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剩下传宇一人在这黑屋子里了,周围依然是朦胧模糊的光景,突兀地闪现着千奇百怪的棱角。他再次迈开脚步,轻轻地走向那黑色的通道,将耳朵贴在铁门上细细聆听,却是什么也听不见,又轻轻地走回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四处察看。
忽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搁置在墙角的桌子上,就是那个灰色铁盒。
传宇走过去,仔细打量这个莫名的铁盒,这个将月季徽章弄丢的邪恶盒子。然而许久之后,情况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眼前依旧是一个铁盒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灰色铁盒。
慢慢地,又伸出手去,将盒子上的盖子揭起来,想要探看里面的情形,心中还存着一丝徽章再现的奇迹和希望。
可事实终究是残酷的,里面依旧空无一物,但却有一件事情令传宇疑惑起来,就是盒子里头竟然是一片光亮,如同强光照耀一般,而这屋子里一直是昏暗一片,哪里来的光亮会在盒子里呢?
正在传宇纳闷之时,那盒子里的光亮越来越强,开始慢慢地蠕动蒸腾,好似煮开了的沸水一般往外翻腾流溢,直把整个屋子照耀得通明。
传宇甚为异骇,惊恐地看着眼前流动的光亮,看着它一点点地往外溢出,掉落在地上,又在地上一点点的堆积,直到和自己身高差不多时方才停下来。再看那铁盒里头,依然是黝黑一片,亮光全无。
等传宇的目光再次回到堆积的光亮上时,一件事情让传宇更加惊诧起来,或者具体说是兴奋起来,以至于喜悦万分了。
“月季女神!”
“是我。”对面人依旧甜笑道:“好久不见啊。”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呢!”
“是真的吗?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在这儿了。”
“也对。”传宇转而道:“你去哪里了?”
“外出了一趟旅行。”
“哪里?你知道徽章在哪里吗?”
“当然,我是它的守护,怎么能不知道它的下落呢!”
“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对面人道:“我想,对于目前的状况,这个不是最重要的了。”
“这还不重要?”
“或者说还有更重要的。”
“什么?”
“其实呢,你们不应该对我和徽章的消失而担忧,而悲伤。反而应当感到高兴。”
“什么?难道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有意义的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对面人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这次知道我见到谁了吗?你知道事情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吗?”
“教授?”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是dragon告诉我的。”
“所以你都知道了吗?”
“不,我好像知道了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那方圆教授得到了一件神奇的东西。”
“是的,那确实是一件神奇的东西。”
“是智慧之书。”
“对,没错,就是它。”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还让那邪恶的人拿到了!”
“这也是他努力的结果。”
“你是说那秃顶吗?”
“当然,他在博物馆坚守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对面人淡淡道:“可真是个倔强的老头!”
“何止倔强,可以说是偏执到了极点了。”传宇怨道:“原来都是那古书惹的祸,谁知道它竟然能有那般言听计从的神奇效果。”
“不知道。”对面人道:“我知道的可能比你多一些,或许会让你更加惊异。”
“还有什么?”
“那徽章竟然是书写那古书的一支笔!”
“什么?竟有这种事情。”
“是的,确是这样。”
“是的,除了那古书上原有的智慧咒语外,还可以拿徽章花朵作为笔,下上自己的意愿,然后公之于众,照样能让人言听计从。”
“你等等,先别说了,让我慢慢适应这些突如其来的奇事。”
“不,没有时间了,没有这样的时间了,因为还有一件更为重大的事情要考虑。”
“你说吧。”
“你知道的,教授已经是校长了。”
“是的。”
“但是他的野心还远不止于此。”对面人顿一下道:“不久之后,他要发表学术报告,而这次,是在广播电视和网络上。”
“到时候所有人便知道了。”
“是,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同化,所有人都会被奴役,成为没有自己意愿的躯壳。”
“不,这太可怕了。”
“所以,我们还有继续下去。”
“可,可,可这件事情我真的无法想象,我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你没看出来吗?”
“不,你可以的。”对面人微笑道:“或许我知道一些事情,或许我值得你信赖,但这并不是全部,要知道,没有人比你自己值得相信了。”
“是吗?我可以相信自己吗?”
“我想……”对面人思虑片刻道:“我且问你,你的心在哪里?”
“这里!”传宇将手放在左边胸膛上道:“在这里,似乎还在跳。”
“应该是跳的,那谁离你的心最近。”
“你!”
“不,是你,你自己,只有你自己离你的心最近,永远都是最近的。”
传宇听了,似有所悟,却又不解,道:“那又怎样呢?”
“没人比你自己了解你心中所想,也没人比你自己值得信赖。若是你连自己都不相信,那还有什么可相信的?还有谁能相信你呢?是你自己抛弃了你的心,谁又来保护和珍爱它呢?”
传宇没再说话,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又听对面道:“就像我现在到了离去的时间,你还能依赖我吗?”
“你要走了?”
“是的。”说着,白色的云朵慢慢地开始飘离。
“不要走。”传宇一把将她的手拉住,也不知哪里来的想法和欲念。又看见对面人回过头来,匆忙撒开了手,尴尬道:“我是说,你真的要走了吗?”
