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与曼曼两人退出去的时候,细心的曼曼还轻轻的带上了门。
未桀看着暮冬离去的方向,沉寂的眼中若有所思。
“真是谢谢你了……”
华瑾抽回被他拉住的手,很不好意思的在旁边表达自己的谢意,只是刚才未桀一番人前亲密的举动,教她有些害羞,于是连说话的声音也跟个蚊子似的。
未桀看到她红彤彤的脸蛋,不由弯嘴一笑:“谢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会看着一个低等的巫女爬到我夫人的头上,还袖手旁观么?”
“我根本就不会巫术,到时候难免会露出马脚的。”华瑾想到这里,开始忧愁起来:“你能救我一次,总不能救我每一次……只是,你怎么也会巫术呢?”
“巫术?”未桀凤目微微上挑:“我当然不会。只是用了些蛮力,再加上一点幻术,看上去有些像罢了。这石头箱子,完全是被我震开的。”
原来是这样!华瑾看到未桀从石头箱子里掏出一本轻巧的绿色玉碟,随意地收藏在宽大的衣袖中间。
好不容易到手的玉碟,可惜打开的时间未到。未桀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子:唉,时机还不够成熟……
“没什么事的话,最好不要到处乱跑。”未桀抬脚出门:“我今日不在阁中,你若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无夏便是。”
“嗯!”华瑾欢快地应和道,心中暗暗念道:不用你说,人家今天也要会会这位大总管的~~~
未桀行至台阶处,徒然看见寝殿的窗台地下,有一点微黄的影子夹在窗棱之中。他随手一伸,那微黄之物便簌的一声飞入修长如玉的手中。
那是一枚袖珍的中等的耳符,又在四国的民间称为窃听符。听人墙角一事,城中修行之人向来清高,对这等下等符咒自然是不屑一顾。细看这符的制材,也不似城中之物。那么这符的主人,看来只有来自刚进城的那批巫女了……
混账!现在就连他一向视为安全领域的寝殿,都要被他人觊觎了吗?!
窗户中,那毫不知情的小女子还在忙碌地收拾床铺。
未桀收回视线,眼中的怒意化为一道鲜红的火焰。
“没有下一次。”他的眼中现过杀意。
手中的窃听符在高温的火焰的包围下,化为灰色的尘埃从八十一层的天阁顶端随风而翻飞,渐渐消失在四方城微冷的晨光中。
收拾完床铺,华瑾看到放在小圆桌上的空碗,忽然想到曼曼说未桀已经练成了什么辟谷之术,是不用吃饭的……
额,那怎么都喝光了?自己的那碗米汤,不会破坏他那个法术吧?
算了,先不想这个,还是办好正事要紧!
华瑾在屋中收拾洗漱了一番。
曼曼过一会送来了五谷丸子,华瑾心不在焉地吃了这简约的早饭。待曼曼走后,又在屋中转了一会儿,估摸着未桀已经去外面办事了,才从寝殿中出来。
一路在台阶上蹦跶许久,终于在天阁的第七十九层撞见了带着士兵巡逻的无夏。
“无夏总管!”华瑾感觉自己好像是正在拐卖幼童的人贩子:“你能不能带我去一个地方呢?”
“夫人想去哪里,尽管吩咐无夏便是。”
哦,没想到这“幼童”那么好说话~~~华瑾很不自然地看了这位斯文俊秀的大总管一眼,转头看向台阶旁的天窗:“那个,我想去无渊崖走走。”
“是!”简洁有力地答应了眼前圣主夫人的奇怪要求,无夏朝身后的士兵们大手一挥:“你们继续巡逻。”
无渊崖,是四方城的边缘地带,那里常年寸草不生,整座高崖之下是无尽的深渊,从来没有人到底下去过,也不知这崖底的深浅,故此城中人取名为“无渊崖”,是为无尽的深渊之意。无渊崖,在四方城中一直是一个可怕的所在,不仅仅因为在城中受到处决的修行者会被投入这崖下的万蛇窟中任其自生自灭,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任何一位修行者到了这里,都将无法使用自身修成的法术!
这就好比是让老虎拔下利齿、剑客被夺去宝剑、帝王被摘了王冠一样让人无所适从。不知这无渊崖是不是被造物主遗忘的角落,这里的地形也是古怪了些:光秃秃的的灰色岩石上,尽是些空空洞洞的气孔,倒是方便了爬虫类的野物穿梭其间,因此,此处崖底的蛇类很是猖獗。曾经有修行者无意间经过此处,遇到毒蛇攻击,不想法术失灵,愣是生生被咬后中毒而亡。
于是无渊崖的名声就此传播开来,时间久了,城中的人都知道边缘地带有这样的一处可怕存在,轻易不会上这无渊崖来。
而这四下无人的地方,却正是洛秋与负心人对质的好去处。
虽然此时天色已经是接近日中,华瑾站在这无渊崖的顶上,还是被这崖顶的疾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无夏……你,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洛冰?”她很没有气势地对着站在附近的无夏说道。
“夫人何出此言?”无夏面无表情,没有正面回答她。
“哼,华瑾,何必与他废话!”手中的戒指灵光一闪,洛秋半透明的身子出现在崖顶的空中:“今日你既然有胆上了这无渊崖来,我洛秋,定当叫你又去无回!”
