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蓉心头一震，隐约猜到些什么。
看她的神色，莫语笑了笑，“你果然聪明，没错，本座要去前线军中，有些事情终归要了结。”
“就这样，你我有缘再会。”
唰——
他消失不见。
谢蓉一惊，没想到莫语说走就走，竟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给她，脸上不由露出怅然之意。
深吸口气，她屈膝跪下，埋首行礼。
“恭送大人！”
……
前线，大军重地。
与大世界的战争，令军方九成以上力量，都集中在这里。
换做映入眼帘的画面，就是那一大片，绵延不见尽头的大营。
旌旗招展，兵甲亿万，无形煞气冲天而起，绞碎所有风云。
所以，这里终年阳光明媚，让地面威严大宅房顶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晕。
这是龙家，龙皇的龙家……军方最雄伟的山脉之一！
一砖一瓦，似乎都散发着，冷酷霸道的威严之气！
但今日，龙家大宅院外，却是剑拔弩张。
胡远嘉很骄傲，九星大宗师实力，麾下十万亲军，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用如此强硬的姿态，出现在龙家宅院大门。
要知道，这里是龙家，军方最雄伟的山脉之一，势力盘根错节，跺跺脚就能震动整个海外天世界。
哪怕此刻，有足够强大的助力，也确定了，这片宅院中的某位老人，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胡远嘉心头依旧有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惶。
所以他虽然站在这，却沉默顶住了，来自身后的压力，保持了对龙家的基本尊重。
“胡将军，您已经在这站了六天，难道还不准备叫门，让龙家交出凶手吗？”刻意压低的声音，透出一丝威胁。
胡远嘉冷酷如岩石的眉头，轻轻一皱，便给人山崩地裂之感，威煞骇人！
旁边之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显然并不如何惧怕。
胡远嘉淡淡开口，“本将已向龙家通禀，安心等待回复就是。”
“可将军您已经等了六天。”
“既然已等了六天，再等多几天，又如何？”
旁边之人眼眸阴郁，“胡将军，这是家里的意志，您最好……”
胡远嘉转身，“你威胁我？”
此人低头，“小人不敢。”
语态恭谨，却没有丁点，敬畏或恐惧。
胡远嘉眼眸轻眯，“你我都清楚，龙皇大人还没有走，现在的龙家，就还跟以前一样。你让本将动手，是逼我去死，哪怕命令出自冯家，本将也不会遵循。要进龙家，你自己进，本将不会阻拦。”
没错，这才是胡远嘉，顶住压力不入龙家大宅半步的根本原因。
龙皇还活着！
哪怕，他已油尽灯枯，濒临死亡。
但他终归活着。
这般层次的存在，只要没死，就依然有着，一念抹杀大宗师的恐怖力量。
他站在龙家宅院外，有着正当的理由，要求龙家交出，杀死亲侄胡岩的凶手。
那块亲卫令牌，让胡远嘉占据了大义。
所以，龙皇默许了他的举动，可也仅是如此。
如果他敢闯入龙家，胡远嘉相信，龙皇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杀死。
冯家修行者皱眉，似乎没料到，他会将事情直接挑破，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恼怒。
毕竟，这件事情表面上，是二十七军主将胡远嘉，为亲侄之死讨要凶手，才逼上龙家门前，与军方另一条雄伟山脉冯家，没有半点关系。
哪怕所有人都清楚，事情是冯家主使，但表面上，却一定要剥离的干干净净，丁点都不能沾染，这关乎冯家日后，在军中的布局，容不得半点瑕疵。
此人犹豫一下，没敢继续施压，军方重将的心性，大都冷厉霸道，万一弄巧成拙他万万担待不起。
那就再等一下吧。
龙家那位，终归撑不下去了。
躬身行礼，他转身退去。
……
龙家宅内。
气氛凝重至极，有资格参与商议之人，都进入了白虎堂。
紧闭的黑色大门，无形中，令人心悸！
白虎堂外，几百名龙家小辈，集中在一起。
尽管大都强自保持平静，可眉眼间的慌张，却遮掩不住。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老祖就要坐化了。
龙皇一去，龙家便等同于，失去了根基。
哪怕依旧根繁叶茂，势力遍布军方，但枯萎亡去，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年，龙家走的太远站的太高，已经失去了，平缓落地的可能。
一旦倾倒，便是推金山倒玉柱，万事皆空！
想到日后有可能出现的恐怖场景，即便龙家在教导后辈方面颇有建树，一群年轻人还是相顾失色。
突然间，一阵躁动从院门传来。
龙鲛挥退亲卫，龙行虎步而来，无形威势瞬间席卷全场。
院中龙家小辈，眼睛同时亮起。
