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L （化名）性别：女 职业：不详 整理：耶马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看着张其安哀怨的眼神，我却突然有点释怀：张其安，他还是爱我的，只要他是爱过的，我也就不必太难过。只要他曾经爱过，也许付出也就值得。
2000年冬天，我做出了一个坚定的抉择，我与男友周华提出分手，与相识不过一个月的张其安开始恋爱。
其实当时我还是深爱周华的，但无奈他家境平寒，相处三年来，我父母一直持着反对态度。眼看我大专就要毕业了，而他是本科，要比我晚毕业一年，这就意味着，如果我们的爱情继续下去，经济将成为我们的头等难题。
与周华相比，张其安的条件就优厚很多。虽然33岁的年龄偏大了些，但他有房有车，有一家自己的公司，我们相识之后他就开始疯狂地追求我，为我一掷千金。
两下衡量一下，选择张其安，日后的生活自然会舒适很多，家庭压力也将不复存在。
于是我一边接受了张其安的示爱，一边暗下里与周华和平分手。
终于，我与张其安的恋情公布于众，我满心欣慰地向室友们介绍：“不好意思，我这位男朋友，比较有钱。”
我看到室友们眼里闪烁着不同寻常的目光，我想，她们是眼红。
与张其安的交往为我挣足了面子，他对我很慷慨，对我的同学们也非常好，经常请大家吃饭。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所以与同学们关系也只是一般，但与张其安在一起后，我明显感到大家都对我热情起来，不由得感悟：钱真是一个好东西！
寒假时，我带张其安回家见了父母。父母原本听到我说他已经33岁，有些不悦，但张其安去家里时，开了小汽车，又大包小包提了很多高档礼品，爸妈的脸色顿时就好看了许多。他们专门去酒店摆了一桌，还邀上了一些近亲好友，非常隆重地宴请了张其安，算是认亲。
其实我的家庭条件并不差。爸爸是县委书记，妈妈是医院的医生，在我们这个小县城里，都是高收入者。但是他们都要面子，又疼我，所以总希望我可以找一个有钱有势有社会地位的男朋友，这样才可以门当户对。
回想起以前与周华在一起时，爸爸妈妈旁敲侧击的冷言冷语，两相对比之下，我为我果断的抉择而感到欣喜。
半年后我毕业了，我在张其安的公司里落了户，很轻易就留在了这座繁华的都市，圆了我远离穷乡僻壤故乡的梦。
我与张其安，顺理成章地开始了同居生活。张其安也不再喊我的小名，直接就叫起了“老婆”。听着这不怎么好听的称呼，我却感到分外亲切。
我没有急着找工作，而是与张其安形影不离地粘在一起，出入各种高级场所，参与到他的应酬当中。我也因此认识了很多他的合作伙伴及同乡好友。
一次聚餐结束后，张其安送同乡回家，他同乡问起：“你老婆还好吗？”
张其安答道：“还是那样子。”
“孩子呢？”
“还好。”
我很奇怪。回家后问他：“他怎么问你老婆孩子啊？”
他回答：“以前人家看我这么大了还单身，总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嫌麻烦，就骗他们我有老婆孩子了。”
想一想也在情在理，我就没再追问。
可是这样的事情在后来的生活中不止一次重演过，有时候还是他比较亲近的朋友说“漏嘴”的，不由得不让人生疑。我于是找到他最好的朋友，问道：“他倒底有没有结过婚？”
他好朋友说：“这个事情我还真不大清楚，反正没有见他带过别的女人出来吃过饭！”
张其安很快知道了，佯怒地对我说：“你这个傻丫头，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我要真有老婆孩子，我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不需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就算不用陪，不需要寄钱回家？你看我往外寄过一分钱吗？我那帮损友，存心看我笑话呢，你还真上勾了！”
仔细想一想，张其安整天与我粘在一起，的确没有与其她女人过多接触过。他的帐目对我也从不隐瞒，除了让我每个月为他老家的母亲寄点生活费外，再没有往别处寄过钱。
这样一想，我不由为自己的疑心不好意思起来。
排除了种种猜疑，我们的关系更密切了，如漆似胶。
可是好景不长，2002年夏天开始，张其安的生意陷入了困境，他曾经孟尝好客般天天宴请的那一帮所谓“朋友”，这个时候却集体“失踪”了，张其安卖了房子和汽车也不能填补亏空。我们开始四处借钱，我也开始想方设法问父母要钱。
为了要面子，我没敢向父母说明我们的真实状况。因为我知道说明后只有一种结果——他们勒令我与张其安分手。可是这一年多的相处，我对张其安已经日久生情，我已经习惯了他对我的宠爱与呵护，我也相信，我们的困境不过是暂时的，以张其安的能力，我们很快就会走出低谷。
我只是对父母说，张其安需要一点流动资金，很快就会还上。然后，我们拆东墙补西墙，一天一天这么周旋着。
