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湖中间的凉亭上,纱幕随风轻轻摇摆。苏云穿了一身素白底子金线绣凤凰的家常薄衫,因为领口开得有些低,露出了优雅的脖颈,她颈子上挂着一串柔白色的珍珠,珍珠大小一样,颗颗饱满,阳光落在上头熠熠生辉。她的头发也没有披散着,而是高高挽起,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面庞莹润,皮肤白里透红,乍一看去,竟有一种珠圆玉润的感觉。
她的头发上没有一丝装饰,乌黑的发髻却愈发显得端庄尊贵,凤仪赫赫,尊贵非凡。
此时,她正躺在铺了凉簟的贵妃榻上,闭着眼睛,身旁秀嬷嬷带着两个宫女侍候着。
这时候,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夏荷带着一位挎着药箱的太医从连接湖面的栈道上走来。
“林医政!”秀嬷嬷看到来人,迎上去,在凉亭门口低低道了一声万福,“皇后娘娘这几天一直休息不好,这会儿刚睡着!”
新朝建立,林医政剿灭安定王余孽有功,却拒绝了封赏,依旧留在宫中太医院任职。
“无妨!下官等等便是!”
“劳烦了。”
秀嬷嬷刚要引着林医政朝旁边走去,就听亭子里苏云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是林大人吗?请进来吧!”
秀嬷嬷听闻,忙将林医政请进了亭中。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苏云躺在贵妃榻上没有动,眯着眼睛慵懒的颔了颔首,高华气息中一抹不羁流泻,方才有了往日云公子的一丝影子。
秀嬷嬷上前拿了脉枕垫在苏云手腕下,撩起她的半截衣袖,又在手臂上覆了一层薄纱巾。
“请!”
旁边的宫女早已接过了林医政手中的药箱,搬了椅子放在苏云榻前。
林医政搭上苏云手腕,诊了一会儿,面上神情透出一丝喜悦,抬头道:“劳烦娘娘让下官试试另一只手!”
苏云将左手拿过来,看着他,忽然道:“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娘娘。”秀嬷嬷一听,满面惊慌。
苏云抬手阻止了秀嬷嬷,只见林医政黑眸一抬,看向她:“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你最是见不得我好,现今你面目含笑,可不是我得了不治之症?”苏云慵懒的挺了挺腰肢,低低的语气仿佛叹息。
林医政听闻,看着苏云的眸子一颤,低低道:“那时候……我已经尽力了!师命不可违!”
苏云低低叹了一口气,清冷眼眸仿佛一碧万顷的湖面上掠过一丝风,微微摇荡,影影绰绰中仿佛前尘幻影:“我知道!”
她看着林医政,又问道,“那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她的身体在萧衍和林医政不遗余力的调养下,积年旧症已经慢慢痊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林医政松开了苏云的手腕,正色看着苏云:“你怀孕了。”
周围伺候的人听闻,顿时喜笑颜开,秀嬷嬷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号,喜悦之下连忙喊人去给皇上报喜!
苏云眉梢一挑,下意识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多长时间了?”不知不觉,这里头竟然已经住了一个小东西吗?
她觉得有些神奇,有些不可思议,有些心酸……喜悦!
元晟后宫空置,只有她一人。而夜夜承欢,半年了她却没有一点消息,说不着急是假的。
“一个多月了。”林医政看着她,拱手道,“恭喜娘娘!”说完,他又道,“但是娘娘底子不好,虽然近来补了不少,但也不可大意。头三个月是重中之重,微臣会将需注意的事项一一列出,交给婆婆!”
“嗯!”苏云点了点头,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挥手将身边人遣开,“去准备笔墨纸砚。”
宫女们鱼贯而出,林医政看着苏云,目光沉沉如墨,宁静如夜:“傅明月……辞官了。”
苏云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早朝的时候!”林医政看着她,面无表情,眼底却似有千般说不出的涩然。
“就这样走了吗?”连个告别也没有!
苏云自言自语的问道,又仿佛根本没有指望他回答,她忽然起身。
傅明月因为从龙之功,他的母亲傅氏追封为梁国夫人,享朝廷供奉。江都王宠妾灭妻,奉妾为妻,被元晟下旨剥夺了一切爵禄,郁郁而终。
苏云隐隐知道,傅明月回到朝堂的原因……其实傅明月那样的人,本就不适合朝堂。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选择离开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她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酸涩!
这个不知她为女儿身却依旧爱上她的男子……她今生终究是负了他!
“你要去哪里?”
林医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总要去送他一程。”希望还不晚。
“今天一早他就出城了,现在只怕早到了十里镇!”
苏云站在当地,抬起头来,一阵风吹来,她衣袂飞扬,绝色容颜在阳光下透出一抹萧瑟。
“我会在宫里呆到你平安生产!”
苏云听闻,回头看向他,尚未说什么,亭外响起一片跪拜声:“皇上万岁万万岁!”
苏云抬头看去,就见元晟一身朝服尚未换下来,浑身冰雪消融,眼角眉梢都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参见皇上!”林医政弯腰。
“平身!”元晟看也不看他一眼,已经上前小心翼翼的扶住了苏云,一脸紧张,“快坐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一举一动都得经心!万一累着可怎么办?”
苏云看着元晟小心翼翼,焦急紧张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
“皇上……娘娘身体还好,适当动动对孩子好。”
骄阳之下,天光明媚。
女子的声音娇嗔埋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傅明月今天要离开?”
“朕日理万机,忘了。”男子低沉浑厚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细细品味,却透着一抹心虚。
“你现在都要是孩子的娘了,不要操心别人了。”
“可是。”
“你说咱们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喜欢!”
“那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女子的心思一旦被引到孩子身上,就仿佛有无数的话说,将离愁别绪冲的越来越淡。
这时候,离京城十里开外的一家小镇茶楼上。红衣张扬的男子四仰八叉的斜躺在椅子上,忽然“阿嚏,阿嚏”打了两个喷嚏。喷嚏声未落,一阵尖叫震耳欲聋!
“砰”一声,“啊!”
两声响彻天空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伤风败俗!”
红衣男子指着跌落她怀中的女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艰难的吐出四个字。
女子扎着马尾,白色T恤,短的刚刚包住臀部的牛仔裤,背着一个偌大的背包,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扭曲的神色,一双水波荡漾的大眼睛怔愣的看着傅明月,半晌,惊恐尖叫道:“人妖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