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云也放下了笔,笑笑说:“今天一下就写了好多。”
育青见外面天光暗淡,只好站起来和美云说:“我得回去啦!等开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学校吧!”美云点了点头,望着她走出去。
育青刚走到小月塘,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大声叫她。
回头一看,陈国萍和她哥哥站在她家大门口,使劲朝育青招手。育青疑惑地走了过去,陈国萍喜笑颜开,对她说:“你来!我有东西给你!”说着她就径往屋里去了。
育青心里糊里糊涂,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跟在她后面走进去。陈国萍的房间布置得异常精致,门上钉着半圆花囊,插着芬芳月季,拱型窗户下吊着玻璃风铃,又是粉红小床,轻罗纱帐,还有许许多多晶光耀眼的东西,育青也没怎么见过,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去一一细看。
陈国萍拿出一个纸盒递到育青面前。育青一看,里面放着好几个淡红的蝴蝶发夹,半透明的薄薄红纱上是闪闪发亮的细细金丝,双翅微微上扬,似乎跃跃欲飞,比真蝴蝶还好看!
陈国萍大方地说道:“我送一个给你,你挑吧!”育青心里很喜欢那些蝴蝶发夹,看上去是那么轻盈美丽,戴一个在头上该有多好啊!可她转念一想,这个应该很贵吧?育青也不明白为什么陈国萍会突然要送东西给她,她犹豫着不敢伸手。
掌均伯母走了进来,劝育青道:“你拿一个吧!前两天国萍的叔叔婶婶从省里回来给她过生日,带的这些发夹,就是让她分送朋友的。”育青没有过过生日,她听到说陈国萍的家里这么当成一件大事给她过生日,心里羡慕万分。育青也很感激陈国萍拿她当朋友,她见陈国萍还伸着手臂端着盒子,育青就拿了最上面的一个发夹,对陈国萍笑了一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国萍的哥哥也走了过来,问陈国萍:“要给你们拿蛋糕来吗?还是去厨房吃?”陈国萍放下纸盒就要来拉育青,说:“我叔叔带来的蛋糕还没吃完呢,我们去吃吧!”
育青吓得连连倒退,她听说过蛋糕是很贵的东西,今天已经拿了人家一个发夹了,怎么还能再吃人家那么贵的东西呢?再说,她拿什么来还人情?!她心慌意乱,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你们吃吧!我下次、下次吧!”说着,羞愧得满脸通红。
陈国萍他们惊讶地看着她,她不由得更加慌张了,张嘴对他们勉强笑笑,转身就走。
傍晚的凉风吹在育青发烫的脸颊上,她心里有些苦涩发冷。她责怪自己,本来陈国萍他们都很高兴的,结果给她弄成这样!她又很后悔,要是一开始他们叫她的时候,她完全没听见,或者干脆不理他们,那还好些,那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烦心事了!
育青飞快地走着,恨不得甩开刚才的一切,但陈国萍那大失所望的样子,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可怜的陈国萍,还拿她当好朋友呢,送她这么好的东西。她觉得自己不配有陈国萍那样好的朋友,唉!过些天就该开学了,她简直有些害怕见到陈国萍。
但开学后,陈国萍看到育青就笑嘻嘻和她打招呼,若无其事的样子,育青有点放心了。
育青也发现班上好几个女同学都有那种蝴蝶发夹,美云也有。大家约着上学的时候一齐戴上,班上于是出现了一群蝴蝶姑娘,引人注目。育青头发短,就挽着前面的刘海戴着,象头上停了个淡红蝴蝶,叫她满心欢喜。
这天星期六,下午育青坐在廊下铡猪草。
憨婶哭哭啼啼和德浩哥从田里走了过来。大伯母看见了,忙拦住他们问是怎么回事。原来德浩哥被茶坡下的一个光棍——迟叔,给打了。
刚才憨婶和德浩哥在田里拔稗子草,迟叔也在旁边他田里。德浩哥扔稗草时不小心甩了点泥水到迟叔脸上,迟叔就冲过去掐住德浩哥的脖子不放,掐得他口吐白沫,得亏田里还有其他人,和憨婶一起死命拉开了。
憨婶哽哽咽咽地诉说着,哭得声嘶力竭。德浩哥倒无所谓的样子,拉着他妈走了。
一会梦生婶从外面回来,让育青把借的农药喷雾器送还给茶坡下家良叔。
育青去把喷雾器还了,却看到许多人陆陆续续往憨婶家走去,憨婶家地坪上也站了好些人。育青有点奇怪,难道出什么事了?她不禁也跟着走过去。
迟叔糊着半脸红血,象个恶鬼,坐在憨婶家地上直叫唤,憨婶和德浩哥也站在一旁。育青奇怪,不是说迟叔打了德浩哥吗?怎么迟叔伤成这样呢?只见迟叔抬起手,指天画地地骂道:“黑良心的陈建明!老子要他背是非!老子要他背一世的是非!老子不是好惹发的!”
