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客贤和卫倾莲飞出了千年古墓,触碰着阳光,跳落到地上。此时,天刚蒙蒙亮,烟雨林还是这么迷离曚昽,却又如此虚无缥缈。
鬼墓六怪正在树林里烧柴火做饭,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六人皆吓了一跳。
忽然,一鞭挥来,拉走了他们手中的馒头。鬼墓六怪一回头,只见陆客贤和卫倾莲正嚼着松软的馒头,六人大惊失色。
六怪的头儿问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卫倾莲吃饱了肚子,冷笑道:“我们自有办法!”她说罢轻跳过去,如旋风般在六人中间绕了个圈,点了他们的死穴,并给他们一人吃了个药丸。
六怪头儿冲破穴位,向二人扑来。陆客贤几下便制服了他。卫倾莲出了气,威逼利诱道:“你们要再敢戏弄人,我定饶不了你们!”
鬼墓六怪不能动弹,只瞪着眼珠子,大眼对小眼,真是好笑。
卫倾莲笑着给他们解了穴,正准备下狠手,陆客贤拦住了她:“他们都是糟老头,也没做什么坏事,既然我们都出来了,就不要赶尽杀绝了。”
鬼墓六怪忙跪地求饶:“谢谢少盟主,谢谢美鞭娘,我们再也不捉弄人了!”
卫倾莲拿着药瓶,大发慈悲道:“本来准备好好折磨你们一番再送你们去西天,既然陆少盟主求情,我便放了你们。”她又说:“这药一个时辰发作一次,发作时全身痛痒难耐,七日后药性自动消失。就当是给你们的惩戒了!”
陆客贤在旁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捉弄人。”卫倾莲俏皮一笑:“谁让他们把我们害得这么惨!”
逃出千年古墓后,卫倾莲对陆客贤敏捷的思维崇拜不已,更被他的侠义仁德的魅力深深吸引。于是她便决定暂时不回百药山,跟他一起去闯荡江湖。
陆客贤的心里自是得意,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用智慧破解了千年古墓之谜而高兴,还是收服了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更有成就感。
二人离开了烟雨林,一番吃喝后四处游荡。
迎着温热的夏风,卫倾莲笑道:“在鬼墓里闷了这么久,呼吸到新鲜空气真好啊!”陆客贤也笑道:“出了千年古墓,就该好好珍惜眼前人了。”
卫倾莲忽然转移了话题:“陆盟主交代给你的事办完了吗?”“只是小事而已。”陆客贤有些无奈,又道,“你今后又什么打算?”
“师父没说一定要回百药山。我既已决定追随你,自然是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卫倾莲微笑着回答。“这可是你说的。”陆客贤笑道,“不过别忘了治病救人啊。”二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陆客贤决定与卫倾莲一起游荡江湖,便抽空给陆洛回信。
这日,二人正好路过襄阳,便进城游玩。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卫倾莲走到一个小铺前挑选发簪,只见黄绸布上放着许多种样式的头饰品:扭珠蜻蜓银簪、镂空牡丹形红珊瑚头花、珠蕊海棠水玉簪、朝阳点翠凤形钗······陆客贤看了一下,拿起一莲花点翠玳瑁钗道:“还是买双股的好,算我们的定情信物”
卫倾莲听后脸羞得通红,陆客贤拿出银子给铺主,说;“这副钗我买了。”铺主接过银子,笑道:“祝二位百年好合。”卫倾莲拿着玳瑁钗,爱不释手,连连赞许。
二人正欲走时,只听一熟悉的叫唤:“客贤哥哥!”回头一看,原来是郭迎,她身后站着一提菜篮的丫鬟。
郭迎笑盈盈地走来,二人便迎上去。卫倾莲悄悄把玳瑁钗塞到衣袖里。陆客贤问道:“迎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郭迎答道:“自客贤哥哥离开默剑山庄后,我就回襄阳了。新任太守已继任,圣上垂怜,没有把郭府充公,所以我便回来打理旧事。”
“原来是这样。”陆客贤又问道,“那事情打理好了吗?”“我已让易管家分派好事务。”郭迎又道,“我正和棋儿出来买菜,正好遇到你们。”
