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是是封府的家宴前夕,地点在封文皓的状元府邸,老宅的主子下人莫不是精心打扮,收拾妆容。
可是在封如沐的闺房里,却是小姐正在给丫鬟张罗。
“小姐,这是……送给我的?”青杏看着眼前碧色的广袖轻纱罗裙,上面用银线细细绣上了梅枝虬结,若隐若现,袖口和边襟是用更深一些的湖色丝线锁出荷叶边,针脚细致而整齐。
封如沐轻轻笑着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过赔你一件新衣服的,发现你真的还是最衬绿颜色,就做了这衣服给你,快换上试试!”
封如沐帮青杏换上了这身衣裙,配上玉色的抹胸,再系上一抹长长的月白束腰缎带,让青杏从一个怯怯的小家碧玉一下子变得轻姿飘逸,宛如惊鸿。
青杏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可置信,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美够了吧,只可惜待会进去的时候,你还是要穿上原来的衣服,现在只是试装,晚宴的时候我到时会伺机叫你换上。”封如沐一边给她梳着头,一边说。
“小姐……”青杏似乎还是没回过神来,“莫少爷好大的福气,能娶到你,会下厨,会裁衣,而且……而且家务活做的比我们这些下人还好。”
封如沐暗叹:谁让我本来就是丫鬟出身呢,连师父和小红都说我是天生劳碌命。
“小姐,你今天打扮的也好漂亮!”青杏从对衣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封如沐今日也是比平日多了一些装扮。
封如沐从封胥和下人口中得知,封文清人如其名,平时里以清雅文秀著称,所以不宜过多繁饰,太过耀眼夺目,但是今日所赴的是胞弟的金榜题名和乔迁之喜的大宴,未来的公婆莫氏夫妇也要到场,尤其是还要恭迎圣驾,也绝不能简单随意。
她身着暖色的锦缎抹胸,腰束一件白色金边云锦罗裙,外罩一件淡黄天蚕丝纱衣,清灵脱俗,但是又不显得太过出尘,配上她清秀可人的相貌,倒让人有一种温良亲近之感。
封如沐随后让青杏给她挽了一个简单大方的流云髻,用师父做的白羽簪子固定好,又翻看了一下封文清的首饰盒,发现她真的是一个淡雅若菊的人,首饰不多,只有几件,虽不昂贵花哨,但俱是上好的天然珍珠玉石所制,她挑来挑去,最后选定了一副淡黄暖玉耳坠,被打磨成腊梅花瓣的形状,晶莹剔透,戴在耳垂上,与身上的衣色相得益彰。
一切收拾停当,封如沐携青杏出门,去状元府赴宴。
状元府中,枝头花开正艳,树木郁郁葱葱,新宅又是明净宽阔,经过这几日的装饰布置,更显得精致气派。府上张灯结彩,园中花团锦簇,触目所及,一切都洒满了着喜气,好不热闹。
封氏一族做东,老宅的主子仆人最先到场,接着就开始迎接陆陆续续前来的宾客,大家都知道皇上今日会大驾光临,都纷纷提前而来。
封文皓今日一身华贵宝蓝吉服,面冠如玉,英气不凡,坐在左边距离御座最近的一个位置,一副儒雅公子的的风范。
封胥今日也是意气风发,儿孙成器,光耀门楣,尤其是封文皓自幼父母早逝,自己亲自培养,如今长大成材,更是喜不自胜,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文清,快来见过你的公公婆婆。”封胥招呼封如沐道。
“公公,婆婆,文清有礼了。”封如沐微微一福,看着眼前这对华服的中年夫妇,果然是武将之家,容颜保养的也许不如封宅的老爷夫人光滑白嫩,但是眉宇间透着器宇轩昂,身姿挺拔,散发着一种军人的英姿飒爽。
封如沐不禁心里打起了鼓——都说从军之人目光锐利如兵刃,能把人看穿,虽说他们只在三年前的订婚宴上见过封文清一面,但是自己毕竟是个冒牌货,他们会不会……
“清儿!”莫夫人紧紧握住封如沐的手,亲切说道,“三年不见,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成了大姑娘了。我们都是随性之人,不讲究他们文邹邹的礼数,你就直接叫娘好了。”
