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二老板?把‘二’去掉,再说,你们这腔调是跟谁学的,假不假啊!听得我都难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去去去,该干吗干吗……”关权很想严肃起来,可他的笑眼愣是给人一种想亲近他的感觉。
几个女孩收敛了笑容,站到一边去了。
关权扫视一眼,继续向里走,办公室在最里面。
“二老板……不是,老板!”一个女孩追了上去,发现自己说错话,吐了一下舌头。
关权回过头看着女孩。
“老板,有一位姓黎的先生在办公室等你,我已经给他送了茶水。”
“嗯!”关权点点头。
关权一边往里走一边在心里寻思:这一大早上的,黎耀辉找我会有什么事呢?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不会有好事。
言朵儿上班第一天没干别的,主编就让她写了一份新闻稿,算是让她热热身吧。
下午临下班时,方鸣打电话来,说她半个小时后在报社楼下等言朵儿,问她找到第三个人了没。
言朵儿嘲笑方鸣:“别给咱女同胞丢脸成吗?瞧你猴急那样儿,没男人滋润你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啊!我都替你害臊……”
“男女搭配,生活充沛。”方鸣咯咯地笑起来,“别告诉我你对男人不来电,那我马上和你划清界限!”
“滚吧你!三句不来,你就下流了,流氓……”
“女的成流氓,那不知要有多少男人兴奋死,等着让我骚扰他们呢!男人也喜欢被征服。”
“去死吧!越说越不正经。”
“好了,好了。逗你呢,赶紧准备下楼。”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
言朵儿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要说方鸣对男人的渴求是激烈外露的,那么言朵儿绝对是闷骚的。大学四年谈了四次恋爱,可以说她是在甜言蜜语、卿卿我我中度过了四年幸福的时光。可这四个男生,没有一个是她真心喜欢的。和他们谈恋爱多半是想证明自己的青春没虚度。至于什么是爱情,言朵儿并没有在和他们的交往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越是这样,她就越期待谈一场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恋爱。
下班了,言朵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下楼了。走出大楼,她就看见比自己小六岁的表妹叶珊珊嬉笑着朝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有事儿?”言朵儿诧异地问。
叶珊珊一听表姐这么问,就把嘴一嘟,说:“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啦?人家还不是关心你,怕你第一天上班被人盯梢,我是来护花的。”
言朵儿推了一下珊珊,两人都笑了起来。
和很多“90后”一样,叶珊珊可是个潮女,穿着打扮都相当前卫。在家长眼里她是个另类,总喜欢玩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害得言朵儿妈妈担心外甥女会带坏自己的女儿,只要珊珊来言朵儿家,言朵儿妈妈就不会给她俩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为此,叶珊珊很少去大姨家,她和表姐一般都是在外头联系。
“晚上有安排吗?请你吃饭。”言朵儿忽然想起方鸣交代的任务,眼前不就一现成的吗?
“有安排就不会来找你了。”珊珊的大耳环勾住了头发,她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这几天老爸管得特严,今天好不容易逃出来,一定要玩个痛快。”
“工作有着落了吗?”言朵儿帮表妹把头发拢到背后,“你家附近那家幼儿园不是答应让你去上班吗?”
珊珊马上睁大眼睛:“让我看孩子?饶了我吧,我爸就会自作主张,根本就不看看我是那块料吗,一见小孩哭,我就恨不得给他一脚,得了,我可不想当个暴力老师。”
“你都换了多少工作了,差不多就成,现在还伸手向家里要钱,你也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钱就是我的。心疼钱,就别生我啊!你以为我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啊。”珊珊理直气壮。
言朵儿狠狠白了一眼表妹:“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你也好不到哪去,大学四年,谈了四个对象,要是大姨知道了,不把你的腿打断才怪。”叶珊珊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两人嬉笑间,方鸣的车子停在了她们的面前。方鸣从车里探出脑袋,取下硕大的墨镜,朝言朵儿挥手。
“来了!今天她安排。”言朵儿拉着表妹上了方鸣的车。
坐进车里,叶珊珊和方鸣打招呼:“方鸣姐,你越来越酷了,这车你买的?”