郭迎又问道:“客贤哥哥怎么会和卫姑娘在一块儿?”陆客贤答道:“我们在烟雨林偶然遇到的。”她又笑邀道:“来都来了,就到郭府坐坐吧。”“好。”陆客贤不好推辞,几人便径直去了郭府。
摘下了白绫,郭府变得高大华贵。只是人少了,多了几分冷清。
郭迎在正堂热情招待,陆客贤问道:“迎妹妹今后有何打算?”郭迎答道:“我不能总住在默剑山庄给你家添麻烦,我又不想去叔伯家,以后就定居在郭府了。”
陆客贤听后感慨道:“你若缺什么少什么,默剑山庄一定倾囊相助。”郭迎苦笑道:“多谢客贤哥哥的好意。以后少不得要被叔伯们催婚,只是没有我中意的······”
说到这儿,郭迎的脸上泛出一阵难言的娇羞,不愠不火,甚为动人。卫倾莲在一旁不吭声。
陆客贤巧妙接道:“迎妹妹若觉得勉强,爹娘也会为你挑得好夫婿的。”卫倾莲扯了扯嗓:“快到午时了,我去厨房看看菜做好了没。”
郭迎忽然站起来说:“卫姑娘是客,还是我去看吧。客贤哥哥自小就爱吃油焖排骨,我这就去吩咐厨子。”
郭迎走后,正堂只剩陆客贤卫倾莲二人。
卫倾莲略有醋意:“陆少盟主不仅有朝思暮想的菁姑娘,还有青梅竹马的迎妹妹,真是让天下侠客艳羡!”陆客贤笑释道:“我待她如待纹儿一样,只不过是妹妹。郭迎盛心难却,你也不必在意。”
卫倾莲转而叹道:“郭姑娘热情慷慨,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陆客贤问道:“我送你的玳瑁钗呢?”“在这儿。”卫倾莲从袖中掏出来。
陆客贤拿着玳瑁钗笑道:“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我来给你带上。”陆客贤轻轻地把钗插进她的浓密齐梳的半翻髻里。莲花点翠玳瑁钗衬得卫倾莲多了几分清丽神韵,二人相视一笑。
静心宫内,公孙棠闭关修炼,据说白秋艳也在凤云谷休养生息。公孙芙打理好事情,倍感聊赖。公孙蓉不知道又跟着意情公子去了哪里,这个妹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公孙芙瞅见墙角有把铁锹,便拿来铲土。她给蔷薇花地浇了水,翻着湿润的土壤,反复拍打着蔷薇花旁边的实土。
蔷薇花在精心呵护后果然更加娇嫩了。“芙姑娘秀外慧中,如果对我能有这蔷薇花的万分之一就好了。”公孙芙一听就知道是贺天轲,便摆出一副冰块脸:“谁让你进来的?”“我并非不请自来。”贺天轲风趣地笑道,“静心宫的大门敞开,难道不是为了迎接来客?”
公孙芙见院门开着,估计是宫女大意忘了关,按照礼节竟无法反驳。贺天轲笑道:“伤春悲秋可不是芙姑娘的作风,我只是想进来陪你说几句话。”他又忙说道:“我知道静心少宫是高贵圣洁之地,我这个污浊之人就不多逗留了。”
贺天轲正准备要走,公孙芙说:“你油嘴滑舌的本领快赶上了意情公子了。”贺天轲垂袖说:“多谢夸赞。”
公孙芙指着东南角,暗讽道:“我这院子本来飞满了喜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东南墙角上总是有乌鸦叫个不停,满院的喜气全成了晦气。”
贺天轲知道她在深深地讽刺自己,仍笑脸以对:“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怪只能怪静心少宫主生得太美了。”他作揖道:“在下还有事,告辞。”
过了好大一会儿,公孙芙依然站在蔷薇花旁,想起刚才的对话,她连连笑着,脸也红彤彤的。
不行!我在想什么!我不这样!公孙芙克制住自己荒谬的想法,关上大门,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在郭迎的盛情邀请下,陆客贤和卫倾莲决定在郭府住一段时日再走。郭迎不忘初心,对陆客贤还是嘘长问暖、情意绵绵。
这日,卫倾莲正在露天外院内晾晒草药,郭迎忽然从甬道走上前来,问道:“卫姑娘这是在整理这些草药吗?”“是。”卫倾莲应着又低头挑拣干草。
“我。”郭迎停了一下,又说,“卫姑娘可以教我医术吗?”“嗯?”卫倾莲有些疑惑,“郭姑娘怎么会突然想学医?”
郭迎答道:“我只是想学些简单的,以后受伤就可以自医了。”她又玩笑道:“若学得精,还能像你一样悬壶济世,造福百姓呢!”
