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破旧的北京现代被李奇同志开得是风生水起虎虎生威,我和安苗苗坐在后面,一股强烈的推背感油然而生。赶到万达公馆,上到18楼时,几个大盖帽正挤在门口和王琴争执着。我快步走过去,大喝一声:“干什么!”其中一个大盖帽用眼晴瞟了瞟我,举止极其嚣张,眼神极具挑衅,说:“妨碍执行公务,我们有权利拘捕你!”相互对持了半天,听完缘由后我顿时焉了。原来这帮吃着商品粮的家伙是法院派来查封房产抵债的,封条都带过来了,准备届时拍卖。得了,靠边站吧。
站在客厅里,王琴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这所房子是付沉剩下的最后一套,也是盛满他和王琴记忆最多的地方。透过明亮的窗户向外望,浑浊的江水汹涌翻滚,盛装河沙的船只在水面左右摇晃,远处高大的游轮传来呼呼的汽笛声。房间里被王琴打扫得一尘不染,她四处张望,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千挑万选布置好的,幽红色的大理石餐桌,暖色的真皮沙发,精致的吊灯.。。,每一样东西都能使她的记忆之门轰然倒塌,往事如同冲破闸门的洪水倾泻而来。
门口鞋柜的旁边放着一棵刚买的圣诞树,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彩条,还贴有一张写着“付沉,你一定要好好的!”的便签。还有一周就是圣诞节了,这是王琴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若干年前的夜里,一个伟大的生命诞生于耶路撒冷的马槽里,他一生孤独,历经种种磨难,四处医病驱鬼,最后在凡人的诅咒中被钉死于十字架,40日后升入天国。传说他在平安夜那天会向人间赐福。我没有说话,转过头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耶稣会向付沉赐福吗?我在心底轻轻地问。
2009年12月24日,平安夜。付沉约我吃饭,那时李奇还躲在灯火辉煌的魔都上海一处简易的石库门房子里,死盯着电脑上的上证指数,两眼布满血丝,不时抓耳捞腮。在百艳青花无国界餐厅热火朝天的吃了一顿火锅后,付沉开着他的SUV带着我和王琴向上海方向一路狂奔。当我们站在门口时,我分明看见诗人李奇的眼角慢慢在湿润,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大放光彩。
我们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明天天气转暖
等待着发放贷款
等待着那些该死的股价回转
生活就像块儿石头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无论你我怎样拼命
依然还在原地徘徊
..。
李奇在上海歌城豪华的包间里尽情的嘶吼着,这厮的声音条件一直不错。当年在大学参加歌唱比赛,凭借一首《春天里》最终夺得冠军,在华师大素有“小汪峰”称号。那夜的李奇一边流着泪一边用嘶哑的声音怒吼,仿佛满腔的愤怒在无线的麦克风里化为乌有,万劫不复。去他-妈-的股票!去他-妈-的生活!去他-妈-的一切!其实所有的日子都一样,年年春草绿,日日朝阳升,生活从来都是在原地徘徊,只是我们早已经喘不过气来了。诗人李奇若有所思的说。那夜李奇在包房里说了很多话,一个人语无伦次,喋喋不休。我和付沉微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接近午夜十二点,我们四个驱车去了徐家汇漕溪北路的东正教堂看上帝。王琴虔诚的双手合一,看着支在架子上的《约翰福音》喃喃自语,活像一个用拉丁文念咒语不会骑扫把的女巫。凌晨一过,圣诗唱罢,肤色不同语言不一的圣徒们,脱下神圣的黑色战袍显露真身,天堂的大门咣当关上,一脸严肃的保安开始推推搡搡的往外赶人。我们四个坐在教堂的大门外,看着上海光怪陆离的高楼大厦,我一边哆嗦着一边诅咒着该死的上帝。王琴手上拿着一个硕大的苹果,依偎在付沉的怀里,诗人李奇抽着焦油量8MG的红双喜,抬头仰望星空,口中念念不住:
又是那一抹星空
又见上帝疯狂嗤笑
滴一滴眼泪吧
只要一滴
上帝才会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