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知道身形笔挺的马超看都不看暮双双一眼,更别说瞧见暮双双做出的一系列示意。只见马超两眉紧缩,一张娃娃脸黑成锅底,两眼沉沉射向许涵,双手抱胸,浑身笼罩在一团冷气之中。
李大人许涵这边是愈说愈不像话,句句都不离他们几人是多么无辜,知府大人可切莫听信小人胡言。
暮双双眼见马超不理自己,不由垂下眼睑,正巧看到跪在一边的张师爷。此时的张师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向堂下钱唯笑的眼神越发明暗不定。
暮双双猛然眨了眨眼睛,脸色当下突变。张师爷两眼泛出赤红,鼻翼正轻微抖动,这可不是一个知道事情败露之人的模样!
暮双双不由上前,只听得张师爷冷哼一声,转而开口道:“大人,书生以为知府大人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钱家刘家之举,旁人一看,心里势必有所定论。大人不用着急,这捕风捉影之事向来有之。”
张师爷声音极轻,可饶是这么一说完,连马超也不由一愣。早从牛哥那边听说,新来的师爷不是一般人物,在这般困难处境,这话一出口,仅仅对一个看客而言,原本十之八九的事情就不免剩下一半机率,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说的对,哪个说的错。
李大人毕竟是和张师爷相处最多的人,张师爷这么一开口,李大人也不嚎了,当即朝着知府大人就是‘砰砰’三个响头,一双眼睛直白的看向知府大人,却什么也不说。
这么一副姿态落在堂外围观百姓眼里,不由也在暗暗嘀咕:“看起来县官大人也不像是杀人求财的人,哪有人明明做了还让去审查的?”
“我看也是,这毕竟是杀人呐,可不是在家杀只鸡那么简单。”
“我看不一定,说不定县官大人就是看上刘家钱家的钱了,我可听说钱家连下人都是一个月两钱呢!这么多人,钱家多富,可说不准县官大人到底会不会动歪心思。”
堂外叽叽咕咕,人群立时引发了一场讨论。
堂上,知府大人深深看了眼李大人,既不发话也不答应,右手一挥,立马有人将李大人和张师爷拉了起来。李大人一见,心下一松。
可耳边又听到知府大人猛然一喝:“衙役马超,本官且问你,你说李大人谋财害命可有人证?!”
暮双双稍稍呆滞,转而细看知府大人。心下一转,才猛然意识到知府大人这是在施加官威,这一般人被知府大人这么一喝,再看两边面无表情的衙役,还不两腿发软立时就招了?
马超见知府大人提声一喝,也不由微微一愣。可到底是在牛哥那血腥大牢里混出来的,马超‘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做出惊恐之状:“大人,小人确系是听到师爷和大人合计要谋人钱财,钱公子关押大牢的时候,牢头便听从大人吩咐用以鞭刑,其中缘故牢头势必要比小人知道的更清楚。”
“那牢头现下何处?”
“正在府衙之内。”
暮双双轻叹一声:可算是拉出一个人来了,可就不知道李牛那人精会不会站在钱唯笑这边?这要是说的是孙立,那黑脸书生咱可绝对相信是个说实话的人呐。
此言一出,一室寂然。李大人立时暗暗发急,这李牛师爷可曾敲打过?
半响,知府大人才说道:“传双喜镇牢头上堂。”
传声层层下去,不多时,暮双双便看到穿着一声暗红的李牛走上堂来。
正巧李牛正在后堂过道打听情况,一颗心七上八下,听到知府大人传唤自己时,脑里忽的一白,继而想起师爷的淡笑。李牛更是浑身打了个寒颤,步伐不稳的便走上堂。
待到李牛上堂,身子还伏在地上,就听得一道冷喝:“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小人李牛。”
“李牛,你可知罪?”
“小人,小人不知道身犯何罪?”李牛语音微颤,知府大人一听,不由眉头一皱,又问道:“有人说你听从县官李大人对钱唯笑痛下杀手,可有此事?”
李牛头上冒汗,立时回道:“不、不曾啊大人,小人怎么会对案犯痛下杀手?”
马超眼眸一暗:李牛果然不能相信。
“既然不曾,你又何故口中结舌,不敢抬头看本官?”知府大人冷声道。
“回大人,小人胆小,自小没见过知府大老爷,近日上堂,小人实在是紧张。”
屁!暮双双当即骂道,自小胆小?鬼话!能在大牢里对着一班犯人,天天和死人打交道的李牛李牢头要是胆小,她暮双双岂不是敢跟天帝叫板?这牛哥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肯定是被那内黑的张师爷拉拢了,既然在知府大人面前还要死撑。
暮双双冷哼,就不知道李牛要是见到了鬼,还能不能这般皮厚撒谎?
李大人在一边听得李牛之话,嘴角不由开始上扬,对张师爷也愈发佩服。马超看了李牛半天,忽的指向钱唯笑,道:“牛哥,你看那是谁?”
李牛下意识回头,正对上钱唯笑苍白失血的脸,猛然抬头,马超一双黑眸正定定看着自己。李牛心底微恼:在大牢淌水那么多年的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小衙役给骗了。
李牛不禁冷声道:“马超,你这是何用意,难道你真以为大人是非不分、谋财害命?”
“牛哥心里清楚,这事不小,知府大人尚在这里,若是此案一定,牛哥不管怎么着也落不得好处!”马超立刻回道。
“你胡说!”李牛立时叫道,两眼赤红:“大人本就慈善,怎么会对手下之人不好,又怎么会去谋财害命?倒是你,诬告朝廷命官,就是大人放过你,我李牛也不放过你!”
“李牛!本官尚未开口,由得你在堂上大嚷大闹吗?!”
李牛浑身一颤,猛然身形一软,焉在一边。
暮双双一见,窜到百里奚身边,低声道:“百里大人,何不让李牛见见我们?”
百里奚长睫微动,黑眸闪烁,心下了然,立时微微点头。
暮双双当即暗笑,瞧李牛这一身恍惚模样,咱这还有啥不明白的?咱看这李牛李牢头现在多半是吓到了,连着自己也都不知道保住李大人是对是错。堂上站着李大人这边,自然可以让李大人多一分神算,说不定就凭着他一句话才保下了李大人;站在钱唯笑那边,但凡李大人还有一口气在,李大人虽说是才来半年的新官,可要是捏死一个小小衙役,必定也是轻松万分。
别人不知道,暮双双不清楚,李牛却是清楚。李大人这官职虽说不大,可这背后的家族可不一般。换句话说,咱上头有人!
这么一来,李牛适才经过马超这么一唬,本来有些微坚定的心立时不安起来,多一个知情人,李大人便是多一分危险,像李大人这不把人命看在眼里的县官。
李牛猛然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安然无恙的逃过一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