育青听了更是一头雾水。迟叔骂的陈建明,是茶坡下的另一个光棍,又怎么扯上他了呢?
建明叔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一副痞子相,但也没和谁相打相骂过,村里人也不讨厌他。
周围的观众听到迟叔骂建明叔,也面面相觑。如果是建明叔打的迟叔,他怎么跑到憨婶家来闹呢?
这时候建明叔和迟叔的本家老人----开山爷爷,走过来了。
建明叔掏出一盒烟,大模大样朝众人扔了一圈,又给自己点了一支,满不在乎地说:“老迟是我打的!谁叫他动手打小孩子呢?德浩和老迟两个人都有伤,就请开山爷爷说怎么办吧!”
开山爷爷一身酒气,满脸酒糟黑红油亮,赛过老酒坛子。他瞄了一下德浩哥,疑惑地说;“没什么伤啊?”建明叔急了,把烟一扔,指着德浩道:“哪,脖子!都青了!”他双手扳过德浩哥的头,让大家看他脖子,对众人说:“喏!喏!青成这样了!”众人纷纷点头。开山爷爷凑过去仔细看了一遍,沉吟着点了点头。
迟叔瘫坐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哀嚎着说他快要死了。看热闹的人,尤其是几个女的,见他脸上的血还在流着,就露出可怜他的神色来了。
开山爷爷不急不慢地吸着烟,让憨婶找出干净布条给他包扎了伤口。然后开山爷爷对众人分析了一番此次打架事件,中间夹了几个俏皮笑话,人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开山爷爷提议让建明叔赔迟叔二十块钱作医药费,以后大家还是邻居。迟叔嫌少,仰着流血的那半边脸,咕哝道:“我给人打成这样,好多天做不了工咧!”开山爷爷一口老痰啐过去,骂道:“破了点皮你就不得了了!你打了人家小孩,人家还没找你麻烦呢!别人打了你几下,是不是还要给你养老送终?!”人们哄堂大笑,轻蔑地看着迟叔。迟叔要大闹一场的决心似乎破灭了,他被大家嘲笑着,旗帜似的头颅也慢慢垂下去了。
育青正要回家,却猛地看见梦生婶也站在一旁看热闹,她一下子吓得心要从胸腔跳出来!梦生婶也看见育青了,就对她吼道:“你窜到这里来干什么?还不死回去!”她这喇叭嗓子一开,人们都惊讶地转过头来盯着育青,育青最怕当众挨骂了,那比叫她去死还难受。她羞得头晕脸热,低头慢慢走了出来。梦生婶却还不肯放过她,追着骂道:“一有点什么事,这鬼婆子就乱窜!大月塘没盖盖,你怎么不窜过去看看?!”
越是人多的地方,梦生婶越是威风凛凛。这会梦生婶见全场静默,众人都惊愕地望着她,不禁越发得意,于是乘胜追击,对育青****、畜生地放声大骂。
育青又是怕羞又是懊悔,她知道今天最丢脸的是她,比迟叔还丢脸。(本章不测风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