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波回到房里,随意将铃铛系在腰上,便下了楼到花园走走。小石路上,一个陌生的女子气势汹汹扯着一串铃铛气势汹汹地朝她跑来,与此同时,她腰间的铃铛响得更大声。
等她意识到这可能是个联络工具时,已迟了。
女子循着铃声追来,发现不是殷岩泉,禁不住高声喊道:“为什么老鹰的铃铛会在你这里?老鹰人呢?你把他怎样了?”一时急了,竟动手扣住唐无波的手腕往后扭,让她痛得喊了出来。
“二小姐!”后院忙碌地下人听见喊声赶来,见自家小姐被人抓住,担心又是绑匪立即冲上来帮忙。但几个下人就只懂得蛮力,欧阳兰转身拳脚便伺候完这几个凡夫俗子。
“欧阳兰,不是说好不能乱来吗?”乞丐无辰紧跟上来,见现状几人倒成一片连忙喝道,尤其是她还扣着唐无波的手臂顿时惊了,“快放了无波!她不会武功!”他飞速上前,扣住欧阳兰的手腕一翻,将唐无波快速拉到身边。
“陆萧宸,老鹰的铃铛在她身上。”欧阳兰喊道,翻身朝他踢去。乞丐无辰避过,见她穷追不舍,握拳与她相撞,力道之大,波及两旁假山摇摇欲坠。
唐蔺如等人匆匆赶来。
见到唐无波狼狈地摔倒在地,连峰城疾步上前将她扶起,生恐她有个闪失:“无波,没事吧。”
唐无波轻轻摇头,手腕只是一片红而已。
唐蔺如指着搅乱的二人喝道:“你们是谁?竟敢在我唐家庄内生事!”
乞丐无辰将暴躁的欧阳兰强稳住,抱拳向唐蔺如行礼致歉:“是晚辈们鲁莽了!”
“我不鲁莽!”欧阳兰推开乞丐无辰,指着唐无波道:“你快说,你把殷岩泉怎样了?”
那个人的名字叫殷岩泉?唐无波快速思考,意识到那是玉兰山庄的名号!但她不动声色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说的谁?”
“你撒谎!”欧阳兰冲到她面前扯下她腰间的铃铛,“这是十里铃,是我系在殷岩泉身上的,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我是在地上捡的,觉得精致好看,便留了。”
“捡到?”欧阳兰大笑几声,铁青着脸色吼道,“我就不信!你骗人也麻烦用点脑子好吗?”
唐无波冷冰冰哼了一声,甩袖道:“不管你信不信!”
欧阳兰欲动手,连峰城横档在前,冷冷道:“姑娘,请自重!”
欧阳兰看着冷峻潇洒的连峰城,心里顿生情意,但见他对唐无波如此维护,愤怒妒忌滋长,回道:“让开!”
“姑娘,你闹够了没?”见唐蔺如满脸暴怒,邱抹云连忙拦住他柔声道,“让她且把话说明。”
欧阳兰哼了一声:“我派人进唐家庄搜人,可他进来后就再也没出去,我就闯了进来,但他身上的铃铛却落在你女儿身上,这不是很怪吗?”
“笑话?你一介乳臭未干的女娃,居然敢派人偷入我唐家庄搜人?”唐蔺如严声喝道,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倒是沉默许久连追封在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后,抚须呵呵笑道:“老弟,你难道看不出这女娃长得像谁,性格也像谁吗?”
唐蔺如愣了下,问句“像谁”,发现连追封望着欧阳兰在笑,才跟着观察,发现眼前这女子容貌确实有几分眼熟。“丫头,冷侠又是你何人?酒葫芦是你何人?”
欧阳兰仰脸不答,“关你什么事?”
连追封连忙化解这片僵局:“如果老夫没看错,玉兰山庄的主人冷侠是你父亲,酒葫芦是你师父,而你的名字,叫欧阳兰对吧?”
欧阳兰愣了下,看着宗师风范的连追封似乎软了口气:“你怎么知道?你又是谁?”
“在下连追封,七年前曾到玉兰山庄,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你是当今盟主连追封?”自觉施礼,欧阳兰连忙抱拳致歉。连追封大度地摆手,转向唐蔺如道:“今日之事向来有误会,老弟,这些年轻的后辈不懂事,我们也别太计较了。”
“听你的,老哥。”唐蔺如道,望着欧阳兰道:“你是要在我唐家庄搜谁?”
“搜……”她本想说出是让老鹰进庄搜乞丐无辰,但见他使了眼神,顿了下立即转开话题,“我搜不到人,可是我师兄进了唐家庄之后就没出现过,我是循着铃声追到这后花园,但没料到铃铛就在唐无波身上。”
唐蔺如问道:“无波,铃铛果真是你捡的?”
“是。”
“在哪捡的?”
唐无波道:“房门口,我今日一整天未踏出阁楼。其他一概不知。”
“那好,”欧阳兰环抱双臂,“如果你让我搜查你的阁楼,我就信你。”
“笑话,我的阁楼岂能让人随便搜查!”唐无波冷笑。
欧阳兰顿时竖起食指,挑衅地挑眉道:“除非你心理有鬼,不然又为什么会怕我搜查?”
唐无波冷冰冰道:“我的阁楼岂是酒楼?想查就查?想闯就闯?”
“如果你不让我查,我就认定你心理有鬼!马上把殷岩泉交出来,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那你就试试看!士可杀不可辱!”唐无波肃面道。
连追封忽然心头一寒,在唐无波出口的刹那,他感到一股阴冷刺骨的杀气,但这股杀气又在瞬间消散,让人几近怀疑这是种错觉?
