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手下人从电线杆子上撕下来的寻人启事跟报纸上的对比又对比,半晌方道:“吴小姐,看这电话号码,是吴小清对外用的;鲜于应该是鲜于峰,那么这个屠先生又是谁呢?不会是开武校的那个阿屠吧?好你个鲜于峰,难怪敢无视我,原来是跟他俩搅和上了。好,你有种!”
齐姐也看到寻人启事了。齐姐本还在医院静养,马上给肖鹏打电话:“小峰身边的小女孩走了?是那天和他一起来医院看我的那个吗?”
肖鹏连忙说不是,只是一个平时在堪舆馆负责端茶倒水的小妹走了。
齐姐对他们几个的感情不甚理解,道:“哦,不是那个女孩子就好。一个小妹要走就走呗,何必兴师动众到处找人。”
“或许那个女孩子对他而言很重要吧。”
“很重要?”齐姐对着手机若有所思,“那你叫人帮忙找找。我不想他伤心。”那个他,自然指的是鲜于峰。
就在鲜于峰他们人仰马翻的时候,金城黄鹂岭下的潘家也同样天翻地覆。潘小斌自从那日脑袋昏沉沉以后,身体越来越差。
开始潘东北还以为只是伤风感冒,请了赤脚医生来家里给他打了两针。他便没再嚷嚷头晕了,只说脑子有些木木的,像生锈的齿轮,运转不动。
“吃两副药,再休息两天,也就好了。感冒都这样,非拖拖拉拉拖个七八天才好不可。”
潘小斌心想顺便在家休养几天也好,便也没管它。
哪知到了第二天早上,整个人懒懒的特别不想动,尤其是右脚,就像被人抽了筋骨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力气。他想起来小解,右脚刚落地,腿部便似被人抽掉筋骨一般,软软地差点栽倒在地。
若不是潘东北听到动静不对,及时赶来,恐怕他还要在冰冷的地板上挣扎好久才能爬起来。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走路都不注意着点。”他责备儿子。
潘小斌以为是跟老婆操劳太过,引起肾虚,导致膝盖酸软。因怕父亲说他不爱惜身体,便含含糊糊应付了过去。
右脚只是开始,到第三天头上,左脚跟着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这时候他开始害怕了,马上要求回城里看病。
可是潘东北夫妇却不以为然,他们不认为儿子是生病。
“小斌,你回来之前都好好的,我看肯定是中邪了,不如我们找个端公来看看再说?”
潘小斌一想也是,这病来得太过蹊跷,便没坚持回城。
殊不知这是他最最后悔的决定。因为不仅端公没能救得了他,反而使得他延误了治病的最佳时机,更加恶化。
到28号,他整个人只能瘫在床上,无法挪动半分。更可怕的是,他开始胡言乱语,脑子似乎做不得主了。
潘东北害怕了,才想到请医生,可是南蓬县医院的救护车从县城出发,要开进黄鹂岭的话,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在这期间他焦急万分,把所有能拜的祖宗神佛都拜了一遍,儿子还是没醒,老两口在堂屋里相对抹泪,呼天抢地:
“儿啊,我的儿,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们老两口怎么活……”
好不容易等救护车一路颠簸着把他送进了医院,挂号交钱看医生,两口子一颗心都提在嗓子眼里,紧张兮兮眼巴巴地望着那位托关系找来的老医生,等他开金口救儿子。
老医生把脉了半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又是茫然,最后才含糊不清地道:“先去拍个片子吧。”
说完这话,回头他就去找潘家的关系户,让他转告潘东北两口子,再去请个能人来瞧瞧,这病医生恐怕医治的了。
自古巫医不分家,老中医涉猎的自然要比单纯西医广泛得多。
急昏了头的潘东北这才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急急忙忙向谭大师求救。
谭大师仔细问了前因后果,听说是鲜于峰回家以后才发生的事,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马上吩咐他回去查看鲜于老宅及祖坟有无变动。
查?万一他在隐秘处做了手脚,一辈子都查不出来咋办。仓皇之下,他想起了当日鲜于峰曾经给过他一张烟盒纸,那上面就有他的手机号码。
焦头烂额的鲜于峰接到了救子心切的潘东北打来的电话,是责问,也是哀求:“鲜于峰,你们鲜于家前两辈,你爷爷你爸爸都是讲良心的人。你看在我把你房子照看得那么好的份上,也应该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我潘家哪点对不起你了,你非要把我的小斌往死里整?”
鲜于峰看着那个陌生来电,一时还没想起来是谁,直到他说“小斌”,这才回过神来:“哦,你是潘东北。”
潘东北悲愤交加:“你还记得我是潘东北,你就不念着一点我潘家的好吗?你回来我好吃好喝招待你,你不领情,那也不是我的错。你你,你的心就不是人生肉长的?”