那个夏天过得很清苦，我们住在一个小小的破旧的出租房里，没有空调，很多蚊子。很多个夜晚，我靠在张其安汗湿的身上，想着我那些个许久未联系的女同学们，想着她们是不是正坐在空调房里，依着男友看电视，心里就不由得阵阵酸楚。可是转头看他，看到他那熟悉而凌乱的头发，看到他憔悴却仍显怜爱的眼，我又有了些许欣慰：“这个男人，至少他是我的。”
为了筹钱，他开始经常出差催款，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成为他的绊脚石，虽然舍不得，也支持他出去走动。
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我开始重新与旧日同学联系起来。
一方面，是因为想找一些可以倾诉的人；另一方面，我也想看一看哪一些同学条件尚可，我可以帮张其安从她们那里借一些钱。
同学毕竟是同学，虽然我再不比当初，他们对我却还是很热情。这让我对以前的一些想法心生愧意。可是，在交谈中，我察觉出她们的言语总有些躲闪。
她们有时候会聊一些婚姻爱情方面的东西，聊一些婚外情的事情。然后将自己分别摆在老婆和情人的地位去分析，谁更痛苦，谁更不堪。
还有人问我：“打个比方，如果你家老张有老婆了，你能接受吗？”
“我当然不能接受！”我回答，“不是不能接受他有老婆，而是不能接受他骗了我整整两年！”
她们便呵呵一笑：“就算真是这样，你也不是受伤害最深的那个人，想一想人家老婆，那才叫可怜呢！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整整同居两年，家都不回，孩子都不养！那该有多可悲！”
我能感觉得出她们话中有话。可是，我不敢深想。
转念再想，就算张其安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也没可能她们比我更早知道呀。她们与张其安毕竟不熟。
可是更大的疑点接着就显现了。
秋天的时候，我怀孕了。张其安对我说，等难关过了，我们就结婚。我很欣喜，对未来充满憧憬。
那天张其安又出差，我晚上打电话给他，他说在郑州，马上要洗澡，洗完澡再给我电话。这时我听到一个男孩远远的喊声：“爸爸，我给你放好水啦！快来洗澡！！”
我问：“那是谁啊？”
张其安回答：“我开着电视呢，是电视里在喊。”
然后就挂了电话。
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笼罩了我，联系起张其安朋友们的“口误”，女同学们的躲闪，我的信心开始动摇。
我想了一下，从他的朋友那里应该是问不出什么的，于是我约了我的同学，推心置腹地和她们聊了好久，聊我与张其安的感情，和这两年里我的疑惑。
同学们安静地听着，却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她们只道：“他要真有老婆孩子了，你肯定是有感觉的，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确的。你要说你没感觉是不可能的，那只是你不愿意相信。不过你也不要随便就胡思乱想，不管什么时候，女人还是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钻牛角尖。你想想，就算你被他骗了，你也比他老婆幸福多了，毕竟这两年他陪的人是你，不是她。”
我不甘心这样的回答，却又没有勇气再问下去，只是对她们说：“如果你们知道实情却不愿意告诉我，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她们说：“你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往往都是当事人最后知道。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去告诉她，谁能担保告诉她之后她会不会出什么事？谁都不想去伤害别人。”
面对这种模棱两可的答复，我真是哭笑不得。我不甘心，于是趁着张其安还没有回来，我又找到了他的一位女同乡。
上一次是问的他铁哥们，后来我也想到，这样的事情，男人们肯定是相互护短的，还是找一个与他不是太亲近的女性来问的好。
果然，在她这里，我得到了答案。
原来我一直的猜疑都是事实。更令我吃惊的是——他不仅仅有老婆孩子，而且他老婆孩子就住在我们同一所城市！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女人啊！与丈夫同城而居，丈夫夜夜不归两年却依然风平浪静。
而张其安，他又是什么样的一种男人啊！两面周旋了两年，我居然被他蒙在鼓里！
想当初，我为我精明的算计何等得意，我以为我终于如父母所愿钓到了一个金龟婿，谁料到……
张其安，如果你只是想玩一场游戏，又为什么要去见我父母？难道耍我还不够，还要连我父母一起也耍了吗？
恨意开始在我心间弥漫。我恨所有的人。
我恨我的父母，他们对自己的女儿都那么地势利，以世俗的眼光来评价我的爱情，误导我掉进了金钱的迷局。
