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空洞洞的望着珠帘上的一颗颗水晶。她丝毫没意识到旁边有个小丫头一脸鄙视的瞪着她。可以说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紧张的话,那绝对是骗小孩的。
哪个人成亲会不紧张啊!她没满屋子乱踱,已经很对得起她快三十一二的心里年龄了。
“天啦,要结婚了……要成亲了……”前世的宋微,打死她也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结婚的。偶尔扫了眼自己身上裁剪得体的喜服,一阵晕眩。
她都照过镜子了:今天的自己帅的一塌糊涂,自己都快迷失在镜子里了。这样的自己该不会让自己的王后失望吧?当然,要是能改一改那苟延残喘的表情的话。
罗孤闭着眼睛想了下,“接下来要做什么?喝酒?掀喜帕?不是不是……事先应该说句话吧?好歹,她也是自己的准夫人了……是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问她要不要洗个澡?天啦!明天太阳还会不会升起啊?我怎么这么紧张啊……”
罗孤在这边天人交战、哀叹不已。殊不知,红盖头下的连月也紧张不已。
“他……会不会……会不会……唉~”连月在心底幽然一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准备好了的,准备好以大炎为重的。可为什么还这么胆怯?
夜幕慢慢降临,也不知道绾碧那丫头是太忙还是故意捉弄她,居然这么几个时辰都把她和她的王后晾在这儿。
正想着,眼前的水晶珠帘一阵摇晃。进来的是一群拖着托盘的粉衫的宫女,宫女一见王上和王后都稳住托盘躬身跪下,“奴婢拜见王上,拜见王后。”
罗孤点了点头,她们这才平身。将托盘里的物什一一放在红木桌子上,有酒盏、糕点、五色谷物,罗孤暗忖该是莲子、枣子之类无聊的干果。这对于她没什么可说的。
宫女放下闪闪发亮的银质托盘,一群群躬身告退。
罗孤看着这一拨一拨的宫婢来来去去,心中有一些烦闷。也不大敢去看一眼旁边的人,一想到将要洞房,心里着实尴尬得慌。
这时一群环佩叮当的声音再次传来,罗孤眼中有怒,抬头望去:竟是打扮得比平日更为美艳的绾碧进来了,被一群小宫婢簇拥着。今日竟是一改往日的绿衫,换上了喜庆的粉衫。原以为会带点吃的过来,却没想到她手里只托了两杯酒。
罗孤不悦了,拿眼睛瞅着绾碧,绾碧不置理会只微笑着下拜,“王子,该掀喜帕和喝合卺酒了。”
闻言,房中原本沉默着的三人身子同时一颤。
罗孤微微咳嗽,狠狠瞪了眼绾碧。这丫头绝对是存心的!
绾碧眨眼一笑,嘴角微翘。
炎国来的小宫女梅可,见到公主那个病根子夫婿竟然当着她的面和一个宫女眉来眼去,顿时心中大火:这可是自家公主的新婚之夜呢,这丫头就敢当着主子的面勾、引主子的夫婿,真可谓大不敬!
“罗修王上,现在可是吉时了。你还不打算揭喜帕吗?”梅可大忿,不由火爆出声。
闻言,罗孤、绾碧和未揭盖头的连月齐刷刷望向梅可,梅可刚刚也是一时气愤,哪里知道自己会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巴?现在一见他们都望着自己,她脸上红到不行。
罗孤赧然,收回目光,连月身边这丫头虽然欠管教,但理儿也没错。吉时到了,也是该揭盖头了。
她探头探脑向外面一扫,总觉得这样的时刻,楚卿风这个好兄弟该陪在自己身边的。不过,他没有来。
好兄弟没来,罗孤心里也怕怕的,不过也正好,她不想让旁人看到她的窘相。一挥手,让绾碧带领闲杂人等退下。
绾碧眼中带着几分戏谑,还是恭恭敬敬带领着宫人准备离开。可她偏头一看,王后从炎国带来的宫女竟不识趣地站在那干杵着,便向她打眼色示意她随自己离开。
梅可那小丫头脑子一秀逗,也不理会绾碧的眼神,径自守在王后身边不肯走。
罗孤见状,眉头微蹙,一记刀眼杀向绾碧。
绾碧抿了抿嘴,脆声道:“这位炎国来的妹妹,吉时已到,我等该退下侍候了。”
罗孤这才点了点头,将赞许的目光投向绾碧。
未料想,这目光还没在绾碧身上定住。那炎国的小宫女就开始倔声道:“梅可不要,你们肯定会对公主做坏事的!”
听到如此坚定又稚气的声音,罗孤、绾碧和身后一干宫女是好一阵惊诧到了。
有人,竟然在王和绾碧总管说“不要”!这小宫女是嫌命太长了吧?
