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寒可不管裘定一咬牙还是切齿,晃晃脑袋自己说了下去:“那轻寒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她刻意强调了“自己”两字。
“轻寒认为,凡是礼,都应该遵从三或九之数,自古三、九为尊,因此三个或九个步骤才能最好地表达出礼的尊荣来,那么由此可以推及……”楚轻寒信口开河,滔滔不绝起来。她压根不知道归甄是什么,没听过更没看过。当然,她的这些“胡话”也不完全是瞎掰,三、九为尊这个倒的确出自《礼记》这本书的。
楚轻寒就这样连续不断地说了小一刻钟还不曾停下,要说这位二小姐说的都是废话吧,她还真是引经据典的,每段话里总有那么一两句出自书本,然后她围绕着这一两句话再掰出三四五十句来,虽然瞎扯不少,但逻辑还很严密,没个把时辰根本驳不倒她。
裘定一立刻又下了个决定:在入相府前,她再不问这位二小姐问题了,她实在没时间和她耗。
一天愉快的学习时间就此渡过,楚轻寒在裘定一的强灌下收获不少。
右相之女所要学习的东西绝对比当侍童的要高级和详细很多,反正她现在强悍的理解领悟力,绝非平常女童可比,教多少,她照单收多少,反倒比一般模式下进境快许多。
原本这时候的正常教学方式,要从“说”和“谈”里慢慢引导,先讲讲典故再提提问题,然后分析分析,最后总结总结。时常资质差的孩子谈了一整天,也没明白一个小道理。裘定一本还想这么循循教之,顺便问些问题难为难为楚轻寒,在给楚轻寒定了性后,她自然不再废话,直接提纲挈领,只挑总结性和有实际意义的东西教。她也好奇,这么能算计的楚二小姐,能在这样的方式下学习吸收多少。
但结果越来越挑战裘定一的接受极限。这时的楚轻寒,就像一个无底洞,扔进去的东西,连个响都没有,便吸了下去。
晚上,楚轻寒自书房出来,心情愉快地回了自己房间,却被要求一人独自吃饭。美男爹爹不来陪她?反常啊。楚轻寒眉梢一挑,也好,没人盯着她,她就自己四处逛逛了。
用过晚饭的楚轻寒打发青素去写《学习笔录》,就是让她把今天裘姑姑一天说的课程整理个要点出来。青素抗议数遍无效,只得苦着脸领命去了,要知道今天裘定一教的东西庞杂无比,哪里是她一时半会能写全的,她哀叹今晚不用睡了。
楚轻寒没了尾巴,一身轻松地在美男爹爹的宅子里转悠。
忽地,一阵细碎的嘤咛与喘息声自不远处飘来。楚轻寒听得脚下一停。
“谁?”立刻有女声呵斥。
楚轻寒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才出来逛就遇到这样的事。而她运气更好的是,才被人问了句“谁”,又被别人捂了嘴静悄悄地带走。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痛斥,“没事不练功,瞎跑什么!”
楚轻寒为她的便宜师父哀叹一声:那你没事站我爹爹房外听他和我娘亲热干什么?
“师父大人,是你大胆,不是我大胆,我可以肯定,她刚才问的那个‘谁’,问的绝对是师父大人你,绝对不是我。”楚轻寒不客气地反击。
话音才落,她整个人已被抛到了地上。
楚轻寒捋捋被揉皱的衣襟,摇头:“师父,您现在的行径可太不光明正大了。之前您干什么去了?早知道自己会这样,为什么不早早把我爹爹给抢过去?难道是他成亲后你才认识他的?”
李嘉弈听得心里一阵发苦。沉默了许久,才涩涩地开口:“我生得晚了,若等我论婚嫁成亲,他便已过三十。年过三十还不成亲的男子,是重罪,即便后来成亲了,也入不了祖坟不能为嫡,我怎能这样拖累他。”
说罢,她摇摇头不再理睬楚轻寒,自顾自转过身走了。月光下,她的背影被拉的长长窄窄,更显出孤寂。
楚轻寒不免有些戚戚,这就是我生君已老的无奈?
可美男爹爹看起来也不算老,难道说这位师父大人年纪还要轻?楚轻寒至今不太确定这位师父大人的相貌年龄,因这师父大半在晚上才见得到,还习惯穿个连帽长袍,那张脸就一直若隐若现的。
朝李嘉弈离开的方向望了望,楚轻寒又开始为她不值。年龄问题就算大障碍?值得为了这个牺牲一辈子幸福?若真两心相悦想在一起的,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楚轻寒这时,根本就没想过,将来的某个时间,为了她认为的、不怎么有障碍的年龄问题,掀起了大波大浪,差点把这个国家给一起掀了过去。此刻的她,只是决定把这师父和自家爹的性别年龄对换一下再想想,以便更符合她一贯的思维方式。
大龄剩女和妙龄正太之间的纠葛错过无奈悲伤?这样的定位是不是更好理解、更真切一些?
第二天大早,楚轻寒见着了她传说中的娘……楚相大人。这位大人三十来岁,以一朝之相的身份来说,年岁实在不大。她身材高挑,一身玄衣,周身上下毫无装饰,只腰上系了块打了璎珞的玉佩。长相么,楚轻寒一叹,看来如今自己的样貌大半随了这位大人。
当时正在她房间的一头察看青素熬了半宿写完的学习笔录。
楚轻寒由于昨晚那声“谁”,就知这位大人的功夫不比她那得相思病的师父弱多少,于是睁开眼见她站那里,也没太大惊讶,只在心里琢磨,她该怎么称呼她啊。母亲?娘?大人?
她还是没太弄清楚,这世界的家庭组织关系和运作模式到底是怎么样的。比方说,一般是她娘想来的时候就来,还是她娘唤她爹过去,还或者是两种方式混合着进行的?再比方说,那二公子是不是也单独住着,是不是离这里有点距离,若各位公子们都单独住着,而她娘要每次跑来跑去“走婚”的话,是不是太忙了点?好吧,楚轻寒承认她看着这位娘的时候想多了。
这位大人已察觉到她醒了,眼尾危险地向上一提,说道:“哟,醒了?”语气满是豪不掩盖的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