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吧。”常帝的声音依旧平静中透着几丝慈爱,总让我觉得大殿之上的那个男人不是这个王朝的主宰,而只是邻居家慈祥的老者。
“谢父皇。”起身之后,宸萧王便站到他自己的位置去,瞬间我成了这大殿之上唯一的主角。
“宁妃,近日朝中因你之事波澜迭起,今日你可有何说辞?”
“启禀陛下,儿臣以为,此真乃无稽之谈,而众位大臣竟愿意花费宝贵的朝议时间议论此等无稽之谈,儿臣虽倍感荣幸,却亦是深感扼腕。”我抬眸,正色凛然道。
而因我的一席话,两边立即传来不满的议论声,却碍于常帝,不敢当场出声反驳。
“继续说。”常帝却是很平静,似乎丝毫不觉的我方才的话太过放肆。
“谢陛下,”我微微一笑:“儿臣也不晓得,究竟为何一张赏菊花会上被有心人调换的画像,是怎样流传成街头巷尾的茶余饭后,而这两个明显有人策划的事情竟然被堂而皇之的搬上朝堂,甚至闹到儿臣一后院妇人要亲至宝相庄严的朝堂,为莫须有的诬陷开脱,证明自己的所谓亲白!
“能成为我朝廷议的主题,儿臣倍感荣幸,然因这样捕风捉影的诬陷成为廷议的主题,儿臣为我朝千千万万的百姓感到无比痛心!我朝幅员广阔,百姓千万,每日需要父皇与众大臣忧心的民生之事何止千百,却有这么多大臣原意花费宝贵时间在这样空穴来风的事情上,怎能不教儿臣感到扼腕痛心!”
我并没有一开始就为自己喊冤,或是为自己开脱,这样反倒是落了下乘。
而是将事件的严重性往下拉,这样一来,这件事闹到这个程度就显的有些匪夷所思,而为这样一件小事大动干戈的大臣们,未免就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常帝的性格到底如何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想,作为一个帝王,是不大会容忍臣下在他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以权谋私的。
而近日这样一件发生的太过刻意的事情,明显里面有太多人为的因素在内,也许大殿之上人人都知,但却不忍点破,那么,就让我来做这个人吧。
既然要把我拉入浑水,那我不介意将水搅得更混些!
“更何况,儿臣的家世背景究竟如何,内务府的人早有定论,儿臣自知以儿臣的身份是配不上王爷的,但是王爷厚爱,儿臣感激涕零,自会以余生的妥帖伺候回馈王爷。而如今有人仅凭画像与流言就这样重伤儿臣,实在是对内务府日常事务的不信任,更是对陛下,对王爷的大不敬!儿臣惭愧,竟因蒲柳之身令陛下与王爷烦忧!”说到这里,我跪伏在地,言辞恳切,隐带泪意,“今日是儿臣,那明示焉知是哪位王妃侧妃?群臣对内务府的能力如此怀疑,儿臣也不由得为内务府勤恳办公的众位大人叫屈!”
——来吧来吧,让水混的所有人都拉进来吧!
说完那些话,我便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等候常帝发话。
——小燕子的跪的容易真是个好东西啊,可惜我忘记准备了!
真讨厌这个世界,动不动跪来跪去。
“宁妃,”常帝终于开口,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既是上了玉牒的侧妃,该跟着老四叫朕一声父皇才是。”
常帝这句唠家常的话,却叫满殿细碎的议论声都瞬间消失。
我大喜,颤声道:“是,父皇,儿臣遵旨。”
虽然常帝的这句话与我刚才的那番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这忽来的亲近无异于变相的肯定!
“起来吧,莫要动不动就跪。”
“谢父皇恩典。”我起身,却因为跪的太少,以至于起来的时候一下子竟有些站立不稳,正当我差点要摔倒出丑时,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的腰,半抱着将我扶起。
“爱妃,你身子不好,就莫要如此拘礼了,父皇是明君,自不会任人将污水往自己儿媳身上泼。”宸萧王确定我站稳了,在我耳边用殿内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完这句话,才退回到自己位置上。
“陛下,臣有不明之处,还请陛下恩准臣向宁妃娘娘讨教一二。”虽然我刚才那番话与常帝的反应令很多人起了顾忌之心,不敢轻易冒头,但还是有人不肯死心,非要借这件事将宸萧王一军。
轩辕辰若啊轩辕辰若,今日你也在这殿上,难道你的目的就是要当众看我出丑,再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却不知若是我一不做二不休抖出绝琴琴主那一段往事,会不会也能拉你一并下地狱?
“宁妃,你自己拿主意吧。”常帝只是将选择权抛到我自己手上。
看似民主的很,但我却晓得,我今日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所有的疑虑都打死,让这污水泼不到宸萧王身上,泼不到两国关系之上。
所以我没有退缩的权力,只有迎面而上。
于是我转身,面向那人,浅笑:“这位大人有话便问,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若是大人有不堪入耳的不实之言,我一时愤慨之下言辞过激,还望大人海涵之了。”
那位大臣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纪,一把胡须里都有半把是白的了,长得实在不敢恭维,一脸的凶神恶煞,却在看到我笑颜的那一瞬,微微一愣。
我厌恶的抿了抿唇,真是只色中饿鬼。
“宁妃娘娘,既然您说您不是那浅城名妓云嫣,那那幅画您又作何解释?”
就这点杀伤力?
我笑得愈发灿烂:“那我也想请问大人,您凭什么以一副来历不明的画做下此等猜测?见过我的人谁都可以画下这样一幅画,再提上这样一首诗,便说我就是那云嫣,是否太过牵强?何况,听说那云嫣未曾以真面目示人,那若是有人照着大人女儿的模样画上一这样幅画,再提上这样一首诗,那大人的女儿是不是就是云嫣了呢?”
“荒、荒谬!”那大臣听到我的话,竟是气的胡子都一翘一翘的,看起来还颇有几丝喜感。
我冷冷一笑,寒声道:“大人也知荒谬!怎的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大人就不觉得荒谬,甚至还将此等荒谬之事搬到朝堂之上?莫不是大人的女儿被诬陷才是真冤枉,而本妃作为轩辕王朝上了玉牒的侧妃,有陛下钦赐‘宁’作为封号,从一品的宁妃蒙受此等荒谬之事,就是假委屈了?大人的公道因人而异,却不知将皇室尊严置于何地?”
“你、你、你,”那大臣“你”了半天,却似乎找不到什么反驳之词,只得慌忙跪下,向常帝道:“陛下,臣绝没有不顾皇室尊严,请陛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