当即,绾碧身后的那群宫女,就齐齐在心中怒骂。
罗孤听到此话更是脸色微红,心中笑骂道:“可笑的小丫头,本王能向你家公主做什么坏事?”
绾碧也笑得一脸的淡然,但罗孤能从她的笑容里看到‘撕心裂肺’的笑意。于是乎,又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作为梅可主子的连月,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带着几分羞涩与难为情,马上向梅可下命令,“梅可,还不听从那位姑娘的话?”
罗孤这是连月到罗修一天半多,第一次听到她开口。只感觉声音格外珠润,如珍珠落入白玉地板上。
而作为闹事的事主儿,梅可听到这话,纵是百般不情愿也只得依依不舍的跟着绾碧离开。
他们离开后,房中只剩下罗孤和连月二人右左而坐。原本尴尬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不识时务的梅可的离开而变淡,反而有越来越浓厚的趋势。
听着两人都有些慌乱的呼吸声,一深一浅的,在这安静到极致的房间里、格外暧昧。罗孤有些受不了,咳咳了两声,该来的总会来的,不如主动出击:驱走畏缩,准备揭红盖头。
右手边的连月端庄而坐,听到了旁边的人的咳嗽声似乎知道了什么,心中一紧,越发紧张起来。银牙轻咬,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从心底升起。
“炎国的连月公主……咳咳,本王是罗修的王——罗孤…咳咳,也是你的夫婿。现在,孤要揭盖头了……”罗孤秉了口气,还是决定先给她透个声儿。
连月在红盖头下的头,微微轻点了下。罗孤这才安心了会儿,将有些颤巍的玉手伸向盖头中央垂下的坠子,准备开揭。
罗孤伸出去的手,正准备去揭红盖头。
这时,一声凄楚、萧瑟、而又撕心裂肺的玉箫声幽幽抑抑,从以前罗孤住的天阁的屋顶传来。百转愁肠之音,打在了罗孤的心上,让她浑浑噩噩的心神,骤然一震。
而伸向红盖头的手,也是犹疑的停了下来。“卿风……”她在心底默念,像是不敢相信什么,又像是自我否认什么,罗孤一声苦笑而开。
眼前的连月头向箫声传来之处,微微偏移了几分。这让罗孤心头的坚定之意一定,心中叹道:罗孤啊罗孤,你已经是婚娶之人了。莫要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手,坚定的抚住坠子,猛的用力一拉。
红盖头自上而下滑落,罗孤微微调整了一下原本清明的眼睛,让它变得混沌一些。用它去看向帕子下,有些慌乱的容颜。
新娘的妆容偏向娇艳,从小便看出连月有着让人侧目的美貌。现下,喜帕下的绝美之姿,还是让天天对着美人的罗孤眼睛亮了一把。
箫声从外面依旧幽幽抑抑的传来,连月觉得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何,在这偌大的王宫中的大喜之日里,此时此刻还会有人吹奏那悲悯之音?
她正疑惑着,这时头上的帕子蓦地被揭下,揭的她措不及防。一下子,便看到了自己夫婿的相貌。
面白如玉生辉,凤目迷离,唇若衔花,鼻若兰瓣独绽。乌发刀裁,玉冠紫云似仙。难得却又是那一身合体的大红若紫,玉带修腰、让他竟比女子还美艳三分!
只这一幕,让慌乱的连月有些移不开眼。心底暗叹:“好一个孱弱的少年郎,竟是个如此俊美如卷的罗修王!”
叹过便罢,她赶紧将有些不受控制的眼睛,移向自己裙摆下的脚尖。
罗孤淡然一笑,连咳三声。白皙的手捏着大红的纱质盖头,微微折成四方形的手帕,向一旁低头的新娘侧脸,问道:“将它好好收在柜子里,可好?”
竟是在询问她的看法,连月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没答语。罗孤也静候她的回答,未有动作。等了半天,终是等来了连月的点头,低低一声,如莺啭鸣,“好……”
将帕子仔细收在柜子的被子中,罗孤慢慢移步到连月面前。刚开始步子还端正有度,可不知为什么越走近她越觉得有些虚浮无力。罗孤知道这又是该死的紧张在作祟。
原本想问一些话来安抚对方的心,可一想到那让人有些腿软的紧张她就没了兴致。又移步走向桌边去端合卺酒,准备喝那一杯交杯酒。
连月心中打鼓,看着移向自己面前的步子又移向桌边。目光有些发呆:自己这个夫君贵为罗修王,竟连收个帕子也会来询问自己意愿,怎么能说不是个贴心贴意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