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至终不渝,什么此生不悔,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她将灰雁埋葬在一片铺满松针的土地下,柔软的松土覆盖着它已经僵硬的身躯。
正上方的半空中,另一只灰雁盘旋,发出阵阵悲鸣。
嫣然低敛下眼睑,眸底已经没有了眼泪。
她回到尉迟府邸的时候,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尉迟夜一人。
他像是早就在那里等待着她一样,一双如墨的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眸底,缀满了悲情。
嫣然的容颜冷清,她走向他,眸底没有一丝感情。
“你受伤了?”尉迟夜捧起她的胳膊,眸底心疼一片。
嫣然看着他,冷冷的拨开他的手,“你说过,狩猎之后,会给我一个答复,现在,时间到了,我想听。”
尉迟夜只是轻垂着眼睑,粗粒的大手又重新抚上她的胳膊,“我们先去擦药好么?”
嫣然挣脱着,他却愈攥愈紧,他望着她,哀求着,“娆儿,我们先去擦药好么?”
她望着他,他幽暗的眸底氤氲着薄薄的水雾,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懈,他近乎卑微的哀求,狠狠的撕扯着她的心。
终究,她没有再次拂开他的手。
梅园。
他扶她坐在床榻之上,轻轻的扯开她轻薄纱衣,瞬时密铺着道道血痕的雪肌曝露在他的面前。
他低头,轻吻上她美丽的蝴蝶骨,瞬时,丝丝冰凉的潮湿顺着她的背脊蜿蜒而下,她知道,那是他的眼泪。
嫣然低垂着眼睑,青葱般的指尖深深的扣紧手心,她的泪,也瞬时而下,滴落在火红的纱衣上,溅开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尉迟夜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之上,每涂一次,他的吻就落下一次,和以往温润的触感不同,此刻他的唇,冰凉如水。
终于涂完了所有的伤口,他张开长臂,从身后紧紧的拥着她。
尖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像个孩子般贪恋的呼吸着她的香气。
嫣然的眸光暗淡,良久,轻起薄唇,“现在,可以给我一个答案了么?”
尉迟夜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靠在她的身上,而那长臂越发的收紧,收紧,仿似只有这样,才能清晰的感知她,才能证明他拥有她。
“尉迟夜……”
“嘘--”尉迟夜抵住她的唇瓣,他紧闭着眸子,喃喃着,“不要说话,就这样,安静的抱一会儿。”
嫣然已然明了他的答案,她惨白着一张容颜,苦笑道:“还有什么意义呢?”
尉迟夜睁开眸子,深谙的眸底龟裂成碎片,他站起身来,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的长裙放到嫣然的面前,他笑的惨白,“娆儿,为我穿一次它好么?”
嫣然没有言语,眸光幽幽的落在那件纯白的衣衫上,她想,那梦境中无数次出现过的白衣少女,便是她自己吧!
就是这件白衣长裙,在那朵朵娇艳的红梅中,显得越发寡淡。
“穿给我看!”尉迟夜紧拉着她的皓腕,眸底有让人心疼的执着。
嫣然轻敛下眼睑,拾起那件纯白的长裙,在他面前换了上。
一袭白衣映衬着她如雪的肌肤,乌黑如泉的长发轻垂而下,恍若仙子。
他轻笑着,黑漆漆的眸瞬时明亮,“真美!”
“我的娆儿,真的好美!”
他贪恋的看着眼前的她,那思绪又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一袭纯白,在冰冷的雪地里,竟让那娇艳的梅朵都失了颜色。
他向后退了两步,隔着空气,伸出指腹,远远的描绘着她的轮廓,他笑着,惨白着,痴迷着。
“娆儿,你知道么?我真的很爱你。”他喃喃的开口,眸底充斥着浓郁的贪恋。
“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笑的惨烈,粗粒的大掌蓦地抚上墙壁上的紫铜梅花图章,轻轻一转动,在两人之间的屋脊上空,突然“哗啦啦”的垂下一道极其厚重的铁门,还没待嫣然反应,就已经横隔在两人之间。
“尉迟夜。”嫣然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尉迟夜笑的惨白,“我知道,高傲如莲的你一定会逃离开这样的我,可是,我不能!我是那么的贪恋着你,痴迷着你,如若你离开,不如当初就让我死在你的手上。”
尉迟夜哭着,像个无助的孩子,“伊伊已经成了我无法逃脱的责任,而我,又绝不可能放任你离开,我没有别的办法,娆儿,哪怕我囚禁你一辈子,让你恨我一辈子,我也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
“尉迟夜!”嫣然大声喊着,“你疯了么!”
尉迟夜笑的惨烈,泪水从猩红着的眼眶奔涌而出,“我是疯了!可是我能怎么办?我爱你啊!”
嫣然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过了多久,她被关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只能透过坚硬的玄铁栅栏,看到窗外那狭小的一片天地。
尉迟夜每天都来看她,他坐在与她一铁门之隔的凳子上,她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可那眸底的悲伤那样清晰,仿佛融化了整个世界的欢愉。
他仿佛不会倦怠,她醒着,他醒着,她睡了,他也醒着。
他就这么坐着,看着,安静着,从白天一直到暗无边际的黑夜,再从暗无边际的黑夜到白天。
“我明天,可能没有办法来看你。”尉迟夜轻声说着,那细密的声线几乎密不可闻。
他煮了梅花茶,做了她最爱吃的梅花糕,从玄铁门的缝隙中递了过去。
她的容颜依旧冷清,没有言语,亦没有接过。
他只是苦笑,将托盘放到地上,“你要记得吃啊,这是我第一次做东西给别人吃呢!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嫣然冷冷的斜睨着他,“放我走!”
尉迟夜没有回应,如墨的眸紧紧的盯着那冒着盈盈水汽的梅花茶上,转而,继续幽幽的说:“这梅花茶是我命人从雪域上摘来的,都是上等的梅瓣。”
“我说,放我走!”
尉迟夜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自的从茶壶里倒出一杯梅花茶,轻嗅着氤氲出来的香气,“这水呢,是从梅枝上扫下来的新雪,干净又甘甜,你一定会喜欢的。”
“尉迟夜!”嫣然吼着,“你不要再岔开话题,我说放我走,你听到了没有!”
尉迟夜紧抿着唇瓣,粗粒的大掌紧紧的握着茶盏的杯壁,那分明的骨节处泛起骇人的青白,眸底幽暗一片。
良久,他站起身来,笑着,“娆儿的心情不是很好呢!那今天,我就陪你到这了,后天,我再来看你。”
说罢,他转过身去,径直出了房门,在房门关上的那一霎那,他眸底隐忍的泪才奔涌而出。
嫣然蹲在地上,幽幽眸光透过玄铁门的缝隙落在那氤氲着香气的茶盏上,攸地,泪如雨下。
她拿过那茶盏,靠近唇边,那升腾起的热气直扑她的眼底,熏的她生疼。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