“公司奖励的,不用白不用。”方鸣就喜欢听好话。
“真牛!”珊珊表现出羡慕的神态。
方鸣更加得意,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
“方鸣姐,介绍我去你公司吧!我也想搞台车开开,多威风啊!”叶珊珊身体靠向方鸣,一脸的认真劲儿。
“你会PON设计吗?你懂编程吗?你的英文水平能和外国人流利地交流吗?如果这些你都不会……你,你能吃苦吗?”方鸣扬起下巴,端起工作时的架子,威风凛凛。
“得了得了……”叶珊珊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不成就算了,干吗说得我一无是处啊!我会的,你还不一定会呢。这人啊,没有十全十美的。”
看叶珊珊真的生气了,方鸣和言朵儿都笑了起来。方鸣回头对珊珊说:“所以,做你喜欢的、有把握的,才能做出成绩来。”
叶珊珊不说话,赌气窝在座位里,把脸转向窗外。
婚介所选了一家高级餐厅,豪华包厢里灯光柔和、气氛怡人,正适合谈情说爱的男女共进晚餐。
方鸣领着言朵儿叶珊珊走进包厢时,长方形的餐桌前已经坐着三位男士了。
不用介绍,方鸣知道这三位男士就是婚介所介绍的相亲男。但是,令方鸣万万想不到的是,坐在中间位置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对门儿黎耀辉。
方鸣差点儿没站稳,幸亏言朵儿扶了她一下。
黎耀辉自然也认出了方鸣,眼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要大。
两个相识的人在这种环境下相遇,尴尬自是不必多说。方鸣轻咳一声,拉着言朵儿的手,在三位男士对面坐下来。叶珊珊不知道情况,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真巧啊!婚介所说的青年才俊、身价过亿的人就是你?黎耀辉?”方鸣嗤笑着把头扭向言朵儿,对言朵儿介绍:“你知道他谁吗?我对门儿!他们家三更半夜总有女人进出,就他还青年才俊?简直一流氓……”
黎耀辉哪能容忍这样的中伤,他立马接过话茬:“要不是开婚介所的朋友拉我来捧场,我才不来相亲。追我的姑娘一大把,才不像你——到处相亲的恨嫁女!”
“瞧见没?就这一副德行,还腆着脸来相亲,别以为相亲没什么技术含量,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得了!”方鸣的机关枪一开,杀伤力无人能及。
黎耀辉当然知道方鸣不是善类。两人同住一栋楼,还是对门儿,进进出出总有见面的时候。有一次方鸣亲眼看见黎耀辉在门口抱着一个小女生狂啃,方鸣咳嗽一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根本不理会,一缩屁股让出一条空隙,方鸣尴尬地从两人身边经过。回到家,方鸣死命地洗澡,恨不得把皮都搓下来,但还是觉得浑身难受,像癞蛤蟆跳在了她的身上。
自那以后,方鸣就看不惯黎耀辉,认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色狼,引诱未成年少女。两人一见面,方鸣就狠狠地白他。黎耀辉也看不上方鸣,觉得她哪是女人,简直一男人婆,不就是长得漂亮吗,一点儿也不温柔。见面不是凶神恶煞,就是横眉冷对,就好像他是什么坏人,提防加小心加憎恨!他哪里得罪了她,怎么就像仇人呢?