“你想干啥直接说!”铺天盖地的各种手段都没找到方芳,鲜于峰正心焦得很,哪里有闲心听他嚎半天废话。
潘东北被吼得愣了愣,方才想起眼目下救儿子最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良心和骨气,马上低声下气的带着哭腔道:“求你高抬贵手救我儿子。”
“生病了去看医生,找我有毛用!”
“不不,医生说只有找你才行。小斌他是中邪了。他回来之前都好好的,就你走了以后人就不行了……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我给你跪下了……”手机那头传来扑通一声,他真的跪下了,“只要能救我儿,你就是把我老命拿去都可以……”
鲜于峰隐约知道怎么回事,想来应该是那榕树吸足了粪坑的污秽之气,反冲到潘小斌身上,进而影响他的神智了。
“好说好说,你潘家既然有胆子盗我阴阳二宅风水,就该晓得会有今日下场。比起潘小斌变傻算什么,我家被你们害得死了一个姑姑,父亲坐牢母亲改嫁。若不是师傅抚养我长大,恐怕现在我就在街上当流浪儿见垃圾吃。”
这些话他只在心里想,并没说出口。因为潘东北装疯卖傻,只字不提他们家盗风水之事,那么他断不会承认自己有回来复仇。
“你找错人了,我什么都不晓得。”他冷声说完,准备挂电话。
潘东北见势不妙,把手机开着外放往地上一搁,对着地板咚咚磕起头来,边磕边道:“再糊涂下去,我那可怜的小斌就要变成植物人了。求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辛辛苦苦照管你们家房子十几二十年的份上,放过我儿,救我儿一命。”
拳拳父爱令人动容。谁人无父,谁人将来不会为父为母?
鲜于峰本已按到了挂断键的手指硬生生收了回来,“你先起来吧。”
潘东北仍旧咚咚咚不住磕头:“求你救小斌……”
“我不是医生,不会救人……不过你可以去请人治一道安魂定魄符,能保住他的神识不恶化。”
潘东北紧跟着又问:“那保住神识之后呢?”
“之后?不用问以后,自然有人给你出主意的。”他挂了电话,潘某问都没问要向谁去求符,看来背后确有人指点他,只是他是存心害人,还是被当做枪使了,须得留待以后证明。
这也是他不想潘小斌再被污煞侵害的原因,所谓不知者不罪,万一潘家无辜,那么以后也有转圜的余地。
方芳已经出走两天了,赵百万和张纯洁二人终于意识到她不是普通的赌气,出去玩玩就回来,因此赶忙丢下手中生意,赶来市区与鲜于峰汇合。
郝白也没上班,加入了寻找大军的行列。其他诸如唐林阿屠等人自不必说,肯定也是在找人的。
紫陌因着这个缘由,一直与鲜于峰在一起,吴小清也没再打电话来痛骂她,想来是默许了。唯一令所有人惊讶的是,没想到吴居然会帮忙登报。
所有恩怨都因方芳而暂时搁置一边。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肖鹏和许浩二人各怀心事,也在发动手下寻找方芳。她若是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再也不会因为自己重不重要而纠结生气了。
可是她看不到,因为这会儿她正在城郊的一个菜市场里帮人卖菜。这里属于复杂的城乡结合部,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没人能在此只手遮天,随便想做点啥,也必须得各位扛把子点头才行,加之人流量又大,是人们藏身的好去处。
鲜艳耀眼的粉红色羽绒服脱去了,穿着摊主好心借给她的看不出颜色的破旧外套;中长直发利落的用一根筷子绾在头上。乍一看,与其他所有卖菜人并无多大区别。
“阿姨,您的菠菜,一共两斤,四块钱。您拿好。这位大哥你今儿个吃点啥?”
手脚麻利,人勤快嘴又甜,而且还不要工钱,谁舍得拒绝她赶她走?
所以那晚在马路边撒尿的菜贩子架不住她软破硬泡,果断收留了她。
接近中午时分,买菜的人络绎不绝,方芳忙得鼻尖都沁出汗珠儿了,一双纤柔白嫩的小手因为不断捡菜拿菜,变得脏兮兮的,她不时用手抹汗,弄得脸上左一块右一块,像只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小花猫。
即便如此,那高绾着的头发下下面露出一截优美雪白,恍如天鹅一般的脖子,仍旧掩饰不住其其天生丽质。
“小妹儿,帮我递点芹菜过来。”一个年轻男子嬉皮笑脸地往方芳面前一站,若不是中间隔了一条放菜的长案,恐怕他还会占得更近些,近到能嗅到那雪白的脖子的体香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