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尘夜微微张开眼来，有金色的光芒落到他灿若星子的眼眸里，“好，都听你的。”
她立马便开心了起来，走到镜尘夜身边，把脸靠在他的胸口上，“镜尘夜，你知道吗，小时候父皇经常带我到云中国的各地微服私访呢！云中国有很多神秘的小村落，有些隐藏在森林里，有些隐没在偏僻的群山山脚，有些在云端里，过着悄然于世的生活。父皇很喜欢那些小地方，他总会带我到小地方住上一段时间，每次我们去一个村落，村子里的人都好热情！”
镜尘夜微微一怔，心一疼，祥装漫不经心问道，“哦？父皇怎么会知道这些小地方的？”
“因为我的母后呀！”未央的视线远远的落在窗口外，眼神忽然有些飘渺，竟头一回提到了素未谋面的母亲，“父皇带我去那些地方，其实就是在缅怀我的母后。我的母后不是俗世里的人，她来自一个世外的部落，是我父皇意外拾到的女子，后来就入了宫，成了他的侧妃。那时父皇还只是太子，喜欢一个女人也只能做侧妃，父皇继承王位之后手里有了实权，就废除了太子妃，把母后立做太子妃，再成了皇后。可惜……母后成为皇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因为……难产而死。”
镜尘夜本来抚弄着她的发的手指微微一僵，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未央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不过我的生命力很强大，本来我母后死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也死了，剖开腹部取出的时候不会哭也不会闹，没有呼吸……可是拍一拍我的背，一口气上来，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皇说，我的生命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他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给我幸福。他说那时候看见我们母女都没命了，他脚一软就跪了下去，只差没自尽于母后面前了，之后因为我活了过来，他才决定活下来好好赡养孩子。”
镜尘夜恍恍惚惚的，起初是在心疼未央，听到末两句不知怎么想起了麟儿，声音里多了一丝伤感，“孩子本来就是父母的命。”
未央轻轻嗯了一声，安静的蜷在他胸口，忽然道，“镜尘夜，姝儿出生的时候我不是差点死了么？”
镜尘夜皱起眉，那是他不想提起的经历。
那一晚，她的惨叫如此鲜明的扎入他的耳膜，她的血染红了每一个御医的双手，甚至把自己的唇也咬的完全破碎了，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很艰难的进食。那是比他的母后死去那夜更令他恐惧。
他忽然能明白了未央的父皇，如果那时未央真的和孩子一同消失的话，他估计也活不下去……
他想起未央曾经一次诞下的风儿和素未谋面的樱儿，就觉得心惊肉跳。那时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定也痛的死去活来吧？姝儿出生以后他就发誓，他宁可绝后，也绝不再要未央承受那样惊险的在鬼门关里打一个来回！
“你不是一个好父亲。”未央突然坐起身来，直视着他，“你别以为我没听清楚，但是外面的大夫问你要大人还是要孩子，你说要大人……你忍心我们的孩子死么？”
镜尘夜却反问了一句，“你又忍心先我一步离去么？”
未央步步紧逼，“那你呢？”
镜尘夜脸色一变，微微低首，“你和我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究竟想说什么？”
“夜……”她微微红了眼眶，竟然他如此明白她的心思，那就摊开来说，“我不是逼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用心照顾自己的身子。太医说了，你的身体要静养，不要操劳，最好是能在清净的地方过清心寡欲的生活。可是皇宫里实在不是一个清静的地方。夜，我知道放弃权力对你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但是你能不能为这最后最后的希望做一点点牺牲？暂时的离开权力中心，等身体养好了，再回来……我并不是说皇宫不好，也并不是我想离开，夜，对我来说，你在哪哪里就是最好的地方，只是，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我希望我们能去一个对你的身体更加有益处的地方，我想要你长命百岁，现在的一切，我真的很害怕……”
镜尘夜突然便伸手把她圈入了怀里，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她无法抑制的哽咽起来，“好像眼前所有的幸福都会随时消失，我好害怕，夜，上次你发病的时候我都给自己准备了白绫……”
镜尘夜诧异，他见过她的房间里放在床底的一团白布，却没有展开来看看那究竟是什么……
他轻轻抚摸着她缎布一般的肌肤，缓慢的低声，“傻瓜，你还有两个孩子需要你呢？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还是要和孩子好好的生活下去，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会有更美好的人生，知道吗？带着我的记忆活下去，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就像是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不过我更希望我离开之后未央身边能有另一个人照顾你，这个人可以是皇甫恭彦，可以是司空静，甚至可以是江少华……我会祝福你们。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答应我，好吗？”
未央难过的手指指甲都掐入了手心里，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颤抖着声音问他，“镜尘夜，难道你从来就没想过……想过要和我到白头吗。”
镜尘夜身子一颤，眼里的波光陡然激烈起来，嘴唇拼命的颤动，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告诉她，但是最终，却发出了一声叹息，只说了一句，“生死有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