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萧萧愣了愣,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爹爹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才怪。那一天得罪了那么多人,虽然那些人都摄于武力,敢怒不敢言,可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万一那些人的家人什么的都来了,她该如何?虽然她并不怕,甚至觉得一下子完全解决似乎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注意。只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柳萧萧的庙可是在将军府,她是可以一拂袖,走得连一片云彩也不留。
可是柳青崖呢?
朝臣不和是大忌,柳青崖又是典型的因忠而固执的人,最后势必会落得一个老鼠钻风箱,两头不是人的局面。更严重一点的,就是一方陨落。如果是自己这方,或许情况还好点,如果是对方,哪怕赢了,也会让庙堂之上的那一位心生罅隙。
帝君的怀疑和疏离,无疑是对忠臣最好的惩罚,或者说是折磨手段。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走人。反正轩辕清宇在,谁也不敢拦她。
“是女儿的错,以后不会了。”柳萧萧说完,就立刻转移话题,“倒是爹爹你,今天怎么来了?”
她不是没看见,柳青崖神色之间的疲惫和为难。想必是为了柳欣欣吧。
果不其然,见柳青崖道:“萧萧阿,你和欣欣是怎么回事?”在听到下人说,萧萧差点将欣欣弄死的时候,他几乎吓得跳起来。
“没什么,我们闹着玩的。”柳萧萧笑得十分无害,十分真诚,让不知道内情的人,真会以为她们只是闹着玩的。
但柳青崖不是无知小儿,也不是因为宠溺女儿而变得盲目无知的人。
他叹了口气,沉沉道:“萧萧阿,不管欣欣做了什么,始终都是你妹妹,是你二叔唯一的女儿。你……你就在看爹爹的面子上,多少让她一点吧。”
这一瞬,柳萧萧几乎怀疑,柳青崖是不是真的如他人所说和记忆所述的,对“柳萧萧”十分宠爱到了无原则、只要谁敢欺负“柳萧萧”,会气得将对方家给抄了的人。
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别人可能不清楚,“柳萧萧”是怎么死的,她是如何得到重生机会的,那些女人又在明里暗里做了什么,她可是清楚非常。
于是,她收敛起笑容,用平静得看不出情绪的表情对柳青崖,冷淡道:“做不到。”
“萧萧……”
柳萧萧起身,斜睨着柳青崖道:“爹爹不必多说。今日柳欣欣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稍顿,“爹爹,死过一次后,女儿我可是很清楚的知道,对敌人不能心慈手软,哪怕是自己要死,也要将对方一同拉入地狱!然后,在地狱里让对方过得比自己更惨!”
柳青崖脸色一变,一双虎目颤动。
他握着拳,复杂的看着柳萧萧纤细的身影。
此刻,他终于相信,自己那个憨憨傻傻的女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犯他全家”的全新的柳萧萧。
虽然欣慰,女儿变成这样,意味着,虽说不能确定是否没有人能够欺辱得了她,但至少不会吃亏。可是,这种变化,却是在生死之间得来的……
“爹爹,今日你是受柳白鹿的乞求而来的吧?”柳萧萧突然道。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理由让柳青崖宁愿委屈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要说出这种事情。
柳青崖叹息,“嗯,白鹿之前向我赔罪,说欣欣做了一些事,惹恼了你。他很抱歉,可是忙着照顾欣欣,没有空来向你请罪。所以见我要来见你,就拜托我了。”
柳萧萧在柳青崖看不见的角度扯起一抹残酷到了极致也讽刺到了极致的笑容,没有时间吗?
柳白鹿那个人,典型的混吃等死还贪心不足的人,他会因为照顾柳欣欣而没空?她相信柳白鹿会因为喝花酒没空,会因为去赌场没空,可就是不信他会因为照顾柳欣欣而没空!
退一万步说,他的话是真的。但是,他一个靠着哥哥生活的寄生虫,会有操持着军国大事的将军忙么?柳青崖都有时间,他会没有?真是可笑至极!
而更可笑的是这现实,柳青崖这样的好父亲、好男人、好臣子、好将军,竟然有这个这样懒惰、无知、贪婪、愚蠢的弟弟。
“爹爹,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柳青崖一愣,惊讶道:“阿……?”过分?什么意思?难道,萧萧是在责怪他多管闲事?
柳萧萧道:“柳白鹿今年也快四十了吧?都说男儿三十而立,可是他做了什么?除了依附你,还是依附你。”
“将军府不差这点支出。”
“这不是支出不支出的问题。而是,爹爹你想养他一辈子吗?”柳萧萧道:“他虽然是你的弟弟,你的亲人,但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之前我听说,他除了去花楼就是去赌坊,要么在家里喝酒,混吃等死。不时惹了麻烦,其他人都看在你的面子上忍了。而前几日,柳欣欣又打着将军府的名义邀请京城名流来府里一聚,结果闹了那么大哥笑话!”
