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言芷然!”“早安,言芷然!”……
“早上好,奥森!早安,凯伦。大家早上好!”转眼言芷然已经在‘轮回之所’住了一个多月了。“我想要和在‘轮回之所’的各位好好相处。”这是来‘轮回之所’的第二天,言芷然向玛吉沙提出的请求。玛吉沙爽快的答应了,赋予了她能看到灵魂的能力,仅限于能看的到。奥森和凯伦他们是这一两个月才到‘轮回之所’的,以前言芷然认识的那些朋友们,已经全部接受了轮回。现在,她正和这些新朋友们友好的住在一起。
“今天也要去吗?”奥森吃着早点,随口问道。
奥森是一个六旬的瘦小老头,他不单脸上的皮皱在了一起,连背部的皮肉也都皱成了一团。因此,他无时无刻都弓着背,低着头。可是,在他低着的脑袋上面,却总是挂着一脸幸福的微笑。他总是笑,对言芷然笑,对每个‘轮回之所’的灵魂们笑。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上天祈祷,下一个接受轮回的人是他。
凯伦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无论何时,她都保持着淑女的姿态,看起来像是一个高贵的女王。在‘轮回之所’她似乎没有喜欢的人,可对言芷然却是特别的。或许,如她所说,言芷然是这里唯一的一个‘人’吧。她说她喜欢人,喜欢活生生的人。她虽喜欢人,却不想轮回。她是一个矛盾的老太太,只有在言芷然面前她才会露出善意的微笑。言芷然知道,她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过,言芷然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向她打听什么。
“是的。”言芷然回了一个笑脸,端起了桌上的牛奶。简单的早餐后,她抓起新朋友们为它特别制作的防水纸,向竹林里走去。竹林里有一条河,听奥森他们说,这条河名叫冥河。冥河像一条透明的卡带,包围着‘轮回之所’大半周,看不到它的发源地,也看不到它的终点。听说,它是从天上的银河流下的,会经过‘轮回之所’,也会经过地狱。听说,在‘轮回之所’投递的东西,有一小部分会经受住一路上的狂风暴雨,最后随波飘流进地狱。
言芷然拿出一早准备的油性彩笔,在防水纸上写下一个日期,再写上每日必写的那一句“我想你”,最后将防水纸折成了船的形状,投递进了冥河里。每天,‘轮回之所’的冥河里都会投递出数百条这样的小纸船。而每一个,上面都用相同的字迹写满了“我想你”。每天,竹林里的河堤边,从早上太阳出升起就会有一个女孩的身影出来。每天,直到夕阳西沉,女孩的身影才会消失。‘轮回之所’的灵魂们都非常识趣,在女孩呆在河堤边时,他们从不会入林打扰。
投下最后一只纸船,言芷然站起了身,向身后树干上的秋千走去,扶着粗壮的麻绳,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个秋千也是她的新朋友们送她的,她爱极了这个秋千,也爱极了她的新朋友们。
“帕斯,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无意间看到奥森和凯伦在一起。他们似乎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可是原因我却没能听到。”言芷然双脚顶地,将身体重重的向后托起,然后松脚,向前荡了起来。“你说,我该不该去问问他们。毕竟大家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他们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不过,用早餐时,他们似乎已经恢复原样了。是真的合好?还是伪装?”秋千渐渐停下,言芷然再次用力地蹬了几下。
“你今天有任何吗?有没有想过,要回到德街区看看我呢。哈哈,就算你去德,也是白去。因为,我现在正在‘轮回之所’呢。你一定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真该给你留张纸条的,你看,我就是这样大意的一个人。”对着安静倾听的河面,言芷然总会说上很多。但也并不是每天都会说这么多,有时‘度假村’一天也没事发生,那时,言芷然的话自然也会变少。她知道,帕斯当然听不到她所说的一切。可是,她想说,她想告诉他自己每天发生的一切。
“还有两个月,你就会走了吧。”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言芷然猛地停下秋千,回头望向声音的主人。“玛吉沙,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走的。我已经决定要在这里住一辈子了,说真的,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很平和,很安祥。而且,在这里我有许多朋友。”虽然玛吉沙的声音对于言芷然来说已经很熟悉了,但这是她第一次来竹林里,第一次来言芷然的小基地,这让言芷然有点小吃惊。
看着一脸倔强的言芷然,玛吉沙会心一笑,走到了秋千旁。“我曾经也是一个托梦者。”玛吉沙双眼望向河面,一脸的平静。“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两百年,是有点久了。”
“我只知道你是皮西亚兹的一员,却没想到你也是一个托梦者。”言芷然如实回答道。
“嗯,你是不是没办法想像,像我这样的老太婆在托梦时的样子。”
言芷然尴尬地笑了笑。确实,在她的印象里,托梦者应该都是像帕斯这样的美少年,扑展着一双黑色的翅膀,在月光下飞驰。苍老的玛吉沙?是她从未想像过的,也想像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做托梦者了呢?”
