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晓月公主来着不善啊,不过我白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有干爷爷在此坐镇,又有皇上在一旁主持大局,就算你是他亲生女儿,怎么着也是金枝玉叶,这礼数还是得有些吧,岂容你在此胡闹。
就在封如沐暗自思量的时候,果然,东方熙替封如沐解围:
“晓月,你这要求也太胡闹了,你若点个生僻的调子,岂不是强封小姐所难?”
“父皇,晓月点的曲子可是传遍京城街头巷尾的,而且与封姐姐的近况与心思都十分契合。”东方晓月笑道。
“是何曲子?”东方熙好奇道。
“封姐姐是莫大哥未过门的媳妇,可是等了好些年,莫大哥就是迟迟不回来与她完婚,害的她只能一个人远走他乡,去了闽南两年宽心,这一转眼已经年过二十了,只能独守空闺,有苦也不能诉,现在有此机会,就当是向我们大家吐吐苦水,不如就吹奏一首《湘妃怨》如何?”
这一席话一出,满座哗然,大家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尊贵的公主居然说出如此令主人家难堪的话,可是见她神情纯真无邪,又像是真的关心封文清。况且这莫大少就是不肯回来完婚的事情也是事实,它本来就是京城豪门的一个话题,有人猜测封文清命硬克夫,或是长得太丑,但是莫家碍于封家的权势和颜面,不愿挑明,只好一拖再拖;更有甚者怀疑莫一潜有隐疾,不能成房事,所以干脆躲到边关不回来。
今日在如此盛大的场面,此事被公然提及,无疑是给了好事者一个嚼舌根的绝佳话柄,于是宾客们开始议论纷纷,显而易见,尤其是皇上在场的情况下,相比起谴责东方晓月的毒舌,闲聊这桩拖了好几年的婚事则更加安全,而且也更有趣。
封如沐彻底明白了,东方晓月不是要她在表演的时候出丑,而是以此为引,让封文清成为京城侯门的笑柄。这无疑于揭开封文清内心伤疤的同时,再洒上一把盐。
一开始听见东方晓月要点曲,封如沐还有些提防戒备,但是现在答案揭晓,封如沐倒觉得是高估了东方晓月,原来只是个丫头的莽撞斗气,根本不足为惧,更何况——《湘妃怨》是自己的拿手曲目,也算歪打正着了。
想到这里封如沐不禁暗暗摇头:东方晓月用这种方法对付别人,实在是太蹩脚了。因为不论是真的封文清,还是她封如沐,都对莫大少没有多深的感情和相思,所以也就没有诗中所描写的那种闺房愁怨。所以这种方式的中伤,充其量也只是表面的一点点磕碰的淤青,连皮肉都未刺中,更别提伤心了。反倒是这晓月公主自己,恐怕以后会以刻薄而名冠京城吧。
封文清正要答话,莫夫人却站了起来,走到正席前紧挨着封如沐跪下:
“承蒙陛下起重,我儿一潜戍守边关多年,为了我沧镜而英勇杀敌,保家卫国,其中也有文清的一份功劳,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我这儿媳虽未过门,但是贤淑本分,无怨无悔等一潜功成名就回来,得妻如此,一潜也算有福了,我这个当娘的可容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封如沐在汗颜的同时,也万万没想到,帮自己出头的居然是第一次见面的未来婆婆,她心中一暖,手在宽宽的衣袖的掩护下,悄悄握住莫母的手,充满感激之情,并用眼神告诉莫夫人自己能解围,不用担心。
而上官晓月听了莫母的话,不自觉地脸上一白。
“莫夫人对子辈还真是护得紧,看来咱们两个都比不上啊,一潜不在,封公也真应该让文清多出来参加些这样的场合,或者到婆家走动走动,不然,当真会闷坏。”东方熙转头对封胥笑言,“晓月这丫头的要求也当真无礼,这哀怨的曲子和今天的气氛可是不太相称。”
“父皇请放心,后面还要安排节目的呀,到时让太子哥哥和嫂嫂表演一段喜庆的不就得了?”