卫倾莲想了想,答应道:“行,我可以教你些容易的。”郭迎爽朗地说:“等我学会了医术,定好好答谢卫姑娘。”
卫倾莲拉着她到几个竹筐前,说:“我先教你认一些草药。”她边说边从一竹筐里拿出一味草药出来,讲解道:“你看,这是甘草。它的枝叶像槐树叶,大又高;叶端微尖粗糙,似有白毛,结角如相思角;结熟了的子小如扁豆,又坚又硬。”她又接着说:“甘草清热解百毒,是难得的好药材!”郭迎听得兴致勃勃。
卫倾莲又从另一竹筐中拿出一株槐叶角尖的植物,忘我地讲解道:“这是黄芪,根治败疮,排脓止痛;茎叶疗筋挛,消脓止疽······”讲到精彩处,二人都兴高采烈,讨论激烈,所思如泉涌。
这时,陆客贤因倍感聊赖从东厢出来,准备练剑打发时间。突然,一铁刀从陆客贤的脸边飞过,飞刀里携着帛书,插到廊柱木缝里。
陆客贤取下帛书,只见上面用墨笔写着:
午时一刻,城北悦来酒楼一聚
方琰
陆客贤毫不犹豫便要去赴约。
刚刚的动静不大,没有吵到卫倾莲和郭迎,陆客贤见二人聊得起兴,不便去打扰。又想到自己要去喝酒,二人一定会劝阻,于是转告易管家,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郭府,只身去城北赴邀。
虽至白露节气,白天还是很热。此时正值午时,一轮火热的骄阳烘烤着大地,整条大街仿佛蒸笼般。过往的路人皆唇焦口燥、汗流浃背,多想一下子钻进一缸凉水里,冰爽一阵;又或者去酒馆酣畅几罐凉酒来解热压燥。
陆客贤到了城北悦来酒楼,方琰在一间凉厢内静候多时。
进了厢门,陆客贤放下剑坐于桌案前,笑道:“意情公子真是准时。”方琰摇着白扇,悠然道:“记得上次饮酒还是在衡阳第一酒馆‘醉红楼’。”
陆客贤笑道:“与你喝酒当真痛快!你这回不是特意来襄阳找我喝酒的吧?”方琰大笑道:“陆兄答对了,所以我才会选这‘悦来酒楼’。”
陆客贤又笑道:“意情公子够爽快,不知这次又想说什么呢?”“先喝几坛好酒再说!”方琰大喊道:“小二,上酒!”
几个小二忙抬了几大坛酒到桌上。酒香醇远,飘满了整个酒楼,连宾客都称赞道:“香,真香啊!”
凉厢内弥漫着酒香,气氛也变得氤氲。
方琰倒了杯酒,端起酒杯道:“先干为敬。”陆客贤回礼,也痛饮了几杯。
方琰隐晦地说:“上次在‘醉红楼’,陆兄说孤寂难耐、心有不快,因须处理要事而先行一步。之后你我又在贺家庄、默剑山庄的武林大会上碰面,算来已有两个月不见。”
陆客贤郑重地端起酒杯道:“一直没机会感谢意情公子百药山的协助之恩。”方琰回敬道:“不必多礼。”他又道:“‘高山流水谢知音’。陆兄,你我的情谊可算知己?”
“算,当然算!”陆客贤说罢抱酒坛痛饮一番。只见酒水“哗”“哗”地从缝中流下,从坛封流到脖颈,从脖颈流至全身,酒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方琰也不惧文雅仪节,仰面朝天,抱着酒坛“咕噜”“咕噜”地大喝起来。不一会儿,几大坛底已空。
凉厢的节竹门帘高高卷起,厢外的宾客都朝里看,嚷嚷道:“你看着两个人,真能喝!”“是啊,怎么这么能喝?”
只听陆客贤一声巨吼:“小二!上酒!”“好嘞!”小二见二人衣服华贵,又带有兵器,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想必不是醉心武术的富家公子,就是有钱有势的江湖侠士。因此不敢多问,带着几个小厮又抬来几坛酒。
方琰道:“我小瞧了你的酒量。”“酒量就是肚量。”陆客贤又抱起一坛酒,爽快道:“接着来!”他又酣畅淋漓地大喝起来,豪放不羁,酒水挥洒得到处都是。只见两人喝得面耳绯红、醉意浓浓。
陆客贤叹道:“江湖诸事,身不由己啊!”方琰也醉道:“父命不可违,肩扛重任啊!”二人舔着空坛口上的余酒哀叹。方琰说:“若没这么多是非恩怨、纷纷扰扰,或许我真能向你坦露心扉,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陆客贤已喝醉,瘫倚在栏柱上,大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今日抛却烦心之事,畅饮一番,我甚感开心!”
