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市政府。”
辛海伦没有进车的后座，而是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她轻快地说出地址，把两本册子靠着左手边放在踏脚处。
李鸿钧急忙在导航装置上输入文字，辛海伦咳嗽了一声，道：“别查了，我给你指路。”
“好的。”
李鸿钧将车子驶出，心中想着，也不知她那声咳嗽，是恰好嗓子痒了，还是不满他不熟悉路况。
“这次去是参加个临时协调会。”辛海伦没有摘墨镜，她靠在椅背上，一边指着路一边解说道，“本市的地铁项目，因为意外情况需要改道，虽然更改的路线不长，但涉及到一个小区的搬迁，这里存在的问题很复杂。市发改委希望我们能做个调研，尽快给出可行的建议。”
“这种事儿也是我们的业务范围？”
“当然。调研本来就是基础业务，难道你以为我们做咨询的只是给那些企业编写制度流程，或者上几节管理课？”
“哈啊，我不懂了。您要多指点我！”
辛海伦没有接这个话茬，她沉默了两分钟，突然道：“你也在看《甄嬛传》？”
“没有，呃，歌儿挺好的！”
李鸿钧这才意识到她的沉默也是在欣赏音乐，而她所谓的“也在看”正表明了她近来在观看该剧。他心中不禁浮起一个念头：女人都爱看宫斗？
市府所在地是文山区履善路，距离这里只有8公里多一点。文山区是市里面积最大的一个区，这几年城市拓展时，新开发的区域，都从县里并入了这个区。履善路在十几年前还是一片农田，但现在却是双向四车道的优质城市道路。
他们行驶了十五分钟。一路上，辛海伦没有再提工作的事，却聊了不少清史话题，都是雍正年的故事，甚至包括吕四娘等江湖野史，看得出这女人看电视剧之余还做了不少研究。
汀阳市政府座落在一个花园式的大院里，办公楼群设计地高雅大气，主体有十一层，这次会议安排在第十层的2号会议室。
会议的通知时间是两点半，李鸿钧他们只提前了五分钟赶到，进门时，会议桌旁已经坐满了十多个人，会议桌一头的主位上坐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他看到这两人进门，笑着招呼道：“好了，专家到了，我们欢迎一下。”
在座的人们居然真的鼓起掌来。辛海伦急忙摘下墨镜，拱起手来，很有江湖气地跟大家回个礼，“哎唷，各位领导，你们可是折煞我了。不能都由着许主任开玩笑啊！”
众人都笑起来，有人道：“我们都愁坏了，你们是来分忧解难的，必须欢迎。”
“我们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决策还是要靠领导。”
辛海伦坐在留空的座位上，李鸿钧坐在她的右手边，听她和大家寒暄交流。在座的十多个人来自各个相关部门，除了许主任外，还有政府办、交通局、地铁公司、警察局、拆迁办、设计院、施工公司等。大家显然对华悦公司接手这个调研课题很有信心，但是辛海伦却不再是来时路上对着李鸿钧时那种自信的态度，她不断强调工作有难度，就是来帮忙的。
超过会议整点十分钟后，许主任看了看手表，面色不豫地对坐在他身旁的青年男子低语了两句，然后宣布会议开始。
这个会议确实是临时会，没有什么程序，许主任开门见山的进入主题，提出了当前的麻烦，然后指明这个会上要讨论三个内容：其一，能否按原线路施工，或者选择其他的变更方案，而不是拆迁这个令人头疼的凤台社区。其二，如果必须拆迁，如何进行可以不至于激化当前的居民情绪，以及控制成本。其三，昨晚，施工公司和社区居民发生的冲突事件，已造成三人重伤，八人轻伤，如何处理。
许主任最后语气沉重地道：“这个项目的意义，我已经多次强调过。你们一再表态没问题，现在却是大问题。陈书记在京城开会，半夜打电话过来骂人。李市长本来要亲自主持这个会，刚才有些意外急务，他要过一会儿再来。现在，你们都挨个说说自己的看法。这种研讨会是务虚的，但大家的态度要务实！”
听了许主任讲的如此严肃，李鸿钧起初还有些热血沸腾。可是听了几个人讲话，他才醒悟过来，这个会议仍旧是扯淡会。各相关部门都有参会，但是没有一个是主要领导或者对接本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换句话说都是“代表”。
像交通局那位，不是基建科的，而来自综合科。警察局的那位，不是局长或所长，而是刑警队的警员。拆迁办的来了两个，都是资料室的，美其名曰熟悉汀阳三十年来的拆迁工作。甚至连地铁公司和施工公司，这些当事人单位都没项目经理过来，来的只是助理。那地铁公司的助理是个清清秀秀的姑娘，她的发言很短，但最后一句话却是“昨晚的伤补费用，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不会让市里为难。”
对于这么无礼的话，许主任竟然未作置评。李鸿钧突然想到，搞不好这许主任也是什么副主任或者闲职领导，这个会议本质上来说，应该确实是务虚的。怎么处理，上面大领导们自有定计，大家来研讨，只是完善思路；而引入调研，却是为了让某些思路显得更科学、民主。
李鸿钧自己，也是只带着耳朵来，没有带嘴巴的。他坐在这里，扮演的是辛海伦的背景，表明华悦公司派出了两个人，以示重视。他什么都不用说，甚至什么都不用想。不过，此刻他的思维却在紧张地思索着，他想起了曲非烟偷回来的U盘，那里面正是关于这个地铁项目的资料。
地铁突然改线，真的是因为地勘状况有变，不得已而为之么？社区居民的反对情绪竟如此激烈，在初次测量时，就爆发冲突，这其中是否有人推动？
遗失的U盘，和突发的事件，会不会有联系？U盘的失主，何时可能找上门去，又该怎么应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