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刚子是个鳏夫，赵小磊还没记事儿的时候他老婆就死了。早些年也出去混过几年，可不知道为啥，又突然回来了。
然后就一根筋儿似的扎在了赵家庄，也不出去做活儿。不过他的手艺真没的说，家里三间大瓦房上面的所有木活儿都是他亲自下手做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村里做木活儿的都找他。就拿前阵子的农家乐来说，也没少他的身影。那些不能用的东西，在他手里捣鼓下就顺眼了。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从里头走出个黄花闺女。她模样还算周正，脸色挂着红色，穿着蓝条格子的小外套，身材虽然没啥特别出众的地方，可个头不矮，瞅模样也就二十来岁。她和赵小磊对望了眼，就急匆匆的走了。
赵小磊总觉得这婆娘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谁啊！”正想着，里面就传来了有些沙哑的男声。
“行啊老刚子，你连这么年轻的都不放过。才这点儿就捣鼓上了，也不怕给人瞅见？你着晚上得早点睡啊！”赵小磊扯着嗓子走进去。
“那是来求木夫人的。”一个个头不高，酒糟鼻子，满脸猥琐的中年男人露出口白牙。
“竹夫人咱在书上瞅见过，那木夫人是啥？”赵小磊递给他支烟，胳膊也搭在他肩上，“你可不能糊弄咱，那婆娘咱可认识。”
“草，不就是邢秋媚嘛，咱又没碰她。”老刚子可不怕这个，“竹夫人是竹子做的，木夫人就是木头做的。这女人要是没那玩意儿开荒，还不得憋死？尤其是那些寡妇，这没个男人还不能找个木夫人捣鼓？”
他身上透着股猥琐的气息，怎么瞅都像个老不正经。听说他老婆就是因为他在外面和好几个婆娘胡搞被气的发了病，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
当然了，这也是谣传，根本无从考证。
“你来找咱干啥？难不成是你爹想找咱？不去，上次的工钱还没结！啥时候给了啥时候干活！”老刚子打个哈欠，“你要是想帮你爹结咱也没意见，一共八千七百五，你给八千五就成。”
“结个屁！”赵小磊瞪着眼，“以前赵红林找你干活儿你咋不催他结账？他是村长，咱爹还是一肩挑呢。别觉着咱爹好说话，你就蹬鼻子上脸。你信不信咱回头就找几个人，把你从赵家庄赶出去。”
“嘿嘿，咱不就说句笑话，你那么大火气干啥？”老刚子缩缩脖子，“老三家的事儿就是咱的事儿，咱能偷懒？不过话得说明白，咱不多挣你的钱，你也不能赖账！”
“咱缺你那俩大仔儿？”赵小磊拍拍他的肩膀，就把家里弄家具的事儿告诉他，“咱可得事先说好，那床头和柜子啥的全都得手工的。对了，尤其是外面那间屋子里的椅子啥的，都得给弄上花儿。”
顿了顿，又说：“刘德富家里那套咱可见过，要是手工比那个差了，你别怪咱给你一把火烧了。”
“你这是说啥？咱老刚子啥时候干过拿钱不好好干活的事！”老刚子瞪着眼，“你去瞅瞅那农家乐的，咱啥时候赖过！”
“你急个啥，咱这是提醒你！”赵小磊咧嘴笑，“你有功夫跟咱回家量个尺寸。对了，啥时候能做好。”
“最起码也得俩月。”老刚子想了想，“小磊啊，依着咱看，你也崩在家弄家具了，没啥用。”
“草，那老子睡哪里？”赵小磊瞪眼。
“哎哟，你先别生气呢。”老刚子拍拍他的胸脯，“小小年纪就这么大火儿。再说了，依着辈分，你好歹得喊我声大伯，咋这么不懂礼貌呢？”说着又从赵小磊的烟盒里摸出支烟点燃，“你得听咱把话说完。”
“有话就说。”赵小磊拿开他的胳膊，坐在旁边的摇椅上。
“咱村这么多人盖新房，有的还盖二层楼，你就不想鸟枪换炮？”老刚子冷笑着，“这一水儿的新家具，扔那破房里有个啥用？就算要放，也得装修下！”
“这主意不错。”赵小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莹莹家都盖了二层的宾馆。这自己要是不弄一栋，说出去也不好听。
再说了，莹莹回来瞅见自己还住在那破房里，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没混好呢。
老刚子瞅着赵小磊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的主意成了一半。他捻捻手指头，想着只要干成了这票买卖，就能过个肥年，也忍不住乐了。
