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未桀似乎变得更加的忙碌起来,几个月间连寝殿都很少上来。
听天阁里的人在谈论,说是圣主大人这段时间致力于城中修行者派系之间的改制……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看那些人说话的神情语气,华瑾觉得,未桀好像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有几次早上醒来,感觉身边的被子比平常温热,多半就是未桀回来过了。虽然天气一天比一天温暖起来,但是华瑾还是有些怕冷。未桀的被子异常温暖,华瑾把自己整个儿裹在里面,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清香。
像是原野中某种不知名的小花,在奕奕阳光下所散发的诱人味道。
这天早上,华瑾被曼曼从被窝中拉起来的时候,看见旁边的未桀的被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动都没有动过。
怎么又没回来?自从上次守岁之后,他都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有时候夜半过来,天亮之前就无声无息地走了————华瑾感觉自己这一阵子像极了闺中怨妇,就差每天在寝殿门口化身望夫石呼唤未桀的归来了。
每当这时,她心中有总一个声音在说:不要接近那人!他真的有些危险!
可是脑中常常不由自主地晃过那双狭长的、带笑的眼睛,还有那夜……他唇间的若有若无的酒香……
啊!我到底是怎么了!华瑾看着镜中那张纠结的小圆脸,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长发。
“额……夫人,您哪里不舒服么?”身边正在给她梳头的曼曼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华瑾从自己凌乱的内心中缓过神来,讪讪道:“嘿嘿,没有。”
见着曼曼一脸不解的神情,她只好又说:“只是最近有些无聊了。”
“夫人不如等会用完早膳,去书房走走,看看有没有喜欢看的的书?”曼曼建议道。
“嗯,好吧。”
吃过早饭,在和曼曼一起踏上去向书房的台阶时,华瑾在脑中忽然记起一件事情来!
“曼曼姐,你说,要是有人写信给我,这天阁中的人会不会送到我房里去呢?”华瑾紧张地问道。自从上次和蓝姐姐约定后,自己应该每天都在门口等着的啊!
圣城“百晓生”曼曼答道:“夫人居于天阁之中,如若有您的信件,应该是先存放于第一层的书信间。书信间夫人有书信吗?不如小女先去下面帮您拿上来?”
华瑾一向与曼曼交好,言语间都是唤她“曼曼姐”,然这位聪慧过人的巫女并没有以此自居,对华瑾的态度一直是谦恭中带着亲厚。这位曼曼实际年龄与华瑾不相上下,但是那份娴静的气质却是比华瑾看上去成熟许多。
本来与她一起去拿信也没什么,但是一想到越蓝姐姐寄来信中可能会涉及到家中与燕府的事,华瑾又感到有些不便了。
“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反正这天阁中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她了,华瑾给了曼曼一个大大的微笑:“书房想必也是乏味的,我想一个人下去走走。”
“好的,夫人。”
心中惦记着南平过来的书信,华瑾脚下生风,从台阶上一蹦一跳地往最底层的阁楼奔去。
在经过三十九层的时候,透过半开的门,似乎看见未桀和几个年长的修行者在说着什么。
几个月都没见,未桀风采依旧,只是对着那些人的时候,脸色冷峻了些。完全没有在寝殿时面对自己的那副懒懒的无赖样。
真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实的未桀。
华瑾心中这样乱乱的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快到了天阁的第一层。
天阁的第一层,本是用作会见宾客,传递各种文书礼单的处所。自从未桀接管了天阁后,下令把天阁的第三十九层大殿作为接见外客的正厅。于是这第一层大厅,就逐渐冷清了下来。到了现在这时,已经变成了中转书信的地方和管理阁中人员出入的地方。
华瑾刚刚从台阶上下来,就有眼尖的管事者迎了上来:
“圣主夫人!您这是要出去么?圣主大人吩咐过,您要想是出去的话,必须有他本人亲自签发的令签。”
居然还下这种命令?华瑾有些愤愤:虽然自己前两次出去都劳烦他亲自带回,但也不用这样限制自己的出行吧?
“我不出去。”华瑾心中腹诽一了番,直接问道:“请问这位大人,最近这里有没有寄给我的书信?”