方琰问道:“陆兄可有倾心之人?”“有。”陆客贤答道,“我也是最近才寻到。”“我心中也有一心仪姑娘。”方琰道,“只是她并不钟情于我,但我并不灰心。”
陆客贤笑道:“天下有哪位姑娘不喜欢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意情公子呢?”方琰玩笑着答道:“那是因为‘酒逢知己’就不用‘红颜知己’了!”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陆客贤又叹道:“真是‘一醉解千愁’啊!”“陆兄。”方琰突然提议道,“趁着酒后蛮力,我们打一架如何?”“好主意!”陆客贤觉得一醉甚爽,应允着拔剑而起,方琰也以白羽扇回击。
二人从未正面交锋过,这一战相当精彩。两人在酒楼里厮打在一起。由于醉酒,两人摇摇晃晃地站着,但逼人的威力却不减丝毫。
陆客贤满眼眩影,一剑飞去,方琰纵身跃起,甩出旋转的白扇。陆客贤执剑挡住又转身回踢反击,方琰翻身到空中,挥扇偷袭,客贤闪躲后又飞出醉剑。
二人就这样攻守交替地打着,力度适中,带来一种舒适享受感。
酒楼内的宾客感到一股逆流在空中不停地循动,震得桌上的盘碗杯碟微微颤滑着,宾客们忙退到一边观战。
二人打到酒楼的护栏上,东倒西歪地站在红漆栏上。二人酒劲上来,把持不住没站稳,只好凌空踩着房檐上的层层青瓦踱步飞下。
二人又在城北大街上比试起来。陆客贤环绕着方琰攻击,方琰用扇御剑。只见他腾空一闪,跳出了围攻,又用飞扇连环攻击客贤。陆客贤意犹未尽,几剑扑开。
街铺上的货物被二人搅得乱七八糟、四处飞起,街坊市邻们纷纷惊慌躲避。
这时,官府的人听说后前来制止。二人的酒后劲力已用完,狂笑了几声便醉卧倒地,不省人事。
意情山庄的家仆忙把酒楼的钱给付了,又要了两碗醒酒汤给二人喝下。卫倾莲和郭迎也闻声赶来。
二人扶起陆客贤,郭迎焦急地唤道:“客贤哥哥!客贤哥哥!”卫倾莲忙给他诊脉并叫道:“陆客贤!陆客贤!”说罢喂他一粒药丸。
官兵把这里团团围住,质问道:“怎么回事?”只听方琰的家仆说:“我家公子喝多了,给您添麻烦了。”卫倾莲转身见是方琰,忙又救治他。
官兵们仍嚷嚷,方琰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只见家仆从袖中掏出一包银子,悄悄递给官爷,低声下气道:“官大哥,够了吧。”
“还不快走!”郭迎仗着前任襄阳太守府大小姐的身份,不耐烦地威胁道。几人用银子平息了此事,又各自用步轿把两人抬了回去。
待陆客贤回郭府东厢躺下后,卫倾莲便衣不解带地照顾。郭迎在旁问道:“客贤哥哥不碍事吧?”“只是饮酒伤身而已。”卫倾莲答道。
陆客贤躺了一晚便醒了。卫倾莲和郭迎虽担心他却也生气,连着几日都不搭理他,陆客贤暗自纳闷。
这日,卫倾莲正在外院花园旁向郭迎传授问脉之术。卫倾莲道:“治病需‘望闻问切’,切脉要根据病人的状况诊断出突出的症状。”郭迎拍手叹道:“我虽然只学了点皮毛之术,但以后受伤便可自救了。”
陆客贤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后,见二人聊得兴致勃勃,也想插几句。他走上前去,说:“倾莲、迎妹妹,你们在谈论些什么?”二人装作没看见他,继续切磋。
陆客贤又道:“你们近日为何不理我?”“我们没空和你说话。”卫倾莲说后又扭过头去。
陆客贤深感苦闷,说:“是因为醉酒一事我惹你们不高兴了?”
