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众人便开始真正的基础建设。首先做贼的话,总得有个贼窝,林飞绿说,不如捡现成的,就拿这废弃的城隍庙,改建成基地,还一本正经地征求了“地主”孙书同的同意。
丈量了一下面积,这庙的范围竟还不小,后面还有个天井,只不过早就杂草重生,看着十分萧条。不过总面积竟还比青蜂镇住的院子还大一些。
林飞绿执起木棍,在地上划出改建的图纸,打算把后面的荒草地癖出来做练武场所,然后循着城隍庙的基本原型,拆掉多余的部分,查漏补缺,计算出需要多少泥沙水浆,和菜漆桐油什么的,嘱咐一干小弟,去采买材料,特别叮嘱,能杀价的千万别客气,一定要搞到便宜又实惠的东西,银钱会给足,能拿到实惠,多余的钱可以自己收着。
几个孩子兴高采烈的去了,钱当然是孙书同给的。
孙书同说要去邻近的镇上,找木匠打制些桌椅板凳,购置些日常用品,林飞绿带上何平富于两个丫头一同去了。
到了镇上,孙书同与他们暂别,林飞绿等人便去书局采买了些笔墨纸砚,虽然跟自己以前用的没法比,可也能凑活,碧桃也是砍价的一把好手。不但以很低廉的价格,拿下了书写用品,还把胖胖的中年老板哄得眉开眼笑,同意让他们在这里帮忙抄书,还管一餐饭。
因为这小镇上买书的人少,老板所幸连活字雕版都懒得配置,直接让家里几个字能看的人抄写,便拿着卖。干嘛不做个顺水人情,这几个水灵灵的姑娘在店里晃晃也是赏心悦目的事啊。
林飞绿挑了一堆书,扔在矮几上,对对面坐的何平富道:“你是帮主,我对你的要求,自然跟那些家伙不一样,想成就一番大事业,不但要文韬武略,具有远见卓识,还必须具备常人没有的韧性和耐力,还得懂的怎么看透人心。”
何平富有些懵懂,但却十分坚定:“还望军师教我。”林飞绿拂拂衣袖“看你有没有悟性吧,日后,你白日就在这儿抄书,抄进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不懂的回来问我。晚上孙副堂主会单独指点你武艺,如果我发现你有一点的懈怠,我定严惩不贷。”何平富握拳:“定不辱军师厚望!”
林飞绿眼神平淡:“这不是我的厚望,是你自己的,我只是你的助力而已,不要总是妄想依靠别人,我不会在这里呆太久。”
何平富有些失落,但立马执起笔来奋笔直书,便写口中便默念。林飞绿只坐在他对面,默写起典籍来。
傍晚时分,林飞绿带着两个丫鬟回来,却见本来陈旧破败的城隍庙焕然一新,屋顶上铺着大片青蛙,没有一丝漏缝。庙前的台阶铺的是崭新的青石,菱角四方,足有四米长,前院的断壁残垣都被清理干净,虽然还是土路,却洒扫得没有一丝飞灰,也看不见茂盛的杂草了。林飞绿带着一干丫鬟迫不急待地进了庙去。
只见几只灰头土脸的小猴子,都东倒西歪地靠着打呼,睡得十分香甜。
庙里的积灰与废弃物被清理后,竟然露出的是大理石的地板,被擦得锃光瓦亮,四周墙壁也被粉刷过了,崭新的窗户竟然还刷了红漆。碧桃捂嘴惊呼,“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林飞绿示意她不要吵嚷,自己行到了后院。
孙书同果然在那里,他正握着鬃毛刷给桌椅刷桐油,神情专注淡然。方眼看向后院,也是被清理得干净整洁,摆放着各种实木家具,竟然连洗脸的木架也有,把宽敞的后院记得满满的。
孙书同转身,看见她们,弯唇一笑:“你们回来啦?这桐油气味重,所以就摆在这里晾着,今天估计还用不着。”
林飞绿也回她一笑,笑得礼貌又疏离:“真是辛苦孙副堂主了,真没想到,短短一天,就化腐朽为神奇了,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还不忘拱手。
孙书同也回礼:“不敢当,不敢当。”
翠竹跟碧桃互望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怎么那么诡异呢?