说完,曼妙的身姿在空气中徒然一转,一道炫目的光从她手中飞出,如同一把闪光的利剑,直直刺向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无夏胸口之间!
六年前爱到要与他私奔的人,今日却恨不得亲手解决他的性命。这样纠结的情感,华瑾是无法理解的。
这无渊崖上的修行者使用不了法术,而洛秋身为一丝魂魄,倒是不受这悬崖的力量拘束。她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让华瑾把未桀引到这里来的。
然而……
就在光剑的剑尖即将刺破无夏的衣襟之时,却被他轻巧地避开了————身为天阁的一把手,没有拿得出手的外家功夫自然是镇不住底下人的。
“洛秋,我没有想到你的执念那么深。”无夏的声音平静的好像老早就知道有一天洛秋会找上门来的样子:“你我都应该清楚,现在这番情形,谁都不愿意看到。”
“洛冰!哦,不,是无夏大总管!不要说得好像这事和你毫不相干一样!谁都不愿意看到?你当初说要带着我走的时候怎么没有说?!六年前把我封印在南平国的邺城时怎么没有说?!”洛秋的显然被无夏的平静气的发抖:“你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的吧?”
“你愿意这样认为,那就算是如此吧!”无夏一副无谓的样子:“反正这本就是我的宿命。”
“好!好!好!”洛秋怒极,手中的力量再度散出光芒:“那么,你欠我的,给我还回来!”
她的另一只手一把扯下脸上带着的黑纱,露出绝美的侧脸来。细白如凝脂的肌肤,浓密的睫毛下是水汪汪的眼睛,红唇嘴角自然弯起,勾起一道绚丽的弧度。这样一张侧脸,连华瑾身为女子在旁边看见,都忍不住眼露惊艳之色。
从认识到现在,华瑾还是第一次见到洛秋的真面目。
但是无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因为洛秋转过脸,另一边的侧脸,几乎可以用“毁容”二字来形容了!一边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貌,一边是几近溃烂的模糊腐肉!
一半仙女,一半魔鬼。
华瑾被洛秋的另一半侧脸再度惊倒,先前的那回,是对她美貌的惊叹,后面的,就是惊吓了。这就难怪她一直戴着面纱不拿下来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无夏脸上终于露出些不忍的神色:“那庙宇下的结界,还是被你破了。”
“是啊,”洛秋脸上充满嘲讽与心酸:“要不是有一只地鼠咬破木棺,我是永生都无法见到天日了吧?我只不过,付出了半边脸的代价,眼睁睁地看着那地鼠咬了我的脸而已。”
“是我没有把你安排妥当,我以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带你出去,我只是怕……”
“不用说了!”面对迟来的歉意,洛秋脸上泛起无穷的恨意:“你永远都不会体会到那种绝望!”
她脸色狰狞,手中的光球急速汇聚,狠狠地想着无夏的方向攻去。
————“如果杀了我,你会好过一些,那就来吧。”
呼呼的风声中,无夏的声音传来。
即将出手的光球徒然在手中一滞,洛秋整个身影顿在半空之中还不到一瞬,快速运行中的光球马上将她全省吞没。
这是洛秋用于与无夏听归于尽的招数,她原先并没有想到什么退路,于是拼上所有的力量一搏。
只是不曾想,最后的最后,因着无夏的一句话,她还是下不了手。
“啊!”洛秋被自己的力量从空中击落。身为四国之中最强大的女巫,现在的洛秋单单凭借自己灵魂的力量,就已经具有如此威力,可以想象当初她实力完整之时,该是有多么的惊人了。
当初被无夏所禁锢,大抵是缘于她自己没有心防。
洛秋一落到地上,随即化为一道暗淡的光,簌的一声转入华瑾手上的红玉戒指中去了。
“洛秋?洛秋你没事吧?”华瑾摘下手上的戒指,焦急地唤了几声。
有一个人这时比她更急————神色慌乱的无夏,一把抢过戒指,猛地往无渊崖下快速跑去,也顾不上和华瑾交代,完全没了来时的冷静。
只留下华瑾伸着手愣愣地呆在崖上。
还是在乎的吧?
看那个无夏的神情,不像是要害洛秋的样子,反而可能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虽然抢走的了自己的戒指,但也是为了去城中找人救治洛秋吧?
这样释然地想着,华瑾心中松了一口气,仿佛自己绣了很久的一副刺绣即将接近尾声。
无渊崖,上次未桀惩罚那几名长老会的人,就是说投到这山崖地下吗?华瑾好奇地靠近悬崖边上往下一探:妈呀,地下一片黑暗,看着就有些害怕。
她正想缩回脚来,忽然间后背传来钻心的刺痛!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着就往崖下摔去!
“去死吧!你这个冒牌货!”
跌落崖下的瞬间,暮冬尖锐的声音从崖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