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腾巧和在她自己的食九味一番宣扬后,桃林客栈的生意果然就有起色了。
王河的手艺不错,又怀着报恩之心,将厨房里的一群人都调教得有模有样。
何况,桃林客栈的卖点本就是那些桃树,如今春回大地满树花开,许多人都喜欢带着自己美貌的娇妻来此处踏青。
身旁都是密密麻麻的桃花,自然赏心悦目,连打赏都给得格外爽利。
款款算账算得手都要抽筋了却没有半点抱怨,谁能为自己赚钱太多而抱怨呢!
在她眼中,如今桃林客栈的收入总算对得起自家小姐一番苦心付出了。虽然杜明嫣本人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个看客,不过,款款一天到晚来向她报告桃林客栈的进步,不知不觉,杜明嫣对这间属于自己的客栈也越来越有认同感了。看到桃林客栈的生意蒸蒸日上,杜明嫣也觉得与有荣焉。
洛温显没有再来找麻烦,那张发布在黑市里的悬赏,也被他自己派人撤了。单从腾巧和的表现上来看,洛温显是聪明人的话便也该知道腾巧和抱着什么想法。
仅仅是一开始的一个月里,桃林客栈便净赚了四、五百两。
这还有前十天因洛温显捣乱,而关门歇业的账呢。
可见桃林客栈的生意是多么火爆。杜明嫣不由得对自己的这个选择,更加充满信心。
之后的一年间,虽然也有淡季的冲击,起起伏伏下,桃林客栈的一年间也总共收入了几千两银子。
这实在是意外的惊喜。
杜明嫣和款款、伤愈的于心吟对账,算着这笔钱便几乎要欢喜地大喊出声。
于是在年底的晚上,杜明嫣亲自下命令早早关门,在后院让大伙儿开一桌大宴,庆祝。
王河和一帮子徒弟又开始忙碌,却毫无不满,反正等菜肴都做好了他们也要出去分羹。何况杜明嫣打赏大方,人人有份,可以说这一年间客栈里头每个人都赚到了钱。
在这样的前提下,客栈里的气氛自然是和乐融融的。
在这和谐的氛围中,许多人都来敬杜明嫣,杜明嫣自己也开心,便一杯一杯饮下了肚子。
纳兰韫一直陪在一旁,看杜明嫣喝得高兴,也不拦着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也有人来敬他,不过纳兰韫都十分温和地婉拒了,当下又有许多人感叹这位纳兰家二公子的温厚性格。
他们并不明白,纳兰韫的温和,只是看在杜明嫣的颜面上而已。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敢往纳兰韫的面前凑,比如那四个武夫,一看到纳兰韫站在这里,立刻便朝着另外一边跑了过去,也不管这后院拢共才多大。
纳兰韫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瞟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却令这四人背后发凉。
实在是那十天太太太太太不是人过的日子了!
就算拼着得罪纳兰韫,他们也没有胆子来纳兰韫面前给他敬酒。
杜明嫣笑眯眯地伸出手,捂住被酒水浸泡得红艳艳的嘴唇,附耳在纳兰韫道:“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啊?看他们都吓成这个样子。”
她的双眼,便有如也和嘴唇一样从水中捞出来似的,闪耀着动人的光润色彩,教纳兰韫失神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便找回了理智,笑着回答道:“上回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只是楚军中,一点点训练兵士的方法而已,我哪晓得他们胆子这么小?”
“才不是人家胆子小,一定是你太粗暴了。”杜明嫣似乎真的喝醉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但那稚嫩的嗓音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实在是让纳兰韫招架不能。
他只能有些狼狈地赔笑道:“不是为了让他们能……更好地守卫桃林客栈吗?”
“好呀,那就算你有心。”杜明嫣用她软软的指头在纳兰韫脸上一戳,后者几乎已经完全缴械投降了。
整个后院里,觥筹交错的碰杯声渐渐稀疏,低落。
原来,是人们都渐渐醉了。
醉了,便干脆相互搀扶着回自己的房间,杜明嫣一开始便吩咐过了,今晚一定要尽兴,至于清洗的事情大可以明日再做。
最后所有人都离去了,杜明嫣才抬头对纳兰韫道:“我们也回院子里去吧。”
这一年里,为了安全起见,纳兰韫的房间在杜明嫣的隔壁,就是为了时时刻刻可以保护她。
可是都已经十二个月了,依然没人再来刺杀,杜明嫣也逐渐有了惰性。
甚至很欣喜地猜想,那一群人也许是已经遗忘她了。
或者,是出现了更加被那个组织看重的人。
总之她安全了。
纳兰韫也意外地没有反驳她的想法,却还是坚持要陪着杜明嫣。
杜明嫣快要满十四岁了,纳兰韫也才十三岁而已。
不过杜明嫣也清楚,有着两世记忆的纳兰韫,一定不愿意这么平淡地度过吧?
最迟等到他年满十五岁的年纪,他就一定要上沙场,去随着他爹镇守边疆了。
所以她也并没有拒绝纳兰韫的陪伴,也或者可以说……她有一点点舍不得纳兰韫了。
边疆上的战事,从未真正停歇过。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她会担心。
如果纳兰韫离开了她……然后……她会不会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这种想法,明明知道很不吉利,却常常从杜明嫣的脑子里冒出来。
她自己也无法控制。
这正是她心底的想法。
纳兰韫搀扶着她往后院的房间走去,杜明嫣忽然停了下来,于是纳兰韫也停下了。杜明嫣定定地抬起头,在皎洁的月光下望着五官清晰的纳兰韫,只觉得从未有此刻这般认真地看过他。两人相互凝视着对方,谁也没有低下头或者将眼神撇开。也许两人都明白,此刻这一对视,是什么意思。
最后,是杜明嫣先开口。
“你什么时候去?”
“去哪儿?”
边疆。
这两个字根本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杜明嫣便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推开了。
是纳兰韫。
“可恶!”他大吼着,将从不离身的匕首从腰后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