郭迎不悦地说:“客贤哥哥,你怎么能和方琰喝这么多酒。万一有人乘人之危怎么办?”“不会的。意情公子是我的朋友。”陆客贤辩解道。
卫倾莲放下手中的人参,生气道:“你出门之时也不告诉我们,害得我们担心了好久。”陆客贤正想解释,二人起身便各自散去,独留他在原地。
方琰醉酒后,是家仆把他送进客栈。公孙蓉如影随形,一直细心体贴地照顾他。公孙蓉端着一盆凉水进客房,把木盆放在床头的撑架上,用毛巾蘸水给方琰擦身降温。
方琰觉得额头泛凉,睁开了双眼,却看见公孙蓉坐在床边,关切地注视着自己。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起身穿衣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公孙蓉淡静地答道:“我来照顾公子。”方琰穿好外衫,说:“谢谢我的小美人。”
公孙蓉妩媚地俯到方琰的后背上,她全身散发着阵阵幽香,温柔地说:“卫倾莲倾心于陆客贤,也就是我们的敌人。公子何不看清形势,回心转意,看看眼前最有利之人。”
方琰闻着香气醺鼻,推开她道:“我只是先让他快活一会儿,之后他必定败于我手。而卫倾莲——她注定属于我!”方琰的眼中透着异常的犀利和坚定。
公孙蓉妒怒交织,冷笑道:“无论是家世、武艺、品行,他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你······”公孙蓉狂笑了一声,讽刺道:“你自己清楚,你们是不可能的!”方琰冷回道:“蓉儿,世事难料,输赢还未定。”
公孙蓉恶狠狠地说:“方琰,我们走着瞧,到最后,赢的一定是我!”她妒火重生,气冲冲地离去。
静心宫内,香炉焚烟、熏料弥漫,使得整座宫院紫光普天。尊尊金砂香炉冒着青烟,不知静心宫的人是怎么在这制香之地生存的。
静心宫是一座较大的庭院,分为前殿后宫:前殿的正堂命名为“静心楼”,左右东西厢各四间,大门旁的倒座内住着静心宫的宫女;后宫分为东西二宫。东宫是公孙棠的住处,西宫是芙蓉姐妹的住所,两宫有宫门连接,又各有正宫门。
宫院内,六名穿着白襦裙的宫女端着盛有香料的座盘,有序地成队走着。公孙蓉一身火气地回来,六名宫女见到她,便屈膝半蹲行礼道:“拜见二少宫主。”公孙蓉正在气头上,懒得理她们,径直冲进了西宫。
回到屋内,她便找东西撒气,一把把妆案上的东西拽到地上。只听“哗啦”一声,状匣、香囊、挂佩、小手壶等装饰物摔了个稀巴烂。她撕着衣袖,尖叫几声后,泪眼汪汪。
公孙芙推门而入,见状问道:“师父正在闭关静修,你发什么疯?”公孙蓉坐在床上,又委屈又不服输地说:“姐姐,我自小争强好胜,就不信这世上有我公孙蓉得不到的东西!”
公孙芙也坐到床上,慰问道:“最近不见你踪影,定是去找意情公子了。你与他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他怎么惹你不高兴了?”公孙蓉苦笑道:“他已有倾心的人,但不是我。”
公孙芙劝解道:“蓉儿,你我从小相依为命,听姐姐一句话。你是令主的人,只要有了令主的庇佑,方琰早晚会是你的。”公孙蓉听着有几分道理,却叹道:“只是我没有可以让他服从的东西。”
公孙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唤道:“来人,给二少宫主收拾屋子。”她又对公孙蓉说:“蓉儿,我还要练功,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公孙芙说罢便离开。
公孙蓉听见公孙芙说要练功,静思了许久,忽然计上心头。
这日,公孙蓉私自来到东宫公孙棠的闭关修炼之地。穿过重墙之后,公孙蓉来到一间封闭的密室。只见从两端的屋梁上分别竖铺下一块彩色纱布帘,一尊大金香炉坐落在八卦图中央,镇压着阴阳乾坤。
焚香的烟雾在室内缭绕。公孙棠穿着海棠纹锦绸长襦裙,臂上挽着黄、橙两色披帛,双眼闭合,打坐在八卦阵中。
公孙蓉轻微的脚步声也没瞒过她灵敏的耳朵,公孙棠突然道:“我说过闭关修炼时不要来打扰我,你忘记宫规了吗?”公孙蓉忙低头致歉道:“蓉儿不敢。”
公孙棠问道:“今日来是有何事?”公孙蓉答道:“无事,只是静心宫真得就此与凤云谷停战了吗?”