建帮第三天,这帮派就被他们搞得有模有样的。城隍庙收拾一新后还挺宽敞,于是何平富让人把它格成内外间。
鉴于林飞绿他们是外地人,就让他们住在里间。孙书同还不知道从哪给林飞绿搞了个雕花床,两个侍女睡的也是舒适的竹塌。孙书同自己则在外间两个柱子间弄了个吊床,虽然鼻尖还泛着一丝油漆味儿,总比睡马车强,几人过得还很惬意。
那些小崽子们,早晨来帮里开个晨会,然后按部就班接受训练,刚开始还叫苦连天的,可林飞绿撂了几次狠话后,便都老实了。说实话,这些小娃平时不上学堂,白日里也是到处厮混,或者帮家里做些农活,实在是够空虚无望的。现在虽然辛苦,猛然也觉得生活充实了,还有了盼头。白天积极学习,晚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林飞绿带的几个学生,说实在得,天分确实不高。不过他们愿意学,林飞绿也耐得性子教,自己有时候烦了,乏了,就丢给翠竹,自己去村外面瞎晃荡。碧桃有时候兴致来了,也教他们些简单的医术药理,倒是过足了传道授业的瘾,碧桃说,被人叫做“夫子”,感觉真是爽啊。
林飞绿她们虽然是女流,可是比那些只知“之乎者也”的老夫子却是强上许多,知识面也是涉猎甚广。有时候,兴致所至,便把话题扯了老远,风马牛不相及的情况常有发生,不过她也不在乎,学生有兴趣的事物她概不避讳。后来她的学生越来越多,不止帮里归孙书同管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好动份子经常在练功间隙来旁听,甚至村里和隔壁村里的孩子都跑来蹭课。林飞绿考虑要不要收学费什么的。不过,村里的大妈大叔也经常来学堂送些瓜果蔬菜,山鸡野兔什么的。林飞绿也不好意思提了。
话说,这硬帮帮成立的事,林飞绿让帮众都要保守秘密,所以,大多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哪里跑来一群活菩萨来这山沟里免费扫盲,不仅一夜之间,就把废弃城隍庙休憩一新,长得还跟玉女似的水灵灵的。连村里那些惹是生非的毛头小子都对她服服帖帖的,还真有传言说他们是仙女儿,真是十分奇妙啊~~
何平富平日里大都呆在书局里勤奋苦读,天资还算聪颖,喜欢思考。自己实在是想不出头绪来的问题,他才会请教林飞绿或孙书同。还经常有些独特的见解,这让林飞绿颇为欣慰。练功他也毫不懈怠,经常扎马步的时候,心里默背着典籍,一扎就忘了时间,还经常让孙书同主动叫他休息。跟他一起练功的小子都自愧不如,对他这个帮主佩服得五体投地。
城隍庙依旧还是城隍庙,何平富曾经问过林飞绿,为什么不把帮派名头亮出来,广纳人才呢?林飞绿只是嗤笑一声:“现在的你都算不上人才,我要那么多蠢货做什么?你以为大事是谁都能做的?我帮你把这群软蛋教育成你的得力干将,你以为是很简单的事吗?只是他们运气好而已,‘宁缺毋滥’难道不懂吗?自己去领罚。”何平富毫无怨言的回道桌上去抄写《观音心经》,心里还在腹诽:让我抄《孙子兵法》我认了,可为什么要抄这玩意?唧唧歪歪,不知所云,读起来都十分拗口,不懂,不懂啊~~
一晃就是半个月,几人在这儿混的如鱼得水,没人再提起过红叶山庄。
孙书同除了教授武艺,经常神出鬼没的,众人都习惯了。
还是料峭春寒的时候,林飞绿依旧穿得很厚实,她的衣服只有两种颜色,白的跟绿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是清清淡淡,虽然总是对那帮臭小子疾言厉色,却从来没有真正发过脾气。
正月十五这日,她给帮众放了假。自己一整天都靠坐在窗边,看着天空出神。
一只肥肥的灰鸽终于打破寂静,在空中扑棱了几下,落在了林飞绿伸出的手腕上。
每逢年过节,都是林飞绿最开心的日子,因为都能得到来自柳问的消息,虽然他总是很吝啬,很吝啬,果然,取下鸽脚上的直筒,展开:“安好,勿念。”
只有四个字,林飞绿却盯了它良久,这是她乞求来的恩赐,当他决定和红叶山庄一刀两断,归隐山林,用剩下的生命来缅怀他的亡妻的时候。她求他:“不要那么残忍,我不会缠着你,只要能知道你的一丁点消息,我就满足了。我就会知道,我在这世上,不是孤单一人。”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下泪水,卑微到了尘土里,她多么希望师父没死,至少,可以见到他,可他比师父对她更残忍,夹在他们中间的她什么都不是啊!为什么连师父都把她当做威胁?他明明一点也不在乎她的,为什么要这么逼她?!
林飞绿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叠好纸条,收入袖中。孙书同的声音传来:“要吃汤圆吗?”
不知什么时候,孙书同端着汤碗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对他微笑,笑得有些勉强。
林飞绿关上窗子,屋子里瞬间暖和了许多,林飞绿点头:“正好有些饿了。”
孙书同走过来,递上瓷碗和汤匙。
白白糯糯的汤圆静静地躺在碗里,看起来十分可爱,林飞绿舀起一个,轻咬一口,却是有些凉了。林飞绿没有抬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孙书同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吃。林飞绿边吃边含糊不清道:“你是不是总觉得别人碗里的东西总是比自己碗里的好吃些?我以前也那么觉得。”嚼完最后一个,她把碗搁在桌上,擦过孙书同,回到卧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