“是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回来的,只要你相信你心中所念。”
说完,眼前人便一眨眼不见了,空白一片,惆怅满怀。
正在传宇惆怅感怀之时,身后传来一声房门打开的响声,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迅速地蹲下来,钻到桌子下面,静待外面发生什么事情。
声音是从黑色通道发出来的,随后出来一人,可想而知,不是别人,是那神秘的科技男,但见他在外屋里踱来踱去,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忽然间,桌子底下的传宇警觉起来,因为那神秘人正往墙角桌子这边走过来,一步步地靠近了,越来越近。
最终,那人停在桌子旁边,而他的鞋子几乎快要碰触到传宇的鞋子。传宇谨慎地将自己蜷缩起来,调整下呼吸,屏气凝神,不敢有半点动作和声响。刹那间,传宇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顿时令他紧张起来,不禁蹙眉慨叹,却只能在心里惊呼不好。
传宇想起了一件事情,那铁盒是打开的,他竟忘了将盒子还原复位。
正此时,头顶上面响起了铁盒碰撞之声,很显然地,他心中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开始担心尽在咫尺的科技男会发现脚边的自己,可是片刻之后,传宇又渐渐地淡定下来,因为即便是自己被发现了,而且被知晓了那盒子是自己打开的又能怎样呢?只说是自己在这里逗留片刻,乱说一通搪塞过去便是,也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最不济便向他道一声抱歉罢了,不然还会怎样呢?指使他的机器人来揍自己一顿吗?
就在此刻,头顶上的人重又开始在屋子里走动起来,而这一次却是比之前更加仓促忙乱,翻东倒西,最后竟然慢慢地重新往桌子旁边走过来,这又让穿宇担忧起来。
可是,科技男的脚步突然停下来,转身向旁边跑去,随即听见一声房门关闭上锁的声音。
啊!这下糟糕了!传宇心中暗自惊呼出来:“这下可怎么出去!”
他一下子从桌子下钻出来,径直跑到门旁边,却不急于察看门儿的情况,收回伸出去的手臂,转身走到黑色通道处,却是俨然被一扇铁门所阻挡,还是无法探知里面的状况。过一会后,传宇走到门口,使劲推几下,却是得到一个确信的答案:门被锁了。
这下可真的是让传宇尴尬窘迫了,愣在门前,愁眉不展,心想着此时若是有了那清晨催促自己的神秘力量就好了,可惜月季女神刚才已然离去,也不知道还会在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她的面容。
无奈气愤之下,传宇狠狠地一拳打在门板上,想要发泄下心中的郁闷。
不料这一拳下去,眼前的门儿开始摇晃起来,以至于整个房子似乎都在摇晃了。传宇一下子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手中握着的神奇力量,不由得兴奋起来,又狠狠地一拳打在门锁处,直令房子颤抖起来。
眼前的门一下子向外敞开来,透进来明亮的光线。传宇欣喜地走出去,欲要将那门锁重新锁上,无奈那锁已被破坏,无法上锁,只得紧闭了门儿,匆匆离去。
传宇等忙将这些事情说与书香夫人,而她亦是万分悚然,只道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关于古书,关于花朵作笔的妙用。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做些什么,我可以凭借徽章激励一些事情的发生,也可以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书香夫人沮丧道:“可是,我现在发现,我的想法在权力和暴力面前时如此苍白无力。”
“不要这样说,夫人,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突然觉得累了,想休息了。”
“那你就去休息吧,要我扶你去吗?”
“不用了,我想我自己可以。”说着,书香夫人转身离去,留下几人依旧在那里争论。
“我们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呢!至少我们依然清醒,为什么要去管别人呢?思想全部统一了不是挺好的一件事情吗?”
“你愿意任人摆布,愿意听人使唤吗?”传宇诘道:“更何况这不仅仅是奴役思想的问题,是关于平等与自由的问题。”
“可是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高个插话道。
“什么?”
“如果我们的思想全部都是一样的,除了会单调一些,作为一个整体,和睦共处是没什么问题了的。”
“不,我觉得正好相反,明主才是自由与平等的保证。要知道,人的私欲是没法限制的,也是没有极限的。”
“你是说只有相互制约才能限制这种渴望的扩散和膨胀。”
“我想是的。”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坐在一旁的文森插话不屑道:“现在的情况是如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而不是讨论一些与此无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高个向文森问道。
“依我看,我们干脆和他来一次正面较量,和他进行一场辩论。”
“不行的,他手里有那古书,不仅说服不了他,还可能会被同化的。”
“那就干脆绑了他,让他不要去发表什么演说就是了。”
“你那是犯法!”
“是,是,那是犯法。”传宇站起来,急道:“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吗?你还不是只知道站在这里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
“你……”传宇怒视着文森,欲要上前理论。
“我怎么了?”文森也是上前一步,眼看着二人的冲突愈发严重,站在中间的高个忙将二人分劝开来。道:“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
“谁跟他闹?”
文森说完一句话,拂袖而去。
高个眼看今日之事依然至此,也无别的良策,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几人各自散去,再作计较。
这是一个备受煎熬和焦虑的夜晚,传宇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因为他的脑海里眠满是白天的情景。
他在思虑目前的状况究竟是怎样的,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他又想到书香夫人今天的不良状况,心中倍加焦虑,不由得担心起来,也不清楚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或是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怎么的波澜。
这些都是另他疑惑的,然而也是令他极其烦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