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就在这时,殷大哥快马从她的身边飞过,禀报了一个惊人的情报。唐英马上指派了瞎子歌任务,并释放了他。
就在瞎子歌一脸焦虑地朝她走来,她发觉对他也不是那么的憎恨了,更是担心他的安危;想他为了黄副将那件事,不惜一切拂逆唐英的意思也要闯进去,可能黄副将这件事中的内情与表面看到的大相径庭。
此时她也想和他坐下来,听听他的解释和了解他的秘密多一些。
然而,唐英那军令般的催促,打沉了瞎子歌发现了他的那脸神采,打消了他已经涌上喉咙的说话。
吕漫心中不由一怔。连忙走到唐英的面前,冷冷地问:“现在强虏再攻‘西帝庙’你会不会出兵支援?”
唐英见她和瞎子歌一样,重提援兵一事,也是一怔,转而说:“你来,我告诉你。”
说完,还不待吕漫反应过来,一把拉着她走出了县衙,把她拽着骑上了白马,扬鞭绝尘而去。
瞎子歌听得他们远去的马蹄声,内心不由悲叹一声,只好随殷大哥一起,骑上了“黑云”,快马加鞭地赶往“西帝庙”御敌去了。
须臾间,唐英的白马驮着他们俩,像一道白烟般地窜进了兵营,吕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唐英就是要把她带来这里。
来到了兵营里,看见兵营里的伤兵累累,哀声连连。军医正在帐蓬里替一些士兵复检,呻吟声不时从里面传出来,惨不忍闻。一起出征的四千多兵马,回来三千多,折损了二百多人,受伤的也有三百多人。
唐英在马背上一指他们对吕漫说:“你看他们,上次一战,还没有恢复,你就忍心让他们再战?他们还哪有能力再战?”
吕漫看见他们个个也垂头丧气的,心中也是不忍。但想到瞎子歌仅带着那三千人力拒强虏的一万人,也是忧心忡忡。
万一,瞎子歌要是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她,她应该怎么办?
发生了偷窥黄副将的事,在“西帝庙”里,她就曾经为了唐英的“砍首”而替自己认为罪犯偷窥的瞎子歌求过情,那就是不想他再相继成为罗龙死去的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离她而逝的知己密友。
一个人,一辈子的知己密友本来就不多。况且,是一个相处八年而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好友,如果不是天灾,她怎么可能让他死于人祸?死于眼前?
在兵营前,她被唐英一番抢白,无言以对。焦城外那一战,她又看到了强虏的“黑色铁骑兵”割草般的厉害,真的不是一般的人可以阻挡;她没有权力,也没有理由让眼前这些伤兵再上战场白白地送死。
“那么,派那些还没有受伤的去呀。加上原来守城的二千,起码还有四千多吧?”吕漫仍然不死心地想到了另外一些完好的军士。
“对,就四千多能够上阵的。”唐英在她的耳畔不怒而威地说,“可是,如果王参军那路也有强虏攻击呢?那不要救他了?”
“救。”吕漫可不是那么冷血的人,但她仍然找到一个折衷的办法,“那就分二千去救瞎子歌呗。”
唐英听了,不悦地反问:“要是敌军一万都围攻瞎子歌呢?我这二千军士就算去了,还不是杯水车薪,救不了远火?”
吕漫见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也忿忿地怨问:“那也就是说不发兵了?”
唐英见吕漫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便微微地点了点头,“不是不发兵,是要看具体的情况。”
“你这不是见死不救吗?”吕漫刚才只是随便猜猜的,不料却成了唐英真正的心意,心中不由一寒,扭头冷看了一眼唐英,看到了他那阴寒着的脸庞下,无法动摇的决心。
不由一下子挣脱他的怀抱,从马上滑到了地上。
唐英被她突然这样一问,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心中否认着自己是见死不救。要是他是见死不救的人,他会在他爹的信件赶来之后,立即招兵买马,前往支援他爹?要是他是见死不救的人,他会支援冯保唐吗?但是,人在战场,四方遇敌,八面楚歌,有时候有一些左右为难,无法周全的局面,那也是他所不愿遇见的。
所以,他望着吕漫的背影,冷冷地想:敢死军,本来就是为民牺牲的,他们是光荣的,我们会永远纪念他们的!
然而,这么伟大的想法,他却无法吐露出来,让它成为吕漫能够听得见的说话。
此时,吕漫渐行渐远,似乎要步行着离开兵营。
吕漫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而唐英似乎也有所隐瞒,故意让她看不透,反而让她越是感到他的可怖,越是感到待在他的身边,浑身的不自在。
也许唐英说的都有道理,但是,这样的后果,就是叫瞎子歌带着那三千兵马,在那里孤军作战了?
这里还有预备兵马,怎么可以让前线的军士孤军作战呢?吕漫不懂军事,但也深感这样子的不符合情理。就像马儿一样,牵一个马儿去饮马是孤独的,带一群马儿去饮马是欢快的,是士气大振的。
要是瞎子歌他们知道不会有支援,那他们还有士气打下去吗?所以,这增援应该不可缺少,甚至越快越好。
二千,二千也好。她就听唐英说过,打防御战,守方占据地利,可以一以敌十。这样来说,就算是一万兵马包围瞎子歌,他以一敌三还是可以的。但是后果可能是双方全军覆灭,如果带二千人去为他们押阵助威,那他们的生存机会也就大大的增加。
然而,唐英却认为是杯水车薪,救不了近火。宁愿瞎子歌一直在挨打,也决不发兵,这是什么道理?这就是他的保兵原则吗?宁愿牺牲一部分的人,也坚决保存另一些人?
想着想着,吕漫的内衣也不由被冷汗湿透了。她终于想通了一个问题,唐英这样的保兵原则,对另外一些人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不人道呀,他们的心是多么的孤独,多么的寂寞,即使是战死,他们也是多么的绝望。
不行!她心里马上冒出了一个声音。人生虽然总是难免一死,但求得儿女绕膝,子孙满堂地死去,就是一种收获了,喜悦的死去,欢送地,愉快地寿终;如今,兵荒马乱,他们难免一死,也求不了那些幸福,难道还让他们这么孤清无望地死去吗?尤其是瞎子歌,他已经是个孤儿了,还想让他孤独地死去吗?
吕漫越想越气,脚下的步伐也越迈越大,果然成了要步出兵营的样子,与唐英不一会儿拉出了一段距离。
唐英不由一怔,马上从后面纵马上去,“你怎么了?上马吧。”
说罢,向她微笑着伸出了手。
“不上!”吕漫听见他的声音,瞬间就像那无赖般变得浑浊,变得陌生,最是不想听见。
便加快了脚程,一下子跑出了兵营,走到了大街上,这才深深地舒了憋在里面的一口气。此时,日已偏西,金黄的一片洒在大街上,俨然成了她所不认识的长街。
她一个人落寞地走在人群中,感受着虽然置身于茫茫人海之中,没有知己密友的同行,依然孤独得阴风阵阵,依然寂寞得浑身发抖;那么,远在“西帝庙”的瞎子歌,是不是比她更加的寂寞和孤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