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赶到学校，却看见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女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等在学校门口。那个小男孩叫刘成，正是罗兰班里的学生，而那个少女是他的姐姐刘贞。罗兰看见他们，叫道：“刘成，快进去呀！马上就要上课了。”
刘成走过来，罗兰注意到他的眼睛红红的。刘成向罗兰鞠了个躬，道：“罗老师，我是来向你告别的，从今天起我就不能再来学校上课了。”
罗兰一惊，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刘成哽咽道：“家里已没钱再供我上学了，我姐已给我联系好了一个木匠铺，要我去那当学徒。”
罗兰看向刘贞，劝道：“刘成姐姐，你们能别让刘成退学吗？他很聪明，真的是块读书的料啊。”
刘贞道：“罗老师，我们也不想让他退学，可我们真的是没办法了。我爸他上个月无意中抽了一口大烟后就上了瘾，他现在已把家里所有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都抽光了。我妈两天前也被我爸气得病倒了，现在给她买药的钱都是借的呢。我们家现在已家徒四壁了，哪还有钱供弟弟继续读书啊？”
罗兰听了心里也一阵难受，她从衣袋中拿出十块银元递给刘成姐：“刘成姐姐，这点钱你们拿着吧。”
刘贞赶紧推回：“罗老师，这不行，我们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你就拿着吧。我和刘成师生一场，学生有难，我这个做老师的如不帮一下，你叫我情以何堪啊？”罗兰把银元硬塞在刘贞的手里。
“罗老师，谢谢您！您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刘贞感动万分。
罗兰又俯下身对刘成道：“刘成，虽然你以后不来学校了，但罗老师永远都是你的老师，只要你还想读书，你尽可以在空余时间来找罗老师，罗老师还会继续帮你温习功课的。”
“谢谢……谢谢罗老师！”刘成已泣不成声了，又向罗兰鞠了个躬。
刘贞带着弟弟离去了。罗兰看着他们的身影，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因父亲沉溺赌博而弄得自己家毁落难的经历，心里一阵酸苦。
下午放学后，罗兰下班回到她的住处所在地——一户大院人家，她在这户人家租了一间房间居住。自从她考进天津女子师范学校后，就搬出黄帮驻地和哥哥分开居住了，一来她年龄渐长已不宜再和哥哥共居一室，更重要的是，她上学后开始明事理，知道黄帮其实是一个专门从事黑道生意的帮派，已不齿和他们为伍。
罗兰走进院门，正在院中洗衣服的房东李太太看见她招呼道：“罗老师回来啦！你哥哥来了，等了你有段时间了。”
“哦，知道了。”罗兰向自己房间走去。
李太太突然又叫住罗兰：“对了，罗老师，今天有你一封信。”她找出信交给罗兰，后者接过又道了声谢。
罗兰走进自己房间，哥哥正坐在里面哼着小调。十余年下来，罗平也从当初那个少年长成现在一个彪形大汉，成了秦横的左右手，他穿着一身帮派会员专用的黑色马褂，腰间插着一把手枪，一副黑帮头目的气派。罗平看见妹妹回来，高兴道：“小妹，你可回来啦。”
罗兰见哥哥这个样子，知道他肯定又是帮秦横干成了什么“漂亮事”被打赏了。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平静的解下围巾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淡淡的问道：“哥，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罗平兴奋道：“告诉你，哥今天跟秦爷出海，在海上做成了一单大生意，秦爷一下子给了我五百块大洋的赏钱呢。来，小妹，这些钱你都拿着，去买点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他拿出一大叠钱递给妹妹。
罗兰没接钱，继续问道：“什么生意啊？”
罗平轻声诡秘道：“告诉你，这次我们进了整整一百箱烟土……”
“够了！”罗兰突然发起火来，抢过哥哥手中的钱甩手一扔，一张张纸币顿时像雪花一样漫天散落开来。罗兰怒叫道：“你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吗？你们这是在伤天害理！鸦片已害了我们多少中国人家破人亡难道你不知道吗？今天我班上的一个学生就是因为他爸抽大烟用尽了家里的钱，被迫退学了！”
罗平神情僵了半饷，叹了口气坐下来，抱着头难受的说：“小妹，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了，嫌我是黑帮分子，给你这个女知识分子丢脸了是吗？”
罗兰这时也感到自己刚才太失态了，她拿了一个凳子坐到哥哥面前，握住哥哥的手柔声道：“哥，对不起，刚才我太过分了。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我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在我心里你的位置已胜似父母了。哥，如果你心里还把我这个妹妹看得最重的话，就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罗平急道：“小妹，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罗兰道：“哥，离开黄帮吧。”
“这？”罗平愣住了。
罗兰继续道：“哥，我知道，秦爷对我们兄妹有恩，当年不是他收留我们，我们可能现在还在过流浪颠簸的日子呢。可是你也已为他卖命这么多年了，你难道真想跟着他打打杀杀的干一辈子吗？哥，走黑道是没有出路的，爸当初就是因为误入歧途才害得我们幸福温馨的家庭毁灭，你可不能再一条道走到黑了啊！”
罗平道：“小妹，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黑道这条船是上来容易下去难，秦爷能放我走吗？”
罗兰道：“那我们就逃走，逃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到了其他地方我仍然可以去当老师，你有力气有本领，也不愁找不到事做。哥，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我只想和你永远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如果你再像现在这么干下去，万一将来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可怎么办啊？”罗兰说着已流泪哭泣起来。
罗平心疼的看着妹妹，可他还是下不了决心。罗兰见哥哥仍犹豫不决，突然“噗”的跪了下来，哭求道：“就算我求你了，你别再这么下去了，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