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才等到向凯回家的。
听到“咔嗒”一声开锁的声音，韩雪瑶迅速抬头，看到面如冰霜的向凯。
看来，他是知道了。韩雪瑶只觉得一阵冷意侵来。
不，也许还有可能挽救。韩雪瑶慌慌张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竟是手足无措。
最后，还是向凯一步步走来，在她的面前站定，然后缓缓地坐了下来。
“小瑶……”话还没说出口，向凯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几张纸，原本还算镇定的面容瞬间变得支离破碎，“这是什么？”
韩雪瑶低头，看到了《离婚协议书》，这才想起来，向维诚离开的时候仅仅是带走了那些有关她的资料，而这一份协议书，却是放在茶几上，似乎打算让她“好好考虑”。而她，整个下午都茫然地等着向凯，竟然将这全然忘记了。
“难不成你在准备离婚？”向凯轻笑一声，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
韩雪瑶想说点什么，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经嘶哑，“不是，不是这样的……”
向凯抬起头看她，脸上带着自嘲的笑，“那是怎样？你可别告诉我是没事弄离婚协议玩？”
“刚刚你爸……”韩雪瑶讪讪地想要解释。
向凯挥手，打断了韩雪瑶的话，“说起我爸，他还真送了我一份大礼。”
说完，向凯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叠纸，韩雪瑶的右眼皮一跳，放在上面的，俨然是向维诚拿给她看的那份资料。
“说起来，还真有意思。小瑶，你看……”向凯缓缓地说着，只让韩雪瑶觉得寒意阵阵，就这么看着他将两叠纸放在她的面前，“这一份，是我爸送来的，而这一份，是我找人调查得到的资料。偏偏，今天同时送了过来。”
“你居然找人调查我？”韩雪瑶不可置信地朝向凯看去，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小瑶，我有什么办法，你什么都不打算和我说。”向凯压低了声音，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这么长时间，我以为我能够一点点地接近你，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好，会把我当成做亲密的人依赖，我以为，我们两个总能够幸福下去的，毕竟，我们有了宝宝不是吗？我可以等，等到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等到你把封闭的心打开。可是，我发现，我真是高估了自己。”
“以前，你看《挪威的森林》时，曾经笑过绿子傻，说她就算想要陪着渡边淳又如何，他心中只看得到另一个人的好。念念不忘的永远是当初最美好的初恋。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无论是谁都刻骨铭心。”
“现在想来，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的，你忘不了的，也不会是我。”
韩雪瑶愣愣地听着向凯一句接着一句，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绿子对渡边淳说的话，“你总蜷缩在你自己的世界里，而我却一个劲儿咚咚敲门，一个劲儿叫你。于是你悄悄抬一下眼皮，又即刻恢复原状。”没错，她是说过那些话，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向凯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这么……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原来是这么想的……”韩雪瑶喃喃地开口。
“告诉你又如何？小瑶，你将自己保护得太好，别人如何，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向凯从刚刚的激动之中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看向韩雪瑶的目光也淡然了很多，可这却让韩雪瑶越发的惊慌了。
终于忍不住地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过瞒着你……”
“没有想过瞒着我？”向凯突然之间笑了起来，满满的苍凉，“小瑶，跟你认识快四年了吧，有多少次机会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过去，可是你却守口如瓶。就算你的母亲生病了，你也从来没有打算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了，你又准备瞒多久？你的父亲是你内心的伤痕，我知道，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有什么理由不能告诉我？小瑶，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与其说你担心我的看法，不如说是在担心自己吧。一直以来，困住你的，不过是你的内心。”