公孙棠凝重地说:“既已承诺于江湖中人,就该实诺于江湖。”她又叮嘱道:“如果我没猜错,白秋艳此刻应该也在闭关修炼,准备重振凤云谷。你与芙儿也要勤加练功,不能被冷韵儿比下去!”“是。”公孙蓉欲言又止。
公孙棠说:“为师没时间与你多说,你到底想问什么?”公孙蓉问道:“二师父,姐姐现在就开始练妙香彩绫了吗?”公孙棠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宣令道:“妙香彩绫是静心宫大宫主的秘器,而二宫主只能练双色舞绫辅助正宫主,这是静心宫的宫规!”公孙棠的语气中带有警戒之意。
公孙蓉不甘心地反驳道:“蓉儿天分过人、积极进取。我也想练妙香彩绫!”“放肆!”公孙棠略带怒火地转过身来,又心平气和地劝导道:“蓉儿,你是芙儿的妹妹,应该多帮助你的姐姐。而且你作为静心宫的二少宫主,应该全心为静心宫的未来着想,不能光顾一己之私啊!再说,妙香彩绫也不是想练就能练成的。”
公孙蓉知道继续争辩下去也没用,便答应道:“我知道了,蓉儿会好好练双色舞绫辅佐姐姐的。”她说完便静静离开。
公孙蓉天资过人、善于专攻,且酷爱习绫。她勤学苦练,对武功有独到的见解。公孙蓉性格刚毅果敢、心狠手辣;而公孙芙性情犹豫、软弱退让,像极了公孙棠平易保守的性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公孙蓉的绫功早就在公孙芙之上。
公孙蓉没有轻易放弃,一连多日,她躲在草丛内暗暗观察在静心宫旁的树林里练功的公孙芙。她认真地揣摩公孙芙的招式,心想:要练妙香彩绫,只要得到《静心诀》,我自己就能领会了。想到这里,她满意地笑了。
这日,晴光朗照,天上密布着鳞云,由近到远,直至天涯的尽头。秋风越来越凉,刮得也越来越大。树林里高大的树木全都折弯了腰。公孙芙正用五色彩绫练功,她在空中翻旋,五条彩色绫帛齐飞,把风卷的树叶打得飞旋。
公孙蓉已做好万全的打算,动手前,她在心里说:姐姐,对不起。为了方琰,为了我的目的,只能牺牲你了。她一跃飞了出去,绫帛擦得草丛作响。
公孙芙正练得投入,见公孙蓉突然出现,不觉吓了一跳。公孙芙问道:“蓉儿,你怎么会在这儿?”“姐姐。”公孙蓉伸出手,说,“把《静心诀》给我。”
“你要它做什么?”公孙芙说着猜到了她的来意。公孙蓉答道:“我要练妙香彩绫。”
公孙芙质问道:“为了你自己的目的,你就要抢姐姐的东西吗?”公孙蓉强硬地说:“快把它给我,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公孙芙后退了几步,态度坚决,道:“不行!你不能违反宫规。”公孙蓉准备用绫,最后警告道:“姐姐,你不是我的对手!”她纵身使出白绫,公孙芙使出彩绫应战。
两种绫功对战,别样精彩。公孙蓉左手发出一白绫紧紧缠住公孙芙的五色彩绫,右手发出一绫缠住她的腰,腾空翻转用力,牢牢拽住公孙芙。公孙芙动弹不得,用内力挣碎束缚。
公孙蓉道:“姐姐,你的功夫我都研究过了。别白费力气了,把《静心诀》给我吧。”公孙芙有些犹豫,仍坚持道:“我必须遵守宫规,《静心诀》是我的!”