封如沐犹豫着,看着封胥正向她点头,同时心里也对莫夫人生了好感,于是真切地叫了声:“娘。”
这一声叫的莫夫人心中欢喜,本来今天看见封文皓少年得志,不禁让她想起自己的小儿子莫一潜,虽然说也是年纪轻轻就建功立业,但是一直离家在外,很少能回来这样欢聚一堂,现在看到未来儿媳温良贤淑,替儿子欣慰不已,于是亲热地挽起封如沐的手,向女眷的席间走去。
封如沐和莫夫人在席中坐定,与她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看到她眼中的慈爱,心中惭愧:若是她知道眼前这个封文清是冒牌货,不知会作何反应。
正思索着,忽然看见对面的一个人影,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戚息今日还是一身月白长衫,俊美不凡,正与邻座的宾客交谈,看见封如沐,冲她微微一笑。
封如沐急忙收回目光,继续若无其事地与莫夫人谈笑风生,发现莫夫人并未感到有什么异样,于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皇上驾到!双妃娘娘驾到!太子、太子妃驾到!晓月公主驾到!”外面这一长串的通传后,席上满座皆俯身跪下,恭迎圣驾。
封如沐随着众人跪倒在地,心中一惊:双妃娘娘,那不就是……
只见东方熙和秦双儿并排走到宴前,东方熙、韩静淇、东方晓月跟随其后。
比起众人的盛装打扮,东方熙倒是一身明黄龙纹便服,但仍然是充满王者威严。
“都平身吧,今日是封爱卿的家宴,朕一来倒是有些喧宾夺主了。”东方熙扶封胥起来。
“皇上大驾光临,我封家蓬荜生辉,况且,这宅子都是皇上赐的,我封家受皇上恩泽庇佑,是家门之幸啊。”本来一番恭维的话,从封胥嘴里说出,竟觉得情真而自然。
“既然是家宴,就应该热热闹闹,朕也是宾客之一,不要因为朕来了倒让大家拘谨了,双儿,咱们还是赶紧入席吧,别让大家饿肚子。”说完,便牵着秦双儿的手走向正席。
封如沐仰视着并排与皇上并排坐在正席的双妃:果然是母女俩,她和小红……哦,应该说小红和她长得好像,都是那么美,而且,她好年轻,带着小红没有的雍容和风韵,似淡然,又似娇柔。她一直在微微笑着,虽然封如沐分不清是否发自内心。但毋庸置疑,即使她不是母仪天下的沧镜之后,与气势逼人,面容冷峻的东方熙坐在一起,一冷一暖,一刚一柔,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作之合。
封如沐接着又在妄自嗟叹:若是早点知会小红,让她耐住性子沉住气,混进封家随便扮作一个丫鬟婢女,现在已经见到亲娘了,何必弄了个亡命天涯的下场,也没能见到亲娘一眼。
开席之后,封胥作为主人,把宴会的气氛控制的十分得当,觥筹交错,丝竹相伴,既没有因为皇族光临而太过拘礼,也没有出现失礼逾规之处,家宴就这样顺利有序地进行。
封如沐却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过一会要替青杏准备,圆了她的心愿;看看有没有办法接近双妃娘娘,告诉她小红平安无事,若是可能就让她给小红捎几句话;身边有个未来的婆婆需要自己招待;还有不远处总是有意无意看向自己的师兄戚息……等一下,怎么总感觉有一道利剑一样的目光在射向自己,充满了敌意?
封如沐循着这道“利剑”,看向它的主人——晓月公主?这个俏丽冷艳的金枝玉叶怎么这样满含怨气怒视着自己,好像从没有惹到她呀!
难道……是封文清以前结下的梁子?但是以封文清的为人,应该不会;那就是她发现自己是个西贝货?但是看表情像是积怨已久了,封文清好像也从没见过她。
封如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觉得伤脑筋,懒得理会:反正目光再冷也杀不死人,你既然愿意看本姑娘,就看个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