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杜明嫣试探着问。
“嗯。”纳兰韫正色地回答。
“那么，你能放开我的腰了吗？”忍耐的杜明嫣。
“哦，好！”
磕磕绊绊地开始学习射箭，杜明嫣才终于明白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技巧。
且不说弓本身的重量，光是将它举起来，射出去几箭胳膊就酸得抬不起来了。
“要不要休息一下？”纳兰韫心疼地看着她，问道。
“不……不用。”杜明嫣摇头道。
纳兰韫不说话了，既然杜明嫣这样说，他便随她，可他还是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杜明嫣，时刻都准备好，只要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就一定要马上冲过去接住她。
不过，杜明嫣的表现实在在他的意料以外。
杜明嫣一直坚持了很久，射出去的箭终于挨到了靶子的边缘，虽然只是二十步开外，杜明嫣也欣喜地笑了。
她放下弓，才终于感觉到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晃悠了一会儿，她便在旁边坐了下来。
纳兰韫站在她身旁，忽然道：“不回京城一趟吗？”
“嗯？……啊，绿杨姐姐要成亲了。”自言自语地说了这句话，杜明嫣忽然傻笑起来，“对啊，这辈子……绿杨姐姐总算可以以三媒六聘之礼嫁入你们纳兰家了。”
纳兰韫想起前世种种，也不由得点点头：“这大概便是苦尽甘来吧，正如你我。”
杜明嫣笑了：“两情相悦，方苦尽甘来，我们怎么比？”
说完这句话，杜明嫣才发觉自己身旁的纳兰韫一直都不曾说话。
她看过去，便正好看到纳兰韫定定地凝视着她的面庞。
杜明嫣脸一红，低下头来，声音也渐渐变得娇弱：“看着我做什么？”
如果是往常，也许纳兰韫会调笑一声，好看。
可此刻，他却一言不发，只是一味地望着她。
杜明嫣实在招架不住，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今日且歇吧，我们回京城。”
“唔。”纳兰韫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的。
…
回到京城后，杜明嫣没见到宋绿杨，倒是见到了华儿，或者也可以称呼她为虞少夫人。
自从华儿嫁给了虞文武以后，便将从前的姓名连月华都找了回来。原本她是要贱籍的，可谁敢让堂堂的虞家少夫人入贱籍？宋老爷没有多久便将华儿的卖身契还给了她，宋绿杨也是主动和没有了亲人的华儿结为契姐妹，让虞家接亲的时候也有了来处，从此宋家便是华儿的娘家了。
来找宋绿杨的时候，虞文武陪着华儿也来了宋府，是恭贺宋家的。进门的时候新来的门房还以为杜明嫣也是攀龙附凤来的，差点没把她和纳兰韫赶出去，如果不是虞文武和华儿解围，今日她说不得还真要丢次脸面了。
下仆来将四人请了进去，宋绿杨羞涩地坐在屋子里，见到杜明嫣和华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杜明嫣笑着指华儿，道：“她倒是正新婚燕尔，不如绿杨姐姐和她讨取一些经验？”
“什么经验呀？”华儿羞红了脸，捂着面庞从指缝间偷看身旁的虞文武。
纳兰韫故作天真地插了一句：“那此刻我该改个称呼了吧？宋小姐……无端生分。”
“你该称绿杨姐姐嫂子。”杜明嫣笑道。
纳兰韫忽然道：“那你也叫呗？‘绿杨姐姐’这种称呼，实在太没大没小了。”
“怎么我也要叫嫂子……呀！”杜明嫣回过味来，立刻羞惭地狠狠掼了纳兰韫一掌，“你怎么又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了？如今是在说正经事呢！是吧？”说完，还没有忘记向宋绿杨寻求帮助。
不过，宋绿杨也只是吃吃一笑。
华儿挤兑道：“说不准的事情呢，怎么能是没羞没臊？”
不自觉的，三人的目光都若有所思地在杜明嫣和纳兰韫之间打转。
后来又说了什么，杜明嫣都没听到了，只是心头一直萦绕着纳兰韫的那句话。
再过了六天，纳兰家的喜轿便抬去了宋家。
纳兰拓骑在高头大马上，好不自在。
纳兰韫作为童男被丢在纳兰拓和宋绿杨的新婚床上压床，睡了一夜，醒来还要被杜明嫣嘲笑。那天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以后的杜明嫣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总有一些景象，都是她忘怀不了的，比如嘲笑纳兰韫压床，比如她在纳兰拓和宋绿杨的喜床上撒喜糖。
她是彻彻底底地将前缘斩尽。
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纳兰拓不是她的良人。
她要的一生一世，不在纳兰拓的身上。
纳兰拓与宋绿杨，才是两情相悦，天生一对。
她当初，无端端搀进去，却是谁也都没了幸福。
此刻，还能看到宋绿杨与纳兰拓再续前缘，杜明嫣只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曾经令她后悔不已的事情，如今总算是有了因果，有了结局。结束了。看着热闹的喜堂，杜明嫣微笑着喝下了一杯醇香的女儿红，便有些微醺地站了起来。
恰好纳兰拓已经半醉半醒，双颊酡红地走到了她们这一桌。
杜明嫣站起来，端着一杯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
看着他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一丝情意。
“绿杨姐姐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杜明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纳兰拓也知道，面前的女孩是自己夫人的好友，回答得无比真切。
“好，那我就信你。”杜明嫣说完这句话，便淡然地坐了下来。
更多的酒杯举了起来，向着纳兰拓，纳兰拓也哈哈大笑着，一杯，一杯地接了过去，一杯，一杯地灌进了肚子里。今夜，他开心。他爱着的女人，终于成为了他的夫人……他一定会好好待她！不会让她伤心，不会让她后悔嫁给他。
杜明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纳兰拓去下一桌的背影，嘴唇紧抿，笑而不语。
她自然信他，纳兰拓一定会好好爱宋绿杨。
君非我良人，我之良人，自能寻觅。
杜明嫣对此充满信心。
很久以后，杜明嫣对醉了的她之后的记忆便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点点了。
唯一清晰的，便是月下纳兰韫牵着手对她说的一句话。
四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