带的玉笛,笑着看她,“许家的那把宝剑名“轻云’,取身轻如云之意,是许家大小姐的嫁妆,而且已相随上十年,当然是万金难求了。”
“是我们前几天遇上的那个许素秋吗?”苏乔问道。
华玉摇头,“许家的千金是一对双胞胎,前几天那个是妹妹许素冬假扮的,如果真是那名满京城的才女,何以会那般的浮躁!”
难怪,双胞胎么?触及往事,苏乔不免黯然,只听得华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不是也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么?只可惜……”
苏乔勉强一笑,片刻间转了神色,道,“华兄可有办法将那宝剑弄来?”虽说有点夺人所爱,但是宝剑本来就配英雄,哪天落入一个凡夫俗子手里,岂不是糟蹋?
对面的华玉只淡淡笑着,他睨了一会手中的玉笛,道,“难道你不觉得轻云剑成为许家小姐的嫁妆有点可疑吗?”
轻云剑,小姐的嫁妆?宝剑,英雄?只略微在脑海里打了道弯,苏乔就明白了,天下爱剑之人莫过于七皇子秦誉,那许家老爷十年前不知从哪弄来这柄轻云剑,想必是早就心有所投。
“意思就是这许大小姐至今未有婚配,还在等待良人?”
“聪明!”华玉赞许的抬头看她一眼,“可惜怕是等不到那个良人咯。”
苏乔疑惑的望着他,以许家的财富,堂堂的七皇子将那许素秋娶做侧妃应该不难。
“看来你调查咱们殿下调查的不够彻底。”华玉见她神色疑惑,打趣道,苏乔掩嘴而笑,果然都瞒不过他,“那华公子为我补全补全如何?”
“十个字。”华玉伸出一根手指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苏乔默默咀嚼起这句话来,难不成那冰块似的七皇子居然会有这等心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华玉见她不信,索性一股脑说了出来,七皇子至今未娶一妻一妾,而且每日清心寡欲,恪守性德,只为了求得那命中注定的女子,而且,他要是做了皇帝之后,一定要遣散六宫,一生一世只属于那一个女子。
听着听着,苏乔就呆了,她无法将那个冰块与华玉口中如此专情的男子联系起来,又或者,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男子,连那个九陌,身边不照样出现了别的女子么?
权当一个笑话听得了吧,苏乔如此想着,浑然不觉马车正缓缓驶入这个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的寝宫里。
“华公子,殿下正在书房,您这边请。”太监领着华玉和苏乔朝书房走去,她这才回过神来,刚才一直都顾着和华玉说话,只以为他是要去风华茶楼,便也没有查看,不想却跟来了这个地方。
华玉察觉她的心思,笑道,“你不是正在愁送礼的事吗?亲口问问本人岂不是更好?”
这种事也能问吗?苏乔不计后果的翻了个白眼给华玉,不知为什么她和华玉仿佛相处的越来越熟络,以前心里升起的厌恶之感好像都随着那月夜下的小亭子渐渐消逝,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只有月色下他那淡淡忧愁的眉眼。
任你皇孙贵族,都逃不开人生的五味俱杂。
远远的,书房里传来一个女子银铃般的清脆笑声,苏乔瞟了华玉一眼,心里道,刚才还说这七皇子专情,恪守性德,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华玉接收到了她传递过来的讯息,小声道,“那是木槿公主,是殿下的同胞妹妹。”
感情这庆陵皇很喜欢花,又是芙蓉又是木槿,看来其他四位公主的名号也肯定与花脱不了干系。
七皇子秦誉见到身后的苏离,略略小惊一下,而他身旁的木槿公主却看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比起姐姐芙蓉公主的驸马向南楼来还要俊美,看着看着,不禁脸色微红,羞赧的低了头。
行礼拜见之后,秦誉给两人赐了座,宫女们端了好茶上来。
苏乔暗暗打量秦誉,一如既往的冷漠,眼神依然凛冽若冰霜,真想不通,这公主妹妹对着这副面孔是如何笑得出来。
“公主,这位是骠骑将军苏将军家的公子,苏离。”华玉接到木槿公主探问的眼神,立马指着旁边的苏乔介绍道。
苏乔不得不又起身对着木槿公主鞠了一躬,这木槿公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清纯可人,比向南楼的未婚妻芙蓉公主自然要温婉秀气许多。
那日在西宫,苏乔一直到半夜才出来,还担任起护送木槿公主回宫的任务。
皇宫与西宫不远,只要走过一条每百步则有守卫的长廊便可,平日用宫内辇车的话只需要半个时辰,可这木槿公主似乎很喜欢步行,这不,苏乔和她,以及两个宫女正悠然在长廊上走着。
“苏离,你是不是害怕皇兄?”木槿公主不仅清纯可人,而且很是天真活泼。
苏乔正斜目瞅了廊檐上挂着的一盏画着牡丹的宫灯,听木槿这一问,眸中微微一怔,这小丫头观察力还挺强。不过,自己那番木偶般的面色也难怪不让人联想,说实话,每次一对上秦誉那双幽深冰冷的眼睛时,她确实是有着微微的害怕,她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也许。”
木槿撅了嘴,拦在她面前,认真说道,“其实皇兄很好的,真的很好。”
苏乔淡淡一笑,道,“谢公主提点,苏离知道了。”
两人一时无话,只得又默默走着。
一路上三番五次,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对于这种纯真的小姑娘,苏乔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平日里虽事事算计,逢人也只留得三尺余地,可是,这样一个不经世事,含苞待放在温室里的花朵,还是让她烂漫的绽放比较好。
临到皇宫门口,木槿突然问起了她有无妻室的事,苏乔只好将自己身染怪病不得接触女子的原由一一说给她听。
木槿听完后,目中含着很深的忧伤,似乎在为她这个怪病而可怜、遗憾。
目送木槿入宫之后,苏乔抬头望了几眼那金碧辉煌的皇宫大门,果然是龙飞凤舞,非一般凡人可以企及。尤其是那盘旋在门柱上的两条飞龙,金色的眼睛在两旁宫灯的映照下显得威严无比,仿佛想将一切都凌架于它的脚下,生或死,都由它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