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山的形容里，姜一山是只奸诈的老狐狸，世故圆滑，做人做事都很有一套。
但是，陈茹前去项目部主任办公室报到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有些圆胖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清爽的白衬衫配牛仔裤，看上去有几分书卷气。
“姜总！”
姜一山正在墙边的柜子旁泡茶，见陈茹进来，看了她一眼说道，“陈茹？”得到她的回应后，说道，“坐！”
办公桌对面有一张深红色的三人沙发椅，上面还扔了一个大大的靠枕，很鲜艳的花卉图案。
沙发椅很软，坐下的时候陈茹陷进去半个身体，她赶紧用胳膊支撑了下身体，移动到左侧靠手处，尽量端正地做好。
姜一山放了一个白色纸杯在沙发椅前的玻璃茶几上，陈茹拿起来捧在手心，是温的。
姜一山的茶杯套上是暗金色的雕花，他盖上茶杯，从办公桌上拿了个文件夹打开看了看，开口说道，“到我们项目部来，有什么想法？’
他的声音温和干脆，一点也不像传言所说。
陈茹静了几秒，摇了摇头，“没什么想法。”
“是真的没想法，还是不敢说想法？”姜一山的双眼盯着陈茹，片刻后又去低头看文件，“看着挺文静，个性还蛮强的。”
陈茹一愣，这话里有话。
不等她表态，姜一山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好了，你今天第一天来，熟悉下我们部门的做事习惯。说起来，你也不是新员工了，只不过以前在别的部门干，这边的同事你也不会太陌生，很快就能熟悉了，我就不派谁带你了。”
“好的。”
陈茹起身走到门口，正要拉门，就听姜一山说道，“我们这边懒散惯了，来得都很晚，你自己看着办，知道吧？”
墙上的石英钟一分一秒地走着，已经是九点五十了，项目部里还是空荡荡的。厚重的三层落地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陈茹拉开窗帘，明亮的光线立刻扑面而来，她还顺手把外墙玻璃上的小窗打开来通风，好让室内的空气流通下。
项目部里摆放了十来张桌子，十张里有八张桌面除了电脑都是空荡荡的，如同没有人在一样。陈茹挨个走过去检查抽屉，拉开来里面扔的都是报纸杂志还有烟盒，有一个抽屉里居然还藏了个烟灰缸。
电视台每一层都有抽烟室，这群人居然还在办公室里抽烟。
陈茹找到一张空桌子，去洗手间洗了抹布过来擦桌子，擦了三遍才把这张落灰很久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当初的桌子都是质量上乘的上好物品，现在恢复本来面目，耐看得很。
陈茹把自己的文件夹、笔筒和水杯摆放整齐，给小盆栽喂足水，这才坐下来打开电脑。同事都没来，还是先浏览下网页打发时间，对了，顺带开开聊天软件看看有什么通知公告没有。
上班时间，工作群里没有人聊天。
小琪的状态显示离线，陈茹知道这个女人接了个日播的英语新闻节目，现在忙得两脚都要生风了。
一个个头像看过去，鼠标在王乐雨的头像上停了一下。他换了头像，看上去像是倾盆大雨中的窗玻璃，上面满是一道道的水渍。
心闷闷的，不知道什么滋味。
陈茹把头埋进双臂中，突然有些累。
总监办公室里，王乐雨正在接老丈人的电话，虽然跟石婷已经离婚了，但是两个老人依然把自己当准女婿看待。
用他们二老的话说，现在的小年轻不像以前，一生气就弄了离婚，回头一后悔又要复婚了。
王乐雨自然不会跟老人家翻脸，毕竟他今天坐的这个位置，跟老丈人有很大关系。
“小雨啊，我今天上街买了不少好菜，晚上你早点下班过来吃饭。小宝不用你去接了，我们把他接过来。”
“好的，爸。我正常下班，你接孩子路上小心点。”
电话那头的老丈人很开心，连说了三个好，“你也路上小心，那我先挂了，不打扰你工作了。”
“没事，再见，爸！”
王乐雨挂掉电话，他对还叫老人爸没什么心理隔阂，至于晚上和石婷一家人吃顿饭更没什么心理障碍。
石婷再难忍受，也比应酬上的对手好应付得多。再说，不是还有可爱的儿子在吗，当着孩子和老人的面，石婷也不会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只是，这个陈茹，她怎么会这样……对自己？
是因为那个耳光他没来得及及时解释吗？可是他当时是铁定了心要和石婷撇清关系的，他知道陈茹的委屈，但是他要用以后来好好补偿她。