东方澈和韩静淇对视一眼,无奈笑了笑。
封文清见东方晓月如此不依不饶,心里也来了气:若是真的封文清此时在场,可能也就是一笑而过,不与公主计较,但今日是我白隼封如沐,得给封家、文清小姐、还有未来的公公婆婆争口气!
“文清是在等夫婿回来完婚,但是住在封家爷爷爱护,兄弟姐妹和睦,公婆又疼文清,哪有什么苦水可言?今日晓月公主既然喜欢听这首《湘妃怨》,文清不才,就献丑了。”封如沐说完,便扶着莫母回座,“母亲,文清扶您回去。”
这声“母亲”让东方晓月的脸色又是一白。
封如沐忽然想起没有带洞箫过来,现在差人回去拿肯定是来不及了,罢了,只能问丝竹班子借,虽然极不情愿,毕竟这箫还是要用嘴唇碰触的。
她暗骂自己粗心,忘了这茬,当时说抚琴弹琵琶跳舞唱歌任何一个不就行了。
“容文清借鼓乐师父的竹箫一用……”
“在下正好随身带着竹箫一支,若文清小姐不嫌弃,可拿去吹奏。”久未发话的戚息忽然站出来说道。
封如沐一呆,刚才和东方晓月暗露锋芒,根本忘了他的存在,怎么这时,他却出现了?
只见站在封如沐面前的戚息,一身白衣,俊美飘逸,他浅浅笑着,右手向封如沐递出一支青翠晶莹的竹箫,一端坠着一白色羽毛挂饰。
封如沐看着他,有些微微失神,只听得戚息冲她低语:
“吻都吻过了,还嫌我么?大家都看你呢,别愣着了。”
封如沐脸上一烫,急忙抓过竹箫,冰凉的手指不经意碰触到了他的手,暖暖的温度让本来冷静的心思忽然乱了起来,又生怕被别人发现,只是深深埋着头。
戚息看到她的反应,又是一笑,回过身向东方熙俯身道:
“臣观赏了这么多让人称奇的节目,也微微有些技痒,恰好这《湘妃怨》臣也略通一二,不如让臣来一同抚琴,给文清小姐合奏,陛下可准?”
“哈哈,朕倒是把这‘戚家琴’之名给忽略了,如此甚好,准了!”东方熙见戚息主动献艺,龙颜大悦。
戚息一开始说合奏,封如沐不禁慌乱,而后却是感到莫名的安心,当东方熙说准了的时候,她的眼睛向席上扫过,不经意看到仍然是温柔笑着的秦双儿,刹那间心生一计。
“戚公子稍等,文清刚拿到箫,先吹个小调试一下音。”
封如沐执起竹箫至唇边,吹出一小段清亮悠扬的旋律,悦耳动听。
秦双儿听到,眼神忽然一滞,马上又恢复正常。
而其他人看来,这可能是封家小姐先小炫一下技,也许还是给公主暗暗示威。
这曲子正是甘如饴童年时经常哼着的小调,说是娘曾教她唱过的儿歌,那段时间娘必须每晚哼唱这首歌她才能入睡,叫《放风筝》,后来两人学会了吹拉弹唱后,甘如饴总是凭着记忆用各种乐器奏出这曲子,但也只记得一小段。
封如沐借此机会一搏,不知能不能引起秦双儿的注意。
试音完毕,封如沐朝戚息微微点头,心想若再不开始,皇上和在场的人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戚息抬手抚琴,吟猱注绰的指法不动声色地控制着轻缓急重,柔肠百转的曲调缓缓响起,流逸中富于张力,琴音极有穿透性。
封如沐听到这旋律一怔,原来那日在寻芳画舫的那首《湘妃怨》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