公孙蓉毫不留情地杀来。只见千万条白绫飞起,织汇出一条巨布。公孙芙也使出彩绫反击。一时间头顶的天空被彩色缭乱的花布遮住,不见了光彩。
二人厮打起来,几番较量,公孙蓉用千万条白绫包裹住公孙芙,她运用内力,把公孙芙震到地上。公孙芙受了重伤,嘴角已有血迹。
公孙蓉走到她跟前,从公孙芙胸前的衽襟里拿走《静心诀》。她翻开浏览,看见里面有图文招式和解说。公孙蓉收起《静心诀》,阴冷地说:“姐姐,以后不要再这么怯弱了。”
公孙芙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突然,公孙蓉抓住她的手,按下她的内关穴,又飞快封住她的奇经八脉。公孙蓉用内力一击,公孙芙感觉全身的血液在上下窜动,全身的筋骨快要炸裂开来,最后,通身的经络突然碎裂又快速愈合。她感到锥心刺骨的疼痛,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啊!啊······”
带着身体和情感上剧痛的巨吼震动了整座树林,乌鸦都成队飞了出来。
公孙蓉解开穴道,说:“姐姐,如果令主不同意,我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为了你以后不能再练妙香彩绫,我必须要废了你的武功。”
公孙芙受了重伤,又被废了武功,她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眼角还有残剩的泪水。
公孙蓉又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振兴静心宫的!你好好保重,我用静心宫的歌诀作别。”
谁料这时,贺天轲持刀路过,见状惊道:“芙姑娘!”他连忙跑上前来。
公孙蓉携《静心诀》轻功离去,嘴里哼着那首令江湖人胆战心惊的歌谣:
静心洁芳照茵地
兰花散飞满天山
海棠奇香袭心语
芙蓉清丽索回堂
歌声随风而逝,令人深感凄凉。
贺天轲扶起公孙芙,关切道:“芙姑娘,没事吧?”公孙芙有气无力,用沙哑的声音呼唤道:“蓉儿,光有《静心诀》不行的,还要有心法······”
贺天轲见她的发髻都被虚汗湿透,不觉心疼道:“她已经走了。”公孙芙流下两行清泪,泣疾道:“蓉儿心狠手辣,做事不留余地。罢了,妙香彩绫也算是她的心愿了。”
贺天轲叹道:“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公孙芙也叹道:“是啊。你有一个利欲昏心的爹,而我有一个不择手段的妹妹,我们都是身在其中不得已啊!”
贺天轲和公孙芙早就在凤云谷一见钟情,虽然二人情愫暗生,但碍于静心宫的处女宫规,二人不得不斩断情丝。贺天轲很痴情,时不时会来树林里偷看公孙芙练绫功。公孙芙现在武功尽失,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呢?不如珍惜难得的感情,去过平静安逸的日子。
贺天轲也明白,他轻轻唤道:“芙儿,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小木屋,我带你去疗伤。”公孙芙点点头,他便扶公孙芙去木屋养伤。
夜晚,公孙蓉找到一处蔽静的山洞,准备潜心修炼妙香彩绫。
公孙蓉盘腿坐在地上,翻看着《静心诀》,满足道:“今后我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卫倾莲,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她不禁大笑了起来,阴冷的笑声与月光交相辉映。
襄阳郭府内,卫倾莲正坐在外院的石凳上赏月。秋蝉发出微弱的鸣叫,等待着生命的轮回;桂花开放,清芳浸透人的心脾。卫倾莲静静地欣赏这优雅的月色。
这时,陆客贤持剑走来,坐到另一石凳上,温和地说:“倾儿,这月色好看吗?”卫倾莲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段日子,你倍感无聊吧?”陆客贤哄她道:“你别生气了,以后我出门时告知你就是了。你还跟迎妹妹好好讨论医术。”卫倾莲只俏皮地回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陆客贤又道:“我们在郭府住一段日子了,是该走了。”“我早有此意。”卫倾莲说,“中秋将至,陪郭姑娘过节后再走吧。”
陆客贤也觉得于情于理都当如此,卫倾莲又问道:“离开襄阳之后,我们去哪儿?”“江湖这么大,总有容身之处。不如去东边儿走走吧?”陆客贤提议道。卫倾莲许诺道:“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正好我也想在东边儿开几家‘神医馆’,将‘百药女神医’的名声传得更远。”陆客贤点头称是。
莲花点翠玳瑁钗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清雅闪亮,二人坐在石凳上赏月。卫倾莲靠在陆客贤的肩膀上,叹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陆客贤笑道:“就像美鞭娘一样。”
皎洁的月光倾泻在银亮的石桌石凳上,二人抬头看着夜空中圆圆的月亮。
中秋佳节过后,陆客贤和卫倾莲也要离开。
这日,秋雨微凉,阴雨绵绵。郭府大门前,郭迎依依不舍,但自知拦不住。她送别道:“客贤哥哥、卫姑娘,你们路上小心。别忘了添些衣裳。”卫倾莲拜别道:“郭姑娘,保重。”凉爽的秋天,二人骑马而去,离开了襄阳城。
陆客贤和卫倾莲一路东行,二人牵着马,悠闲地纵览东南山水,好似神仙眷侣。
秋高气爽,迎面扑来阵阵凉风,卫倾莲倍感舒爽,叹道:“没想到在这乱世之中,我们还能如此惬意。”陆客贤笑道:“那你就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静!”