不，不是这样……我没有想过再瞒着你了，我准备告诉你的，我……韩雪瑶盯着向凯，可这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小瑶，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从来都没有提过你在写小说。”
“我知道你需要钱去治疗母亲的病，可是，何苦连这个也瞒着我？在你的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位置？”
韩雪瑶怎么也么想到，连这个也被查出来了。怀孕之后，她便和读者告别，留下了一篇还没有完结的小说。但是，如今被向凯说来，韩雪瑶只觉得讽刺异常。
“我只是想靠自己，又有什么错？”
“小瑶，哪怕是对我，你都无法完全地去依靠，我又怎么能相信，你嫁给我，不是因为这孩子，而是因为爱情？”向凯的笑容凉薄。
是吗？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因为孩子？不是因为爱情？想她韩雪瑶，如果不是因为爱，又怎么会是一个孩子就能被绊住的。韩雪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浑身发冷，她看着向凯宽阔的肩膀，踉踉跄跄地想要走过去，抱住他，可步子怎么也迈不开。
房间里太过安静，安静得让韩雪瑶的心越发慌乱。很多话，她想要说，却组织不成语言，压在嗓子里，硬生生的疼。
这时候，向凯又开了口。
“小瑶，你的心里面有个死角，你自己不走出来，别人也闯不进去。你缩在那个角落，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你明知道这是个毒瘤，可却死守着不放。这么多年，我等着你敞开心扉，等着你回头看我一眼。曾经我以为我成功了，不然你不会嫁给我，不会为我生宝宝，可现在想来，才知道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无论我都努力，你全都看不到。”
韩雪瑶想要反驳，想要告诉向凯，其实你早就成功了，可向凯却说……
“一次又一次，小瑶，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累了。”
累了？这是什么意思？韩雪瑶不敢往深处去想。
可向凯透着疲惫和无能为力的声音还是在耳边响起了，“小瑶，或许你会觉得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这些话，你不相信我会想这些东西。可是我不说不代表我不在乎，而是我对你从来都是无能为力。你有你的世界，我明白，我想去呵护，让你觉得幸福，可是我突然想，你的幸福，真的是我能给的吗？”
韩雪瑶四肢僵硬，脑海中一片空白。虽然她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她逃避了很多问题。她本以为这些问题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地淡化，可她现在终于发现，她错了。这些问题只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越来越深化。等到这些问题一股脑儿的扑面而来时，她的脑子就像是生了锈，再也无法思考，耳边只剩下向凯略带苍凉的声音。韩雪瑶想要深呼吸，可却发现这种本能行动她也做不到了。
“小瑶，陪你走了这么久，我可以倾尽一切。可是对你而言，这些都似乎只是可有可无。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让你懂得我的心思。或许，我们应该给彼此一点时间，让我们都好好想想。或许，一开始，我就做错了。”向凯的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句，说到了韩雪瑶的心底，让她麻麻的。
韩雪瑶听到了这里，眼泪,突然间猝不及防地滚滚落下，只觉得心钝钝地疼。
“向凯，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向凯听了，浑身震了一下，眼里渐渐蓄满了冰霜，整张脸都冰冷冰冷的，过了好一会儿，回过头去看韩雪瑶，脸上渐渐带上了自嘲的笑，眼睛通红，仔细看还有几丝血丝，“小瑶，都到了这个地步，究竟是我不要你，还是你不要我了？”
韩雪瑶死死地盯着向凯瞧，可他的脸上居然恢复成平静如水的样子，透露不出一丁点儿的情绪。
这下子，韩雪瑶是彻底的心凉了。
韩雪瑶知道向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然他绝对不会做到这么平静。他已经决定分开了。
给彼此一点时间。谁又知道这一段时间又是多久？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还是说，他真的打算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
她想知道，却怎么也问不出口，这样的情况下，问出来只会是自取其辱而已。
说完之后，向凯一直在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复。
韩雪瑶找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慢慢地挤出一个了字，“好。”
向凯似乎身体僵硬了一下，过了很久很久，站起身来，想要转身离开。
“你以为我会说好？”
无法置信地转过头看到一脸坚决的韩雪瑶，只听到她笑着说，“向凯，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