龙家子孙众多，出类拔萃者不少，但真正能够扛起龙家日后大梁，公认的便只有龙鲛一人。
危机关头，他破关而出，自然令人心神一振。
走到院中，龙鲛停下，目光冰冷在周边扫过，“哭丧着脸做什么？老祖还没有死，就算真的死了，龙家也败不了！”
“都给我滚开，别在前面碍眼！”
众人不敢抗争，纷纷低头，退避到一旁。
龙鲛大步走到白虎堂前，抬手就拍。
嘭——
嘭——
嘭——
力气之大，地面都在轻颤，黑色大门上，震落下无数灰尘。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露出几张阴沉面孔。
看到龙鲛，几为首一人皱了皱眉，语气缓和几分，“龙鲛，你怎么来了？我们正在议事，你不要胡闹，留在外面等着。”
龙鲛冷笑，“老祖早前，就已允我插手族中事务，今日我怎么参加不得？让开！”
“你……”
此人大怒。
龙鲛不再理他，一步踏入白虎堂。
轰——
气息悍然爆发！
闷哼中，阻挡在前几人，被直接震退。
“大宗师！”
几个龙家修行者失声惊呼。
白虎堂中，靠前座椅上，几位龙家强者面露震动。
不愧是老祖看中的小辈，潜力果然惊人，短短三年时间，居然就突破了大宗师境界。
未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但很快，他们眼眸就暗淡下去，流露苦涩。
可惜龙鲛晚出生了百年，否则龙家必然后继有人，何至落得今日境地。
“让他进来。”
首位，龙轩沉声开口。
作为龙家仅剩的二代嫡传，他威严素来极重，尤其在这种时候，更加没有人敢表示反对。
众人退让。
龙鲛神色冰冷，大步到近前，躬身行礼，“参见大伯父。”
“嗯。”龙轩点点头，“你既已突破大宗师境，自然有资格，参加今日议事。”
“去，帮龙鲛拿张靠椅。”
龙家众人脸色微变。
白虎堂有位，这可是龙家绝对高层，才有的资格。
此举，显然是要大幅度提升，龙鲛在家族中的地位，看来龙轩大人，是准备扶他登位了。
众人眼中闪过羡慕，或许有人暗中不服，却绝不敢表露出半点。
龙鲛的暴戾脾气，他们可是见识了太多，绝不想落到自己头上。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此刻龙鲛脸上，竟没有半点喜意，轻轻皱起的眉头间，甚至透出一丝不耐！
不耐……
他竟然，不耐！
怎么个意思，龙鲛你再嚣张霸道，难道连龙家主事人的位置，都看不上了吗？
就算现在，龙家已显颓势，但它……毕竟是龙家！
龙鲛面无表情，直接无视这些难以置信的目光。
“大伯父，老祖在哪里？”
龙轩对他心性极其了解，倒不因此动怒，闻言目光一黯，沉默几息，缓缓道：“父亲进了断龙石。”
龙鲛猛地抬头，眼珠瞪圆，整个人开始散发出一股暴虐，像是一头毫无理智的野兽，令人心底泛寒！
“父亲还活着，否则门外的胡远嘉，不可能还这般隐忍。”
龙轩嘴角露出一抹自嘲。
他早年，也很得龙皇看重，可修为达到大宗师巅峰之后，就陷入了第三次修行瓶颈。
这一困，就是悠悠几万年，几番尝试失败，便再没有突破的可能。
子弟无能，不足以守护家业啊……
龙鲛转身就走，“我去杀了他！”
“龙鲛，给我回来，你想给冯家借口，向龙家发难吗？”
龙轩爆喝！
龙鲛大步前行，脚下根本不曾停顿半点。
整个龙家，他真正敬畏，也唯一能够管束住他的，唯有龙皇一人。
现在，龙皇进入断龙石，他便是脱了缰的野兽。
虽然龙鲛只是大宗师初期，龙轩却知道他的底细，真的放手一战，未必不能将胡远嘉搏杀当场。
可杀死胡远嘉，只会令龙家目前局势雪上加霜！
龙轩霍然起身，正要下令拦住龙鲛，白虎堂中，蓦地降临一道气息。像是巍峨山岳，高耸已入天际，哪怕未曾压身，亦令人心神震动。
白虎堂中，龙家高层同时躬身，一脸恭谨之意。
“参见老祖！”
龙鲛转身，直挺挺跪下，深深叩首。
龙皇开口，“龙鲛，来见我。”
语落，白虎堂内地面，向下塌陷出现一条通往地底的石阶。
龙鲛起身，一言不发踏入。
唰——
地面恢复如初，龙皇气息散去。
显然这召唤，只针对龙鲛一人。
可即便如此，白虎堂中众人，脸色也缓和许多，甚至流露出一丝轻松。
对他们而言，只要龙皇大人露面，就是最好的消息。
或许，老祖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只有龙轩，神色平静至极，眼中却闪过一份悲哀。
作为二代血亲，凭借血脉间的感应，他察觉到了老父气息中的那份衰败。
只怕，他的时间，真不多了。
沿石阶向下，很快，龙鲛出现在，地底一处空间。此处像是一个椭圆形气泡，悬浮在大地深处，边缘透明，可以清楚看到外界一片漆黑。
头顶上，石阶散去，入口随之消失。
然后，与外界的联系，便彻底消散。
好似，此处与海外天世界，彻底隔绝！
正中央处，摆放着一块黑色石头，表面无数凹凸纹理，竟交织成大片大片的龙鳞形状。
这便是断龙石，龙皇能够苦苦支撑到今日的原因。
可现在，这件至宝，也无法再维持他的生命。
感受着龙皇枯竭到极点的气息，龙鲛眼一红，“噗通”跪下。
“龙鲛无能，没能突破战神境，辜负了老祖期望！”