可是，她为什么会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就算两人之间没有承诺，也有不少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那个自己日夜牢记的吻，她还记得吗？
前段时间，她和李辰不顾不管地牵手后，惹出一堆麻烦，自己都把它们擦干净了。他还曾亲口跟陈茹求证过，知道她和李辰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胡闹，这才下定决心和石婷把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
谁曾想，石婷看着风风火火的一个人，在离婚这事上这么拖拖拉拉。一会儿说静安区这套房产不好，要跟他换浦江区那套；一会儿说红色的宝马跑车适合她，可隔天又要换回别克的商务轿车说通用的车安全系数高，她要用来接儿子。
翻来覆去，无非就是不想断。
那么多年了，王乐雨真的在石婷身上已经找不到感觉了，而且他也多次试探过石婷对自己的感觉，她对自己也没有太多的需要。
那么，两个都没什么感觉的人分开，不是应该一片和谐，友好分手吗？
怎么一提起离婚，石婷会立刻变身成暴龙，冲到单位打了陈茹！她为什么会闹成这样，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公职人员，这样闹对她的事业很不好吗？自己实在有点想不通，也不想去想通了。
上周四，她终于打电话过来说同意和自己办手续了。
王乐雨立刻开车去接她，开到了民政局那个办公室。结婚登记和离婚登记就在一个办公室，隔了个过道。
离婚登记两个办事人员面前都各有一对，都在拌着口角，办事人员正在做最后的劝解。王乐雨和石婷在一旁等着，谁也没有说话。
旁边结婚登记的没有人，两个办事人员正在聊天，其中一个说道，“昨天那两对长得真不错，连结婚照片都照得这么好看，很少有不化妆照这么好的。”
“是呀，特别是那个穿黑色西装的，长得真是没话说！比明星还好看！”
“你以为人家不是明星吗，跟明星差不多啦，他不就是那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吗？”
“哦——我说呢！”另一个办事人员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你当时踩了下我脚，就是告诉我这个啊！对了，他是不是就叫李辰？”
“你终于想起来了！”前一个办事人员说道，“你看到他登记的年龄了吗，刚到法定结婚年龄，那个女的比他大好几岁，不过从外表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长得也很漂亮！”
“确实蛮漂亮的，皮肤也好，就是没什么名气。我本来以为像李辰这种人，也会找个娱乐圈的什么人结婚，没想到……”另一个办事人员正在感慨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的办事人员冲着门口挥了挥手，“小周，过来，还是照片冲好了？”
门口走进来一个憨憨的青年，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冲印袋，“已经洗好了，你看看。”
“哦！好的，那个记在我们账上！”一个办事人员接过袋子，青年转身离开了。
另一个办事人员立刻凑上去，去开那个袋子，“你动手真快，是不是就是昨天那对的照片？”
“是呀是呀，不止一对，我两对都留了！”前一个办事人员笑咪咪的，如同赚了大便宜似地高兴，“领导不是说让我们布置下外墙吗，这种好看的怎么能放过呢？”
离婚登记处那里气氛压抑，哪比得上同事聊天开心，离婚登记处这边两个办事人员也都放下手中工作，好奇地看过来，说道，“哎哎哎，给我们一起看看！”
从听到李辰名字开始，王乐雨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时，他也毫不犹豫地看了过去。一旁的石婷察觉有异，也看了过去。
“你们还管不管我们离婚啦？”一对待离婚的夫妻抗议道。
“离离离！签完字就算离！”办事人员不耐烦地一挥手，那两对被冷落的待离婚夫妻，眨巴着眼睛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