我恨我的同学，原来我的同学们早就知道了，因为有一个女同学工作中接触到张其安的同乡，她提到张其安这个人的时候，那位同乡说“哦，他两个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她们早就知道，已经互相告知，却独独没有人来告诉我，只是眼睁睁地等着看我最后的笑话。
我恨张其安的朋友，他们无疑是他的帮凶。明知他有妻小，还一个劲替他打掩护。
我恨张其安，我恨他居然欺骗了我这么久，我恨他口口声声说爱我，一口一个老婆的喊我，还说度过难关就结婚，却原来根本没打算天长地久！
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当初经营的这场利益之爱，最后却以我付出真心却得到欺骗而告终。
张其安回来后，我与他摊了牌，坚决地提出分手。并自己去医院做了人流。
可是，仅仅分手，又怎么足以消解我心头之恨。我开始向他逼债。我明知他现在非常困难，可是还是天天追着他要回我曾经借给他的钱。
是的，钱不多，但我就是要让他不好过，我以为这样才得以对我不堪回首的两年青春有所补偿。
爸妈还是知道了真相，打电话让我回家。我没有理会。我已经不想再回到那个叫作家的地方，不想再看他们丑陋的脸。
同学们知道了我的现状，轮流来陪着我，亲自买菜炖汤，替我滋补身体。
我身体稍好一些，她们便带我出入各种社交场合，有意无意地给我介绍一些男孩子。
都说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入另一段感情。于是闪电般地，我与一名外企白领开始交往。
经历了张其安之后，我早已失去了最后的单纯，如今所谓的恋爱，不过是我疗伤的工具。但是这位男友阳光大方，真的可以给我带来很多快乐，让我暂时不用再去想那些痛苦的往事。
可是张其安却又出现了。他知道我新交了男朋友后，居然找到了他的公司，将我与他的种种过去和盘托出。
我的新男友自然无法接受，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看着张其安哀怨的眼神。我却突然有点释怀：张其安，他还是爱我的，否则，在他事业如此低谷之时，他不会有精力来留意我的爱情去向，并为此而冲动。
只要他是爱过的，我也不必太难过。只要他曾经爱过，也许付出也就值得。
几天之后，张其安的妻子找到了我，我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谁知她对我说：“张其安因为债务纠纷被抓起来了，家里没有钱保释他，我知道你爱过他，所以请你帮一帮他！”
我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土里土气，满脸憨厚的女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意涌上心头。我沉默地领她去了银行，取出了刚从张其安那里费力讨回来的钱。
2002年冬天，我离开了这座记录了我的爱与恨情与仇的城市，只身南下，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事业和爱情。
我依然不能原谅父母不能原谅欺骗，可是，我更多地懂得了保护自己。更多地了解到：自尊自爱自立自强的女子，才会更加地接近幸福。
耶马笔记：
其实在这个故事里，很可悲的，我也拥有一个属于“龙套”的角色，就是L诸多同学之一。很遗憾，当年我眼睁睁看着L一步步沉沦下去，却始终没有勇气很直接地向她道明实情，本以为旁敲侧击已经足够，却不想，爱情中的女子，智商已经为零。这是我的罪过，而更令我难过的是，有着与我相同罪过的“旁观者”们，在当今社会中，已是屡见不鲜。不是我们太过冷漠，只是情之一字，太过复杂。我们与L只是同学之谊，并非推心置腹的知己，我们并不了解，当她知道了真相，是可以做到全身而退，还是会陷入一个更为疯狂或者罪恶的深渊？
所以，亲爱的姐妹，请你切记，想要在爱情中学会保护自己，你首先要做到的是：
1、 不要因为爱情就放弃了全部人生，至少，你得拥有一二挚交知己，只有她们，才会了解你的一切，以最安全的方式保全你的幸福，哪怕两肋插刀，哪怕惹火上身。
2、 不做多疑的女人，却也不能事事偏听偏信。留一点冷静给自己，也就是为爱情买了一份保险。
3、 爱情就是爱情，不要和诸多外在条件交混在一起，否则，当环境改变，你的爱只能体无完肤。
另：这个故事的大概，我远比L更早知情，而他们相处时的细节，是L离开前告知的。L允许我将之整理成文，以告诫那些如她曾经那样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们。却再三申明，不要透露她的真实姓名，因为，她不希望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会影响到她今后的生活。
L，那日一别，至今未见，也从未得到过你的半点消息。不知你近来可好？也许，你根本不想记起我们，记起见证过你这段灰暗岁月的所有人们。那么，我只能在这里遥祝你：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