“两百多年前,在我还是托梦者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类的男子。不对,是爱上了那个人类的男子。”就算说出爱这个字,玛吉沙的双眸也没有丝毫的波澜。
“你作为一个托梦者,爱上了一个人类的男子。而我,作为一个人类,却爱上了一个托梦者。所以,你现在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吗。”
“你不问我故事的结局?”对于言芷然的反映与回答,玛吉沙稍稍有些吃惊。
言芷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现在站在这里,我还需要问你结局吗?”
“呵呵!”这是言芷然第一次看到玛吉沙如少女般的笑脸,那一瞬间,她看到仿佛不是老太太玛吉沙,而是少女玛吉沙。好美,真的好美,一种让人忘记时空的美。“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从前我是写故事的,现在,我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是的,言芷然不是一个爱打听的人,不代表她是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像玛吉沙这样严肃,端庄灵者,对于她的故事,言芷然还是很有兴趣的。
玛吉沙环抱着双臂,向河堤旁走了几步,她驻足在轻风中,望着平静的河面,缓缓地张开了口。“两百多年前,在皮西亚兹刚刚成立的时候,我很幸运的,成为了第一批托梦者。那时我还很年轻,”她回头看了言芷然一眼,“和你一样年轻。到底当年我是怎么死的?又是为什么成为了一个托梦者?我忘了,时间真的很久了。认识他,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已经当了近一百年的托梦者。有一天,冥王突然召见,指着在地上跪着的一个少年,让我们好好相处。我不明白冥王的意图,不过也没有拒绝。冥王是不可拒绝的,这一点,你我都知道。”
“少年叫爱德森里克,来自于一个庞大的家族,是一个受保护长大的不懂世事的大男生,我讨厌长不大的男生。爱德森里克对于成为一个托梦者充满了激情和天真的幻想。现在想来,似乎和你还蛮像的。”
“我?”言芷然指着自己的鼻子嗔道,“那我就将这当成是一种赞美咯。”
玛吉沙点了点头,“这当然是一种赞美。你们所拥有的善良与天真,是我们每一个托梦者渴望不到的。这也足以证明,你们的人生很幸运,也很幸福。对于刚接触爱德森里克的我来说,却不赞同他的老派幼稚。他总是笑嘻嘻的跟在我的身后,说些无聊的笑话,对于我的一切问东问西。我威胁了他整整一个月,却收不到任何效果,最后也只得放弃。”
“相处久了,我却发觉爱德森里克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类,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放松,也很快乐。而对他越是了解,却越是发现,他那善良与天真的性格,实际上来源于他内心的强大,还有自信。他是如此自信,自信到相信可以改变一切,包括改变我。但他还是做到了,他成功的溶化了我内心坚硬的冰山。甚至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言芷然看着面上平静如水的玛吉沙,相信她的内心此刻却是甜蜜的。
“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对一个人说出‘爱’这个字,轻而易举吧。”玛吉沙继续说道。言芷然相反驳,却无力反驳。对于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要说出‘爱’的这份心情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可是,比起曾经受过伤害的灵者来说,人类的表达,确实又显得轻而易举吧。“我忘了那是冬天,还是夏天,是晴天,还是傍晚。总之,有一天,爱德森里克对我说出了‘我喜欢你’这样的话语。当时我的心就好像被人用木棒拼命地搅和着,难以平静。自从成为灵者后,我的心还从未起过一丝波澜。可那天,却被一个叫爱德森里克的男子搅的心乱如麻。无论如何,我还是决定接受他。因为,我想要快乐,我想要拥有能阴晴不定的感情。可是,就在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之时,我被冥王召回了地狱。”
言芷然愤然地站了起来,她紧握着双拳,咬牙道:“一切都是冥王的主意,就算他是万能的神,也不能将人如此玩弄。”一次是偶然,两次还能说是无意吗?她不相信,她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冥王恶趣味的游戏。看着灵者好不容易打开心房,看着人类深陷爱河,然后,再将他们狠狠拆开。
“是的,一切都是冥王殿下的主意。那不是游戏,是考验。”玛吉沙好像听出了言芷然心里的声音。
“考验?对于灵者。”
“不,是对人类。”言芷然摇摇头,她不明白。玛吉沙笑笑,“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呢。”言芷然按捺住强烈的疑问,重新坐回了秋千上。“三个月后,我重新回到了人间,回到了爱德森里克的面前。可是…”这一次玛吉沙停顿了好久,言芷然默默地等在一旁,终于她还是开口了。“那个成天笑嘻嘻的男生却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愧色。就在我离开后的第二个月,他结婚了。和一个整天跟在他身后打转的女孩结婚了。他解释的所有,我都没有听清。我在转身的那一刻抽取了他关于我的所有记忆,唯独留下一个女生满脸泪痕的样子在他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