卫倾莲问道:“想不到陆少盟主居然是个大闲人。”陆客贤回道:“身为江湖侠客,走到哪儿都会杂事缠身。”
“想着上回我们游历江南山水,还真有点想雪纹呢!”卫倾莲道。陆客贤说:“等回到默剑山庄,你就能见到她了。”
卫倾莲言归正传,问道:“陆盟主到底有什么大任务交给你?”“小事而已。一路上总得遇点事儿。”陆客贤笑答道。凭卫倾莲对他的了解,觉得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陆客贤不会甘愿在东南两边儿跑来跑去。
她又玩笑道:“估计陆盟主正担忧你无事可做呢!”陆客贤感叹道:“身为北方少盟主,责任重大啊!”
卫倾莲有感而发,突然问道:“陆大哥,你是为什么而活的?你一直在追求你心中热血澎湃的志向吗?”
陆客贤听后,心中感触颇多,答道:“爹娘从小便教我侠义仁德,做人做事要正直忠厚。于是我从小便立志要用‘天下第一剑’来惩恶扬善,匡扶武林正义。直到现在,我仍是一名江湖侠客,行走在人世间。”
卫倾莲可以体会到他心中深深的孤寂和压抑的无奈,她说:“江湖之中,为了自己的野心和私心,众叛亲离、手足相残者比比皆是,你又何必把仁义道德看得这么重呢?”卫倾莲又道:“师父从小教我行医救人,也叫我做一个好人。却没说让我一定救弱者、治强者,一切都要顺其自然,自我取舍。”
陆客贤仍坚持自己的准则,说:“作为北方的少盟主,我一直都很看中江湖的武德,毕竟一个习武者最根本的就是遵守江湖规则。”
只听“嘎”“嘎”几声,二人一抬头,只见南飞的大雁展翅翱翔,成队盘旋在天际,两人陷入沉思。
二人走过红壤丘陵,阅览自然风光。经过茶地时,只见层层茶地呈阶梯状,延绵了几座山丘。半山腰上,一排排采茶少女戴着草编斗笠,端着满满的箩筐,穿着飘飞的长裙,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在这个收获的季节,看着漫山遍野的茶树,我们不得不佩服这些劳动百姓的智慧。
洛阳默剑山庄内,陆雪纹像笼子中的鸟儿,想出也出不去。她百无聊赖,天天在院子里斗蛐蛐,一边抖着树枝一边自言自语:“臭蛐蛐儿,一点都不好玩!他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快烦死了!”
这日一早,陆雪纹去正房给陆夫人问安。她大吐不快道:“娘,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迎姐姐也走了,我一个人在庄里实在没什事可做!”史培挽着她的胳膊说:“娘好久没试你的剑术了,去院里比试一下吧。”
陆雪纹自是愿意,二人正欲出门,陆洛恰巧进来了。
陆雪纹做礼道:“爹。”史培关切地问道:“贤儿最近怎么样?”陆洛答道:“贤儿快到漳州了,他和卫姑娘在一起。”“卫姐姐!”陆雪纹笑道,“太好了,他们终于肯坦诚相待!”
史培追问道:“夫君,你到底让贤儿查什么去了?”陆雪纹也好奇道:“是啊,哥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
陆洛没回答她们的问题,反而说:“有探子来报,师弟要重出江湖。看来这回朝廷要颠覆整个武林了!”
陆雪纹听后惊问道:“你是说福州卫王爷?可东边儿本来就是他的地盘。”史培叹道:“一切只能静观其变了。”
阴暗山洞附近的丛林里,几欲疯狂的公孙蓉正在练妙香彩绫。只见七条不同颜色的绫帛似箭一般“嗖”地射到树上,她纵身一翻,彩绫遄飞。公孙蓉使出紫色绫帛划过枝头,一条长着几片绿叶的树枝瞬间痛苦地离开母体,被打落到地上。
则凡她打到之处,皆是死伤遍地。公孙蓉满意地笑道:“这妙香彩绫果然威力无穷,我练成之后便可绝冠江湖了!”“不过。”她又纳罕道,“为什么总感觉掌控不了它,妙香彩绫的精髓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