两个人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有一次,黎耀辉在家请客,玩性大起,便唱起卡拉OK,音量过高打扰到了方鸣,方鸣死命地砸开门,劈头就是一通臭骂,骂得黎耀辉浑身颤抖,结果聚会不欢而散。方鸣看着他的朋友一个个败兴而归,这才满意地转身走了。事后,两人更加水火不容,只要碰见,那肯定要发起不必要的争吵。不是她嫌他穿着恶俗,就是他嫌她打扮得像鬼;要么没事找事,无理由地指责对方;要么就四只眼睛一同翻白眼,看谁翻得狠、翻得快。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冤家路窄。
“凭什么走人的是我?要走你走,没人拦着,和你这种人相亲,晚上容易做恶梦!”黎耀辉竟然咧着嘴笑起来。
“你当我愿意留在这儿?看着你我就胃疼!”方鸣用屁股顶了一下椅子,站起身就向外走。
黎耀辉一见方鸣走了,也立马不甘示弱地拔腿走人。
言朵儿和叶珊珊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走是留。
另外两个男士坐在那儿也是一脸的尴尬,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
“表姐,这是怎么回事?”叶珊珊问。
“婚介所安排的六人约会。”
“是相亲?”叶珊珊叫出声,那副表情就像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我就知道没有免费的晚餐,回头再找你算账,闪人先!”
言朵儿没拉住叶珊珊,叶珊珊闪电一般离开了现场。
这时,坐在对面的一个男人也站起身,无声无息地也走掉了。包厢内,只剩下言朵儿和关权。
关权是被黎耀辉连拉带拽外加威逼利诱来的。早知道会是这么一出戏,打死他他都不来。
言朵儿这才仔细端详眼前最后一位坚守在阵地上的这个男人,猛然认出他就是在地铁里踩她一脚的那个黑帅哥。世界还真是小,方鸣在相亲会上遇到了水火不容的宿敌,言朵儿竟然也碰到了无意再见的陌路人。她忘了,地球是圆的,总会碰到那个交点。
关权不认识言朵儿,地铁上那无心的一脚,也没有在他的神经末梢留下过多的刺激,他完全不知道这一脚竟踩出了人生的转折点——言朵儿进入了他的生命。
“你怎么不走?”言朵儿盯着关权。她觉得他并不讨厌,那一脚根本就不是故意的。
“女士优先,你走了,我再走。”关权老实地回答。
言朵儿不由自主地笑了,这种情况下,他还讲礼貌道德,此人可真够淡定的。
“刚才你旁边那位和我朋友早就认识,我和你也有过一面之缘,看来北京还是不够大……”
“我们见过?”关权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言朵儿的信息。
“就今儿早上,地铁里,你踩了我一脚,特疼!”言朵儿说给他听,还能感觉到那一丝疼痛。
关权磨搓着后脑勺,他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言朵儿被关权的表情逗笑了,他真的有些木讷。
“地铁人多,我没注意到,不好意思啊!”关权咧咧嘴傻笑。
“我叫言朵儿。”
“我叫关权。”
……
言朵儿和关权一前一后走出包厢,两人初相识,便谈得很愉快。关权属于忠厚老实型,会在沉默中突然来点儿小幽默,让整个人看起来不至于呆板到无趣。言朵儿聪明机灵,说起话来干净利落,恰巧弥补了两人谈话间尴尬的停顿空隙,第一次交流就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难忘的记忆。两人就像早已相识的旧友,畅所欲言。
两人经过前台,被前台经理叫住了。
“对不起,哪位结账?”
言朵儿不知所以,不是婚介所安排的地方吗?怎么找他们结账啊?
“多少钱?”关权上前一步,拿过经理手中的账单。
“你们定的是高间,一个小时一千八,酒水加西点一共两千六百八十一块,打折后,两千六。”经理熟练地报出价钱。
关权点点头,掏出皮夹,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卡,递给经理。
“对不起,我们刷卡机今天刚好坏了,只能现金结账。”经理露出歉意的微笑。
关权翻着皮夹,眉头微微蹙在一起,他没带那么多现金。
言朵儿感到很意外,连忙问经理:“这账不是婚介所结吗?”
经理摇摇头:“他们只预定了房间。”
言朵儿很气愤,这个方鸣,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抬屁股走人,把烂摊子留给他们,两千多,这不打劫吗?
关权看了一眼言朵儿,一脸的尴尬。
“差多少?”
“六百。”
言朵儿没说话,从自己的皮夹里掏出六百交到关权手里。关权接过钞票,说了一句:“改天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