“波儿,你就让她看看不就好?咱唐家庄的人行得正,何必斤斤计较?”唐蔺如向来豁达,并未捕捉到那瞬间的杀气,而是索性摆手让欧阳兰径自搜去。既然有了主人的允诺,欧阳兰自然努向她比出胜利的嘴脸,想见她如何士可杀不可辱?
唐无波此刻只能一言不发了,双眼往周边一扫,发现无人为她出头,冷嘲地笑了声,垂袖走向另一处。
“波儿。”唐蔺如连唤几声,但见她头也不回,不免责怪了几句,“这孩子今日怎么这么失礼?”他转向欧阳兰道,“那你就赶紧搜,如果搜出甲乙丙,我唐家必给你个交代,但如果没有,自己向波儿赔礼去。”
说罢,几人也陆续走开,花园中只剩下欧阳兰、乞丐无辰两人。
乞丐无辰面无表情道:“都怪你,不仅曝露了身份,还惹火了唐无波。”
“怎么?你逃婚就是为了她?”欧阳兰不屑的语音中夹杂一股愤怒,伸手揪起乞丐无辰的衣领咆哮道,“陆萧宸!”
乞丐无辰无奈地掰开她的手指,“欧阳兰,你别忘了你现在的目的是要找出殷岩泉。”
欧阳兰冷哼一声,掉头奔向阁楼去。
乞丐无辰,不,是陆萧宸,他摸着下巴,凝视着这座阁楼,喃喃自语道,“怎么什么事都往唐无波身上扯……”
欧阳兰将三层楼里里外外翻了遍,一无所获,正垂头丧气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时,发现陆萧宸绕着那张圆床打转,又是握拳叩击,又是附耳倾听。
“怎么?这床有古怪?”她走过去问。
一直都古怪……
他想起第一次闯入阁楼就被唐无波锁了个狼狈,心想这床肯定遍布机关,肉眼观察竟找不出蛛丝马迹,可见设计者心思缜密。床的周围是鲜花簇锦,他弯腰拨弄着花下的泥还是找不出古怪,便将重点放回怒放的花朵上。他退出几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各色各样的花,伸手拉起一朵叶色鲜亮的花叶芋,扯出一根铁链,只听得四面墙壁轰隆几声,欧阳兰飞身将他扑倒在地,头顶顿时暗箭如雨。
“唐无波搞什么鬼?”待箭雨停后,欧阳兰看着遍地利剑暗器,心头一寒,往后连退数步。
“欧阳兰,手别动!”陆萧宸忽然惊慌喊道。
她登时一愣,僵硬地低过脸望向右手处,一朵蜀葵不知何时被她连根拔起,但那细嫩的根须却又连着另一根铁链。
这次……又会是什么陷阱?
“陆萧宸,你快过来帮我拿住这朵该死的花!”她几乎是哭着嗓子喊道。
陆萧宸无奈地双手一摊,这大小姐居然薄情寡义到要自己代她去死?
想归想,他还是疾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替过欧阳兰手中的根须,“退远一点!”
她松了手顿时逃到角落蹲下。
陆萧宸绷紧全身神经,深吸一口气,快速松手,果然,又是一阵铁索甩动的声响,只不过这次不是从四周传来,而是“轰隆”一声,他脚下顿时一空,整个人直线坠落。
“陆萧宸!”欧阳兰飞扑上前,摔到陷阱边上及时抓住他的手。身体有了片刻的停顿,陆萧宸顿时踩着井壁飞身跃出,回头一看,发现井下布满利箭,刚才悬空的翻板自动恢复原状,宛若平常。
“我的天!”欧阳兰拍着心口爬起来,指着床边数不胜数的花,心有余悸,“这间房到底是藏了什么,机关重重?!”
“或许这间房真得藏了什么,所以才要设置这么多机关对付别人。”陆萧宸垂下的双臂忽然拳头紧握,那张带着铜面具的脸从脑海一闪而过,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这唐无波跟铜面先生毫无关系。
只可惜这一切都成了他的一厢情愿,在二人斟酌如何找出暗室机关时,一曲曾令花非花惶恐不已的乐声传来了,箫声音色本就低沉,更何况吹奏者满心痛楚,箫声如泣如诉,不绝于缕。
陆萧宸意识到满屋芳香愈发浓烈时,抓住欧阳兰往阳台奔去,但头晕目眩来得太快,他栽倒在地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唐无波那淡淡地、负手孤绝卓然的样子。
唐无波仰脸深吸了口气,骨箫依旧横在脸前,吹起了涤荡人心,忘却眼前过去的诡异之曲。
陆萧宸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睡在城外的土地庙上,身边摆了一壶半空的酒坛和啃光的鸡腿。
他晃了晃脑袋,有种酒醉的头疼,努力回想昏睡前的事,只记得与欧阳兰正在唐无波房内搜索机关,但搜索无获,欧阳兰便无理吵闹,不欢而散后。脑海虽自然而起想起这事,但回忆起来毫无画面,他觉得有些蹊跷,觉得自己被洗去了某段记忆,强塞了别人给的故事。
拎起酒坛搜索许久,终于在坛内底部发现“迎春酒楼”的字眼,既然心里有所怀疑,他就要证实下去。
至于欧阳兰后来在之前落脚的“迎春酒店”醒来,她同样回忆起自己在唐无波房内搜索无获,与陆萧宸不欢而散,便回酒店歇息。只是她不如陆萧宸那样较真,想不起某些画面索性不想,下楼吃酒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