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雪花手拉着春天的细雨,她俩相伴而行,纷纷地飘落于地,只有潮湿的路面还能依稀地感到她们的影子。
如果是平常,郝杰一定会仰面朝天,伸出双臂,尽情地去感觉那一丝的清凉,如此地清纯。他会微微地闭上眼睛,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就怕把她们吓跑一样,而今,身穿一身皮衣皮裤的他跨着“铃木王”摩托,疾驶在车群中,透过挡风板,那是一双睁得大大的眼。是雨么?这灰暗无形的潮湿;是雾么?这细碎颗粒的迷蒙。或者,那既不是雨,也不是雾,更不是雪,只是他心宇间的偶尔飘过的一片愁云……
每到十字路口,那红色的指示灯就象惧怕这匹红色烈马一样,闭上了眼睛。只有绿灯默默地注视他们的背影。
当再见到他们时,郝杰已摘下头盔,挂在了车把上,钥匙也未拔,就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绣品公司二层楼。
从宿舍楼里出来,秋玲就看见楼门口喘着粗气的摩托车,她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打了个哈欠,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我刚躺下就又叫我,又不知干啥?”嘴里嘀咕着。
“肯定是好事!”穿着兰色底,绣有“维妮佳”三个红字围裙的俊玲大声地说道。
“为啥不叫你?”
“因为没你俊!”俊玲故意一指自己的脸蛋,“快走吧,二老板都急了,连摩托都没熄火,看样子……”
话音未落,就见郝杰在前,负责刺绣的石经理在后,从楼上下来。
“秋玲,总公司春季搞了个服装展示会,选中了你,要培训,你先跟郝总去报到。”
“我……我行嘛?”秋玲退后了半步,低下头,象是在审视着自己。
“行!怎么不行?我要是有你这个头,我早就……”俊玲看了眼正盯着自己的石经理,赶忙闭上了嘴。
郝杰从上到下打量着秋玲,点了点头,“敢坐摩托嘛?”
“何只是坐,她都会骑!”俊玲做了个轰油门的动作,“二老板,是真的!”
秋玲瞪了俊玲一眼,“我敢带她,不敢带你!”她摇着头“你觉得我行吗?”
郝杰脱下皮手套,递给了秋玲。“我把命就交给你了!”冲她淡淡的一笑,又不放心地审视了一眼穿着单薄的秋玲。
“你说把命交给我了,别反悔吆!”她戴上头盔,轻轻地轰了轰油门,“嘿!真是辆好车!let,s—go!”
摩托驶进了“皇冠”小区,在9号楼前停了下来。
“跟我上楼!”那是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秋玲拎着黑色的头盔,跟在郝杰的后面,仿佛头盔成了她消除紧张情绪的道具了。走到电梯门口,“不是带我去总公司嘛?”声音很轻,她低个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门开了,郝杰示意她进去,“你能为我保密吗?”
“什么?”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进了电梯。
郝杰在19的按钮上按了一下,转身看着她,“秋玲,我母亲得了恼血栓,在军大住院,刚过完春节,大哥又不在,我……你能帮一帮我吗?我也可以雇保姆,但我不放心,所以让你……你是我招进公司的,还有所了解,我不想让公司人知道,明白我的意思嘛?工资照发,每天再补助你三十元,你看怎么样?”那是种期待的目光。
“你都把我带来了,还问我?我可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但我有个条件……”
“你就说吧!”他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
“把摩托留下!我就可把热的饭菜带到病房,你觉怎样?”
电梯门开了。
“你车技还行,有执照吗?”郝杰先让秋玲出了电梯。
“我可是三年驾龄,就是没照,掏那个钱!”
“好吧!包在我身上!那我母亲……”他追上了秋玲。
“包在我身上!”她一拍胸脯。
从情人节那天至今都已五天了,阿波罗也未驾车巡游,依然是雨加雪。才下午六点多一点,路灯都已亮了。
刚从住院部走出的裘琳和佳佳就碰到了秋玲。只见她一手拎着装得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大袋子,就象军医大的邻居……康复路的服装小贩一样,不同的是另一只手却是保温桶。她用胳臂臀部顶开了大玻璃门,见到她俩不好意思的一笑,就朝高干病房走去。
“又是换洗床单,有这样的儿媳,老太太可真有福呀!”裘琳撑开了伞,看着湿漉漉的地面,有些犯愁。
“什么呀……高级保姆!”佳佳一毛腰,拱到了伞下。“就是儿子太没良心了,星期六,也没见来,倒是保姆尽心尽力。现在呀,就讲钱……保姆也一样,出价一定不低。又是给老太太端屎端尿,又是擦身搓脚,更不用说洗床单喂饭了,也真够小保姆受的,咱都受不了……”佳佳撇了撇嘴,头也随之摇了摇。
“保准还是女儿呢!你怎么知道又是保姆呐?”裘琳低头看了看有点近视的佳佳。“呦,你的保护神来了!”
只见医院停车场路边,一位戴着白手套的小伙子冲她俩招着手。
车顶棚上“出租”二字特醒目,白底的灯箱,天蓝色的字。
“什么保护神?是车夫!”佳佳冲出了花伞的遮挡,跑了出去。“也不说拿把伞到住院部门口去接我!”她大声地喊着。
边走边把手伸出伞外的裘琳都有些犹豫不决,一个礼拜未回家了,这天也太不给面子了。快到门诊大楼时,一辆出租贴着她身边停下了,车窗摇了下来。“大夫,麻烦问一下这住……院部?”
没想到伞下竟是张娃娃脸,眨着一双大眼睛,调皮地一笑。“是护士。高干病房的护士。”
车门开了,下来一位中年男子,风衣的领立着,就象电影里的大侦探。手里拎着密码箱。裘琳打量着他,“探视时间早过了……”
“我才下火车,母亲就在高干病房……能不能帮一帮忙?小……护士!”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我……我……”自己不由地笑了,把手索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