龙皇声音，自断龙石中传出，“是老夫急于求成了。原本以你的资质，稳打稳扎再有百年，必能踏入战神境，此番贸然解封，虽一举突破至大宗师境，但再想提升，难度至少增加十倍，你不要怪我就好。”
龙鲛抬起头，“我不怪老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别说难度增加十倍，就是百倍、千倍，也拦不住我！”
他磕头，“老祖，我一定会突破战神境，您放心吧！”
龙皇欣慰一笑，“对这点，老夫从不怀疑，所以你要答应我，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接下来的混乱中，活下去。”
龙鲛沉默。
“记住，你已经是，龙家最后的希望，老夫不希望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日后彻底消散。”龙皇声音冷酷下去，“这不是请求，是命令，你一定要活下去，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龙鲛神色挣扎。
“答应我！”
龙皇爆喝。
龙鲛面庞泛白，眼神却渐渐坚定，“老祖，此事我不能答应，日后谁若欺辱龙家，需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沉默良久，龙皇一声轻叹。
其实他早已猜到了结果，以龙鲛的心性，怎么可能隐忍下去。
如果他真的答应，不惜代价活下去，就失了那份睥睨霸道，一往无前的悍然之势。
那他，也就不是龙鲛了！
龙皇声音平缓下去，“老夫早年布了一手棋，本想保你平安，不料却落在空处。”
龙鲛眉毛一皱，“老祖说的，是那莫语？”
“没错。”
“龙鲛承认，是我小觑了他，可就算他能够力敌胡远嘉，我也有把握将他格杀当场！”
龙皇轻叹，“你不懂。”
龙鲛眉头皱的更紧。
“不服气？龙鲛，遇到莫语之后，老夫的确将振兴龙家的使命，交付到你手上，但保全龙家基业的希望，却大都放在此人身上。”龙皇声音透出惋惜，“只是，他怎么就消失了呢？”
这点，直至今日，龙皇也没能想通。
以莫语的层次，应该感受到了，他临死传承的重要。
他怎么会失约！
就在这时，龙皇轻“咦”一声，透出几分喜意。
……
龙家大宅外。
胡远嘉沉默如山，全套重甲加身，仅露出的一双眼眸，如大海般深不可测。
突然间，他眼中泛出一丝波澜，眉头轻皱闪过一丝不解，缓缓转过身去。
“本将没想到，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随着声音响起，大宗师巅峰气息，刹那间爆发。
没有半点保留！
轰——
像是无形大手，插入头顶苍穹，搅动风云色变。
整个军营，无数军中强者，脸色齐齐一变。
没有任何犹豫，但凡有资格注视此事之人，几乎同时冲天而起。
胡远嘉动手了，难道龙皇大人，已经故去？
所有人心头震动，却不曾想到，引动胡远嘉的，是另外一个人。
莫语脚下不停，目光与之对视，“莫某今日来，是为赴龙皇大人之约，你敢对我动手吗？”
胡远嘉冷哼，一步踏出，以行动给出答案。
磅礴气息，似泰山倾倒，轰然镇落！
咔嚓——
咔嚓——
尚未落下，地面已寸寸崩溃。
莫语面无表情，对这恐怖一击，视若无睹。
然后，就在这气息，即将碰触到他身体的一刻，整片天地，所有一切陷入静止。
这是一种彻底镇压！
来自海外天世界，又或者出手之人，已能够在某一范围内，代替天地的意志。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龙皇出手了！
无数赶来军中强者，脸上露出无尽敬畏，急忙降下身影，任凭自身被这力量禁锢。
“莫语是老夫的客人，任何人，都不准动他半点。”
龙皇声音落下，禁锢天地的力量，随之散去。
这力量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心念变幻就可操控天地，这般境界，当真强悍到无以复加！
所以哪怕禁锢已去，也没有人，敢触及半点。
胡远嘉深吸口气，退回到原来的位置，龙皇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不想死，就只能暂时沉默。
莫语继续迈步，在无数惊疑目光中，与胡远嘉交错而过，在龙家亲军行礼中，消失在大门之后。
地面突然下沉，露出通向地底的石阶，莫语毫不惊讶，直接踏入其中。
很快，他来到地下神秘空间，目光在龙鲛身上一扫，随即落到断龙石上。
龙皇欣慰开口，“你终于来了！”
莫语拱手，“龙皇大人之约，晚辈岂敢忘记。”
“嗯？”龙皇语调微变，透出一丝惊喜，“你居然如此快，就触摸到了这一境界，看来龙家，可以度过这一劫了！”
莫语起身，“龙皇大人，这与你我间的约定，并不一样。”
龙皇道：“老夫让你做这些，自然会加大筹码。本以为你不会再来，所以龙鲛提前解封，原本留给他的传承，就接纳不下了。老夫可以，将死后所有传承留给小友，只要你保证，保全我龙家基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