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是没有两全齐美的。
帐中,宁王又送来了一样物件,一方铁盒,表面都生出了锈,打开,是一方密旨,上面是:端木氏,一个不留。
下方是他的印章,那么端正鲜艳,艳得刺目。
“王爷说了,怕将军不信,便将那日圣文皇托人交与王爷的信件拿给小将军看。”
来人说道,嘴角奸笑。密旨上的日期是圣文元年,春,那年春天是他登基之时,破城前她跪下求他,他允了。
然后城破之后,她没有立刻回家,飞剑传旨说公子孝辰要见她,而在抵达王宫后,他迫不及待的将她抱上了床,长久缠绵悱恻,抵死交缠,她说要回家看看,而他却一次次缠住,让她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累个半死。
现在想起来,为的只是拖延时间。
“啪!”破碎的声音,她一扫桌案上的东西,咬齿道:“就算我瞎了眼,从今日起我端木彩断不会在妄想什么了!”在见她时,一身戎装。在见他时,一身高贵。
是在战场上,她于一万人马斩杀他先烽于马前,他就在两里以外的地方,手驰羽箭在手,看着她的一身血色,手在颤抖,指甲深陷在羽翎中,他策马上前,禀退暗卫,她也一样。
两军交站的一片空地上,他们相见。
马背上,他反手一掌,一巴掌,她受了,两不拖欠。
他打她,自己的心更痛,以前那巴掌,打她将自己的真心曲解,今日这巴掌打她的狼心狗肺。
“你果然叛我!”
“是!”
语气都冷,寒彻了骨血。
“杯酒举天向明月,陪君醉笑三千场……”他大笑,顿首,她说过,王爷,阿彩陪你醉。
“那几年军中生活,你我年龄都不大,但总是有几分真情的,莫非今日连一点点真心都没有了?”
“我对王爷自然是有真心的,对你之心皎洁堪比明月。”
他的脸有些发白。
“只是王爷没有想到杀我全族后,会有今日一遭,毁我负我后,会让我如此疯狂。”
她昂首对他,“当然为了王爷的万世江山,这点虚情假意又算得了什么!”
“我只问你有一点真心么?”
他眉间一抹急噪,“说!”“背负灭族之恨,助你三年于边关,阿彩已经很蠢了,如果现在在与王爷你论起真心,那我端木彩就是天下最蠢之人!”
说罢,她扬鞭而去,离去时说,三日后,决一死战。
主帅帐中,夜宴
“小将军真是有如天神般。”宁王赞叹,一个女子如此英勇不凡,那个先峰是以一敌百之人,却被她轻取了头颅,好不神奇。
“王爷过奖了。”酒过三巡,她微醉,两腮砣红。
醉死也罢,三日后战死也罢,今夜不醉不归,如他所说陪君醉笑三千场……君不见,却只留卿她也只想不负君来不负己,可惜,人心飘摇是天性。
求生,也是本能。
这些在前,爱与情,到淡薄了。
一饮杯中烈酒,薄野将她的淡薄与痛看尽眼中,“你喝太多了。”
“醉死不好么?”她问,眉间轻皱,她想起烨儿,那么小。
将玉杯捏紧在指间,她比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除了恨还能干什么,“三日后我要死了,你便将我把烨儿和柏儿送出关外,小香会照顾他们的。”
“小将军,本王送你一件珍宝。”宁王笑着挥手,只见帐外一人将一金盒盛在玉盘中捧了上来。
她离座,笑着接纳,只是显得寂寥,曾经她喜欢在他膝下接受封赏,今日她却做了那个叛徒,“谢王爷!”
是天下兵马元帅的印章,这老狐狸还真是够得瑟的,还未得天下就开始封疆了。她问自己,恨为何物?若无情,何来恨?
独夜,她将那方印章把玩在手中,极为不屑,权利从不是她追求,她之所以在此峰顶,是因为她曾经义无返顾的想协助那个人夺取天下。
印章在她手指间甩出一个弧度,这个动作,极像了那人,什么时候她竟然跟他如此像了,连一些细微的小动作都一样了。
他喜欢将自己的玉章把玩在手中,桀骜的在重要公文,信件上盖上一个不算工整的辰王印。
就算是极其重大的事,那方印记都是歪斜的,这是他的习惯,沉稳中透出的玩世不恭。
回忆至此,等等……她想起了密旨上那块端正的印记。
那么的端正,确实有王者之风,但那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她跃下长椅子,从榻前小盒中取出密旨,仔细端详着那抹印记,将纸嗅于鼻尖,很久后,她眉眼大开……果然……
邺城,宫殿
从一回来,他便后悔,不该打下那一巴掌的,应该把她强行拉下马,拖回来,就算反抗也把她打晕带回来。
可悲,他爱她已这么深,不想战事,不想生死,只想着她。
该死!
甩袖将殿上高大琉璃瓶推倒,低声一咒,仰天长啸,“端木彩!”
王的怒吼,响遍了整个月王宫。褚无烟翌日清晨来见,硬要他在暗卫的保护下回去卧龙城,这里交由他死守。
“哥哥回去立刻派兵来此便好,不要在做意气之争了。”
他把现在这一切困境都归咎在了意气上。
“她说决一死战,我便真要跟她兵戎相见吗?她说自己对我献上真心是蠢,那我的真心算什么?”
他一咳,吐出一口血,他的心是真的伤了,褚无烟惊慌失措的扶上他,“皇兄别在说了。”
“她要离开我,不可能!就算我死了,她也不能离了我,在我的皇陵中,必有她端木彩的位置!”
褚无烟听了,额头冷汗冒出。
来一趟邺城,所有人都疯了,可不是疯了。
两日后,宁王营传来端木彩这位女战神要下嫁宁王为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