“盖个楼房怕啥？赵红林当了两年村长还给自己弄个洋楼呢？他还没给咱村干点啥，这老三好歹也弄出个花调调。”老刚子吸口烟，继续怂恿赵小磊，“再说了，你又不缺那俩糟钱儿？依着咱的意思，那鱼塘的房子推了，还能空出一块儿地方多养点鱼啥的。”
赵小磊点点头，就说回头找赵三才商量下。不过那老房子里的家具还得做，而且得尽快。
老刚子满口答应，也知道眼瞅着天就冷了，要是不加把子力气，这冬天干活就腻歪了。不过，这次可没提订金的事儿。
“先不说口水话了，你跟咱回去量量。”赵小磊没功夫跟他扯闲篇。
“量个啥？老三那房子盖的时候咱就是帮工，多大尺寸能不知道？”老刚子觉得他小瞧自己。
“瞅把你能的，有做出来的成品没？咱得瞅瞅。”赵小磊是怕他手艺退化。
“咱正好给人做个屏风，今天就让你见识下咱真正的手艺。”老刚子说着推开门，带着他走进去。
走到工具房里，把灯光打开，就瞅见一面古色古香的屏风。那手艺简直可以称得上出神入化，超凡入圣。尤其是那连接地的合页，如果不自己瞅都不能发现。
“看到没，这就是咱祖传的本事。瞅瞅这做工？那小子最起码得给我加三千，不然咱都不卖了。”老刚子瞅赵小磊眼都直了，大声炫耀起来。
“你就一纯粹的奸商。”赵小磊指着他的鼻尖，“这屏风多少钱？咱那老宅子里也得弄个。对了，得弄的大气磅礴点，给咱爹挡煞用。”
说实话，要不是这个屏风有主，他都想马上搬走。
“一口价，八千，少一毛都不干。”老刚子有底气，价格也不算高。
“成，不能比这个小。”赵小磊指指那屏风，扭头就看到一个上着锁的箱子，“那里面是啥？”
“都是木夫人，你要瞧不？咱今天就让你见识下独门绝活儿。别说咱事后爱加钱，就这本事，外面都没几个能比得上。”
老刚子说着，走过去就把锁头一拧，就打开箱子。
这里面放着十几根儿大小不一，粗细不同的木夫人。都一水儿的铜黄色，明显都上了漆。
不但如此，还没啥异味儿，不知道老刚子用了什么手段。
赵小磊蹲下去，就发现款式还不一样。捡起一根儿跟韩琪买的那硅胶玩意儿差不多的东西拿在手里，“这个做的不错，跟店里卖的那个没啥区别。”
“区别大着呢。”老刚子哼了声，“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这都是些纯手工的东西，那些流水线下来的能比？”
他拽拽下巴上的胡须，蹲下身，“瞅见这些疙瘩没？这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还有这头上的弧度，那也有讲究。太高了不舒服，太低了没感觉。就现在这模样，快慢都伤不到皮子。对了，要是再往这个地方加个大点的疙瘩，嘿嘿……”
“独角龙王吧？算是十大凶器之一了。对了，这上面雕着图案的是啥？”赵小磊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又摸出一根儿。
他仔细瞅了瞅，这图案竟然是盘旋向上的，还是副老汉推车的画面。尤其是那做工，美轮美奂，跟真的似的。
“这是县里人定做的，他们就喜欢这种调调。就算玩点幺蛾子，也得弄个高雅的名头。”老刚子好像对这个很有经验，“咱村里人图个爽快，没啥要求。可城里人见得多，俗了瞅不上眼。当然了，你也别小瞧了这个图，就凭这个，也能值三千。”
“你下刀子比咱还狠啊。”赵小磊觉得自己野生鱼和野生兔子啥的卖的价格就不低了。没想到这家伙比自己的还厉害。
“这阴刻的便宜，那阳刻的起步价也得五千。”老刚子沾沾自喜，满脸傲色，“凸忒少没感觉，就显得画蛇添足；凸忒多虽然舒坦，可会伤着肉，这也得仔细琢磨。”
说起这些，老刚子头头是道，眉飞色舞。赵小磊也听的如痴如醉，满脸坏笑。趁他不注意，拿了根儿塞进兜里，就往外走。
老刚子也没在意，再说了，那箱子里的多了去了，这谁还闲着没事数数那东西的多少？这要是被人瞅见，还不知道传出啥幺蛾子。
出了门就往村委会跑，打算和赵三才商量盖房的事儿。可还没走多远，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拿起来一瞅，竟然是吕宗盛打来的。他这时候才忽的想起，上次他派人来拉鱼就让自己过去。可自己那时候有事没时间，答应不忙了就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