“夫人客气了!小的愧不敢当!”这一声“大人”把那位管事者喊得身子一抖:“……这几日没有看见寄予夫人的信件,要是有的话,小人到时候会派人送上去的。”
一听没有自己的信件,华瑾的脸上不由露出些失望的神色:“这样啊……好吧。到时候麻烦您了。”
她正要回身上楼,背后却传来那管事者急切的声音:
“夫人请留步!”
“嗯?”
“四国送来的书信,一向是在每月中旬由专人送达,这个月的书信或许上午就会送到,如果夫人方便的话,不妨在此间等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华瑾对他的客气态度,那位管事者热心地在后面说道。
这样么?华瑾立即转回身来:“好吧,左右无事,我等一会就是。”
她在厅中走了几步,发现管事者与一大群人直直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吩咐的样子,于是由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忙,不用管我。我就是随便走走。”
管事者和一帮的人,这才告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华瑾在厅中转了几圈,心中想着那送信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又慢悠悠地踱到天阁的大门处观望。
守门的一队士兵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如同一排雕像林立在门边。华瑾在大门处徘徊了一会,那些人也不出声阻止。
她于是大着胆子从门口溜了出来。
如同上一回出来的情景一样,天阁的外面,是几条清冷的街。今日天空晴好,大街小巷周围的茫茫雾霭也淡了许多,周遭的景致看上去与她在南平国中所见过的建筑样式,也是大同小异,透露出些人间的烟火味来。
华瑾站在天阁的不远处,走了几步,只见前方有一位白衣男子,手中似乎拿着些东西,正急匆匆地朝着天阁走来。
不会就是送信的人吧?
正想着,那白衣男子转眼已经到了眼前。
“这位姑娘!请问这天阁……”白衣男子定眼一看华瑾的脸,忍不住惊呼:“华瑾姑娘!”
“云胡大哥?!”华瑾愕然:“你就是送信的人吗?”
云胡展被华瑾的话弄得一头的雾水,他愣了一会,才定神说道:“上回在卷宗楼,我办好事情回来,你已经回去了吧?哈哈,我还担心你刚进城,找不到路呢!”
“啊,上回家中有事,走的仓促。”华瑾挠挠脑袋,对于自己不告而别的事很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样,”云胡展看着华瑾,又看了看她身后送入云巅的天阁:“你住在天阁?”
“算是吧。”
云胡展惊奇道:“那么华瑾姑娘一定是圣族中的人啦!”
未桀是圣族的族长,那么身为他名义上的夫人,自己也算是半个圣族的人吧?
华瑾有些迟疑的点头,没想到却换来对方欣喜若狂的反应。
“真的吗?!”云胡展两眼放光,压制着差点要冲上去抱住华瑾的冲动:“我有些私事,正想找圣族的人帮忙。”
“什么事?”上回在街上得到过这人的热心帮助,华瑾在心中想着:如果自己能办上忙的,一定要尽力回报人家才对。
“是、是这样的……”云胡展举起手上的一团物件,缓缓在手心中打开。
华瑾仔细一看,只见一方有些陈旧的暗黄锦帕之上,被人用十分工整的线条描绘了一幅女子画像。
云胡展的脸上有些微微的红,他看着华瑾,局促地问道:“不知华瑾姑娘在天阁之中有没有见到过画像上的女子?”
画像上的女子,嘴角弯弯,一看就是个爱笑的女子。眉眼清雅,且神态落落大方,倒是像极了华瑾身边的巫女曼曼。
“这不会是曼曼吧?”
“是的!就是她!”云胡展惊喜道:“华瑾姑娘认识她?!”
见着华瑾点头,云胡展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明黄的玉佩,看着华瑾恳切地说:“既然华瑾姑娘认识曼曼,那就再好不过!还请华瑾姑娘帮我一个忙……”
“嗯,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只是不知道你找曼曼做什么?”
听到华瑾这样子说,那云胡展险些热泪盈眶,只见他吸了吸鼻子,把玉佩递与华瑾说:“姑娘如此仗义!我一个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华瑾接过那枚色泽通透的玉,等着云胡展的下文。
谁知这位大哥磨蹭了半天,看看华瑾,又看看手中的画像,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把脑袋一横,张嘴喊道:
“请华瑾姑娘帮我把玉佩送到曼曼手上,顺便问一下她、她愿不愿意同我云胡展一起出城去!”
什么?私奔?
他这一嗓子,差点把华瑾手上拿着的玉佩都震飞了:这,原来自己一口应承下的,竟是一份媒人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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