柳青崖道:“他们……他们是我们的亲人阿!”
“爹爹治军严厉,爱民如子,那些被欺负、欺压的人,就不是爹爹的亲人了?”柳萧萧反问,“爹爹,养几条米虫没什么,但养了几条没什么能耐却又四处惹麻烦的米虫,只会给自己引火上身!”
柳青崖神情露出难过和悲伤,“你奶奶临终前,让爹爹好好照顾他阿……”
“所以呢?”柳萧萧十分不以为然,“爹爹,柳家不是你一个的,也不是他们的。他们近日能够惹上市井百姓,明日就能惹上王公贵族。你今日或许能够为他们解决麻烦,但明日呢?爹爹,这京城……你认为将军府强到能够横行无忌了吗?”
“……”柳青崖一震,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柳萧萧此话是什么意思。“殿下说了什么吗?”
柳萧萧挑挑眉,随即明白。
柳府在京城里,惹不起的只有那座金色牢笼里的族群。而她恰好在这族群中的一人的府邸里,也难怪他会认为是轩辕清宇对她说了什么,而她今日才会有此言论。
“爹爹说呢?”既然如此认为,她何不将计就计,现在不论从什么方面来说,轩辕清宇的招牌都比她的好用多了。“爹爹自己好好想想吧,是忍痛将他们赶出去自力更生,还是等着有朝一日,柳府上下数百口人,都被他们牵连。轻者抄家流放,重则九族之内,无一人幸免!”
柳青崖动容,沉默了一会儿后,怅然的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这手足之情,怎能是说断就能断的?”
“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我们在京城西面间宅院,就将之赠给他们,并且送上一年的生活费和一笔本钱,让他们自己去谋生。并且言明,以后无论惹了什么麻烦,将军府都不会去解决,也不允许打着将军府的牌子做事。“
“这……是不是太绝了点?”
柳萧萧笑了,这柳青崖……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可是在面对亲人时,却不过是个普通得连注意都拿不定的人而已。虽然,这一点是他的致命弱点,却也是他的可爱、可敬之处。
“爹爹听说过吗,狮子会将自己的孩子丢入山谷,让它们在逆境中成长。”柳萧萧道:“人不磨不成材。爹爹,若是你真想他们当一辈子的废物,永远依附你的话,我无所谓。”
稍顿,“但是,爹爹,我必须言明。如果他们不肯离开,你必须对京城之人宣布,以后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与将军府,与你无关。而且,要将这一点执行到底。不然的话,这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柳青崖沉默,他知道柳萧萧说得句句在理,可是……心底却一片冰寒。他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了?也因为那件事吗?
忽然想起云雅的话:姐夫,你真以为萧萧落水是个意外吗?
难不成,那不是意外?如果不是,那是谁想要谋害萧萧?!
想起萧萧对欣欣的态度,又想想她对其他人的态度,难不成……
想到这个可能,柳青崖的脸色,终于向惨白靠齐。
柳萧萧以为柳青崖是在为难,是在难过,心中也忍不住无奈。情关难过,而这情,岂止是爱情……
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那是她帮不了也无心帮忙的事情。
而且,她相信,柳青崖能闯得过。当年的丧妻之痛都能度过,更何况这与之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还有一点,若是以后爹爹故去,将军府的一切,我不会同意分给他们一丝半毫!而之后,我也不会接济他们一点!”
柳萧萧对将军府的财产没兴趣,但是……柳白鹿既然那么有“诚意”的让柳青崖来道歉请罪,那么,她也表示表示自己的“诚意”吧!
柳青崖沮丧的离开,神情略略有些呆滞,连流星喊他都没听见。
流星抓了抓耳朵,没有在意,就蹦到柳萧萧身边。
“小姐小姐,告诉你个好消息噢。”她闪烁着一双眼,兴奋的喊着。
“什么消息?”柳萧萧漫不经心的回了句,突然想到什么,戏谑道:“不会是见到什么美人了吧?”
流星张着嘴,一脸讶然,“小姐好厉害!”
柳萧萧直接将书砸到流星头上,“是性别男的,还是性别女的。”
“自然是性别男的美人啦!”流星道:“小姐阿,你知道五皇子不?”
五皇子?柳萧萧想了想,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轩辕……风……宇?”
“对,就是风宇殿下!”流星已经从兴奋变成亢奋了,“他回京了呢!今天回府时,见禁卫军的刘统领突然去了城门,就好奇的跟了过去。才知道风宇殿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