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看到解放军就有些理直气壮。我想长大之后成为他们那样的人,甚至还爱屋及乌,在北京见了警察都是十分崇敬的样子。我没有干坏事,但后来总看到他们在查三证,甚至有时还把衣冠不整的民工兄弟随便带上车就拉走了。一次,在红领巾公园附近,我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警察叔叔彬彬有礼地拦住了我的去路,查我的证件。既然外地人在一些警察眼里已相当于潜在的犯罪分子,那我见了他们只能是一副东躲西藏的狼狈相。这就让警察叔叔看出了破绽,差点被他带走。又有一次,我在外面遇上了他们。先还想三十六计走为上,但发现周围都是秉公执法的警察叔叔洒下的天罗地网,我在万般无奈之下,便只有冒充所谓的编辑记者了。
我和周空的女儿天天拍着手唱一首老歌: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就这样,我才算蒙混过关。我写的《你爱北京需要理由吗》,发表在《文学故事报》上。那期的报纸谈得是户口问题。太原《山西文学》的韩石山主编打来电话说稿子他们也要用。那时,周空看到我这样焦虑不安,便说我太神经过敏了。他说,毕竟大多数警察叔叔还是挺好的嘛。
我内心深处有一种暗示,也许受一些电视肥皂剧的影响太深了,总让自己如同男主角寻找女主角一样,应该有一个满意的答案。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比如宋歌的远走深圳,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生活在很多时候是没有答案的。再如我还会想起家乡的恋人林草,还有露西阿蒂什么的。那时,我和姚楚楚一直在车上。她唱着早些年台湾电影《搭错车》里的一个插曲。一样的月光一样的我和你。我说,我和你并不一样呀。不过,幸亏我们没有搭错车。她不信,没有搭错车,为什么总也不到地方呢?我就笑了,说:你没看到一路上堵车吗?有两次拐弯,随了惯性,我们还互相撞击着对方的身体。我努力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距离,但一切是那样短暂,人的内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力量在主宰着他的生活和命运。那也许是一种黑暗和邪恶的力量,让他无法喘一口气。
姚楚楚问:你去哪里呢?我说我不知道。她一直在看着我,我就又说,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两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越靠越紧,像贴饼子般吸附在一起了。她在我的耳边哼唱: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我说,你别唱好不好,别人都在看我们呢!她把我搂得更紧了。
怕什么怕什么我还不怕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是有一点心理障碍。我早已适应了宋歌的风格,现在姚楚楚这样,竟然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尽管两人抱在一起的感觉是那么妙不可言,更像春天里两块融化的冰。
我无法展现生活的多重性丰富性复杂性。当我一个人面对一座城市的时候,怎么也无法捕捉住那种活灵活现而又热气腾腾的感觉。我的沮丧来源于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卑,来源于此时此刻因内心空虚苍白而导致的焦虑不安。我只想和姚楚楚把握现在。未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很茫然。未来的一切是不确定的。人的心中常常充满了怀疑和恐惧。我只有借助于城市普遍而又实惠的公共交通工具,在一些现代和古老的楼厦间穿梭和奔跑。我试图在风雨人生路里寻求一点爱的感觉。我总是一个人在雨中的城市里奔跑个不停。与其说我在寻求一种机会,不如说是寻求刺激。
我宁愿这样在大雨中漫无目的地奔跑。
姚楚楚说,可惜现在是在车上,要不然她真想蹦迪去。
宋歌曾经和我没完没了地做爱,但她现在一定在金老板的床上。
……钟爱精灵古怪的樱桃小丸子,还有那些正义美丽的美少女战士、勇敢坚强的狮子王辛巴、聪明伶俐的兔八哥……
我手里攥着一张假币。阳光如此的好。假币是出租车司机找给我的。有人说,历史常常以理想主义开端,以英雄主义实践,而以实用主义结束。我现在的对面是姚楚楚。人们对美的爱,体现在日常生活里的细微末节之中。
我问:一直站着,累吧?她娇嗔地轻轻一哼,并向我投以热烈的目光。这一哼让我的心在不停地颤动。夏季的深处充满了热烈迷人的绿色和含苞欲放的花蕾。我有点受不了了!我被姚楚楚的身姿以及所有的一切打动了!我被她蛊惑,甚至已经完全被她主宰了!
姚楚楚把头伏在臂弯里休息一会儿,我在期待着某种奇迹的出现。但充其量是一种不断的常规和重复。一切是这样单调而又自然。我只有在紧紧搂住她的时候,才会有所不同。也许,所谓的爱又在这里死灰复燃。
你不知道吗?所有被猎取的动物都明白一点,在你最渴望的东西周围,总是布满了陷阱。
这就是意义所在。有时候男女之间只是一种彼此需要和利用的关系,谈不上什么伟大的吃亏和无私的奉献。我和姚楚楚只是两只不同颜色的正在交尾的蝴蝶。我们在现实与梦幻之间不停地奔跑,我们在雨中贴得如此热烈紧密而又破绽百出。两人在搂抱着,不停地交合着,完全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仍然感到不满意。
一个人在雨中的奔跑,始终充满了彻骨的寒冷和孤独。黑暗让我觉得恐怖无所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