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伟的车是在周日的傍晚时分开进“尊城华府”小区的。刘小娅在小区门口等候,然后领着夏伟七绕八绕,来到了一套红砖绿瓦双层别墅里。夏伟绕得有点晕,心里忐忑不安,在此之前,他特意给他同学说好,让同学在晚上7点给他打个电话。如果在刘小娅家他感到不适,就可以顺机赶快溜走。
一踏进刘小娅装饰豪华的家,夏伟就有点头晕目炫,他的心瞬间对这个家来了个本能的防范。“叔叔,阿姨好。”夏伟尽显彬彬有礼。刘小娅的爸爸和妈妈迎了出来,刘继业就如夏伟多次在新闻照片里受教的那样:身体发福,面部臃肿,双下巴,一双小眼睛里透露出穿透一切的精明,穿着一套休闲的家居服,但是他比新闻里更显老气,夏伟看出,他两鬓发根处已经泛白,发根以上那非自然的黑显然是染的,整个头顶犹如顶了一个黑锅盖。刘小娅的妈妈,看起来很年轻,白肤纤腰,四十多岁却柔若三十出头的少妇,跟刘小娅站在一块,确如姐妹俩。总之,她的父母看起来极不般配。
“你好,小夏,快进来。”刘小娅的父母笑意盈盈地迎了过来。刘小娅的妈妈显然被眼前这个很有星范的帅小伙激起了全部的热情,她的笑意更显真诚。当年,她是供销社一枝花,被时任供销社老总的刘继业生生看上、活活被捉、乖乖就范。刘继业与老婆离婚娶了小娅妈妈。时光荏苒,刘继业早成了又老又丑的糙老头,家中再多的金钱、再多的权力荣耀也抵挡不住小娅妈妈终生的遗憾。钱对她不是问题,她对未来的夫婿只有一条,就是要年轻加帅,足够足够的帅,帅才能有滋味,帅才有感觉,这个观念灌输了刘小娅青春期以后一路的成长。夏伟无疑合了小娅妈妈的良意。
夏伟把买来的两瓶茅台酒和一手提袋花生果递给了刘小娅的妈妈。小娅的妈妈接过,嗔怪了一句:“哟,还带什么花生果啊?”接着就把酒和花生米递给了刘继业,她顺手递给了夏伟一双棉拖鞋。
“我听小娅说,叔叔胃不好,这是今年新鲜花生,养胃。”夏伟道。
关于带什么礼物,曾让夏伟颇费思虑,在这个啥都不缺的家庭里,什么东西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第一次拜见老丈人,酒这种礼节性的东西是免不了的,他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买了两瓶茅台酒。大军送得那袋子花生果,他觉得更显亲情味,所以一并送来了,并换了一个好看的包装袋子。
刘小娅父母招呼夏伟沙发入座。
刘小娅的妈妈称家中阿姨回老家了,她要到厨房亲自下厨,与夏伟客气了几句,就要进厨房,夏伟忙起身说到厨房一起帮忙,就被刘继业拉住了:“坐,坐,你阿姨忙就行了。”刘小娅在一旁盘腿打座绕有兴致地看着电视里EXO的演唱会。夏伟想提醒刘小娅上厨房里帮妈妈一下忙,但见刘继业都在纵容,也就不吱声了。
初见老丈人最摧残人心的一环----盘问开始了。
刘继业清了清嗓子,递给了夏伟早就准备的绿茶,笑盈盈地问:“家里哪里的?”
“濮阳。”夏伟忐忑作答。
“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原来在工厂上班,现在退休了。”
“油田上的?”
“不是,地方上的。”
“有兄弟姐妹?”
“就我自己。”
“来岛城几年了?”
“算上大学四年,有七年了。”
“岛城有亲戚吗?”
“没有,毕业就留在这里了。”
突然,刘继业来了一句:“在SL公司为什么不干了?”
夏伟的心猛揪了一下,这件事他未曾跟刘小娅谈起啊。但他顾不得纠结这个了,当下他被刘继业的气场压制的自尊,总要找一个缝隙冒出一点点,来确立他的存在感。神使鬼差的,他信口言道:“想找个机会自己干。”话一出口,夏伟就觉得很后悔。
果不其然,这话引燃了刘继业进一步的热情,他的笑脸里飘过一比鄙夷,遂问道:“自己干,你的资源是什么?优势又是什么呢?”
关于源代码那些只有天知地知的想法岂能实抛,那个辉煌的创业大计还仅仅在头脑里的设计阶段且只是一个雏形,夏伟不知如何开讲,他倍感尴尬,浑身都冒出了汗,只是求助地看了看旁边的刘小娅,刘小娅旁若无人地看着电视,她兴奋地摇了摇夏伟的胳膊,道:“看,吴世勋出来了。”
夏伟得不到外援,只得嗫嚅道:“现在东北有一个客户,前几天主动找我,想跟我合作,成立了一个公司,这个公司还在筹划之中。”
“什么客户?”
“吉林的一家电建企业。”接着,夏伟就把与赵坦合作所达成的初步意向粗粗略略地拣重要的说了一遍。
刘继业那习惯性的点头动作,给了夏伟鼓舞,他鼓起勇气,非常诚恳地说:叔叔,趁着年轻,我要努力一把,给小娅创造一个好的生活,请叔叔相信我,支持我。”
令夏伟自尊扫地的是,刘继业犹若一尊泥菩萨一样,面无表情,内藏乾坤,他不急不慢、绵里藏针地来了一句:“还不到说这话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