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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时间跌宕(不了情)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

他还穿着那件花影重迭的衣

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

静静合衣睡去,不理朝夕

——选自网络,佚名

“好了没事了。”

“那她怎么还没醒?”

“她损耗了太多精力,现在只不过睡着啦。”

我靠在门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茉熟睡,心里说不出的心疼,云炜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等李叔来,你也差不多回去休息会儿吧。”

说罢,云炜就离开了病房,路思齐跟着出去,路过门口时,他和我对视了几秒,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然后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就走了出去,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出来他有些责备我,我不知是什么,或许怪我不该由着李茉的性子,阴天还跑到楼顶放风筝,或许怪我不该把火撒在杜华身上,还打了她一耳光,或许两样都有吧。

我靠在门外一动不动,静静地守着李茉,目光始终离不开她紧皱的眉头。她在害怕,害怕就这么失去一切,她深情的爱着这个世界,深情的爱着白晓阳和李叔,她舍不得就这么挥手告别,我耳边不停的响着几个小时前她对我说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烟花璀璨只是一瞬光华?为什么昙花一现还只在夜里绽放?为什么风筝高飞奈何细线易断?为什么红颜易老?为什么美好都如此短暂?为什么我的人生正得意却只能呆在医院里什么也不能做?为什么我正青春年华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压抑着,一直压抑着,我被她无邪的笑容欺骗了,她嬉笑,她撒娇,她活泼的语调无所畏惧,却原来这段时间她从来都不是无忧无虑的。

在她头脑清楚的时候,她或许是渴望着死去吧,白晓阳不在了,她生存意志薄弱,可又放心不下李叔,我的出现,让她逃到了自己设置的牢笼里,她认为白晓阳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和李叔、白晓阳一起幸福的活着,她的求生意识迫切到会为一只风筝飞走而癫狂,但同时,她爱惜着白晓阳的一切,包括他亲手做的礼物,风筝没了,她又可以伤心得不顾自己性命去追。

人怎么可以为了另一人而活?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依赖另一个人?曾经我想不明白,可听说了白晓阳为救李茉而亡,又亲眼看到李茉为了白晓阳而狂,我懂了,但那种震撼我说不出口,真情不是不在,只是不是人人都有福气遇到。

“她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医院小朋友?你来医院当的就是她的义工?”

杜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我看了她一眼,她的脸有些肿,眼睛红红的,满脸不服气,一副势要找我问清楚的表情,杜华就是这么倔强。我轻叹了口气,拉她坐到病房外的椅子上。

“刚才对不起,打疼了吗?”

“你不用跟我好一阵儿歹一阵儿,我只是来告诉你,今天你一巴掌,我们多年的情分也就此了结。”

“我承认打你是我不对,但你为什么要割断风筝线?对一个姑娘做这么过分的事,简直不像平时我认识的你。”

“那你呢?你像我平时认识的你吗?你从来也不会对我说一句重话,你今天居然******动手甩了我一耳光,陈峰,从小到大我爸妈都不曾这么对待过我,你算老几啊?”

“……”

“那风筝,我画的很用心,你为什么送给她?”

“昨天是她生日。”

“她生日?你现在满脑子就只有她吗?你的相机里也全都是她!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等了你多久?”

“杜华,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我很重视你,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也很重视你,可我从来不止当你是朋友,我理解你,你理解过我吗?”

杜华说完后把我的相机摔到我怀里,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我愣愣地坐着,不知道为什么杜华这次如此激动,突然,闪电急现,一声惊雷,我猛然发现昨天也是杜华的生日,那天她认真画风筝的表情,还有刚刚她说的话,我瞬间明白了,就好像那道闪电是劈在了我头上,杜华误会了,她以为风筝是送给她的,她是在吃醋。

哗啦啦的雨声传到我耳边,虽然只有19点,因为是阴天所以天已经黑了,她毕竟是个姑娘,我担心地赶紧追出去,到本层楼的大厅时我往落地窗那儿张望着找她,只见她刚好冲出住院楼,也不管雨下得多大,跑了一小段路后慢慢站住,然后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我正要冲下楼去找她,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到她面前我能说什么呢?我并不想伤害她,可她现在是为我而哭,我心里充满愧疚却不知怎么安慰她,这么一来所有的窗户纸都捅破了,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我正满心踌躇地看着杜华,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把黑蓝色的伞映入我的眼帘,缓缓地朝杜华走去,静静地撑在了杜华头上,看背影,那人不是别人,穿着白大褂站得直挺挺的,不是路思齐还能是谁。

就这样吧,让路思齐去安慰她,我只能当这一切没发生,这样,大家都会有余地,不至于没有台阶下吧,就一次,就这一次,我想自私一回,我不是伟人,我也不过是尘世的一个俗人罢啦。

“2009年7月14日,阴,高考过了,李茉和我的分数足可以填报清华北大,老班却有些不太高兴,其他同学也用嘲笑疑惑的眼光看我们,因为我们没有把志愿填上清华北大,或是其它的名校,我们只填了唯一一个志愿,那就是云南大学。他们外人不理解,我和李茉从小就一个没爹一个没妈,后来我妈也离开了,是李叔多年来对我们细心的照顾,我们才有今天,我都舍不得扔下李叔一个人远赴他方读书,更别说李茉,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但我认为,只要心中有梦,哪里都是天堂。说实话,云南大学虽说只是一所二一一,但也不差,尤其是生物系,完全不会输给其他名校,云南素有动植物王国的美名,还有国家最早建立的第一所生物研究所,要学生物,在云南实在是再好不过……”

“2009年8月1日,晴,今天是建军节,部队有联欢会,老爸为了庆祝我和白晓阳高考取得了好成绩,特意带我和白晓阳一起参加,军队里的节目其实没我想象中那么古板,甚至还挺好玩儿,至少还有平时很少看到的舞武结合,军队里的节目不仅和其他节目一样有趣,甚至让人觉得很整齐、很威严,我一向都以有个军人老爸为荣,如果不是白晓阳带着我往生物的方向上跑去,我很可能会跟随老爸的步伐,成为一名女军官。看到一个小品搞笑的地方时,我忍不住拉了拉晓阳的袖子,结果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笑着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他不仅没和所有人一样哈哈大笑,反而眼皮低垂,显得特别伤感颓废,从今天一见他我就觉得他无精打采的,只道是他没睡成懒觉在闹觉,哪知现在他越来越情绪低落,当时老爸在旁边,我也不好多问,不知为什么,最近,我开始越来越介意当着老爸的面和白晓阳说话。节目散场后,老爸和他的几个战友有个饭局,原本想让我们一起去,我总觉得他们老战友之间联络感情,我们跟着去好像有些打扰他们好好聚会,再加上晓阳虽然没说话,但好像也没要去的意思,我就拒绝了,和晓阳先回家。一路上晓阳一句话都没说,我偶尔问他点什么,他只是懒懒地回答一声嗯,到家后我原想叫他来我家玩儿拼图,结果他短短回答了一句不了,就直接进了他家那栋楼。回家后,我越想越觉得白晓阳不对劲,我很久没见他心情那么低落了,后来我仔细回想,发现这是我第一次和白晓阳一起过建军节,往年都是我和老爸在家大吃一顿,白晓阳在这一天从来都不来我家,因为他也不是天天都会到我家报道,偶尔也会有一天不来,我和老爸也就没在意,等着细细想去,每年建军节都见不到他,未免太巧合了。我越想越觉对不对劲,索性冲到白晓阳家敲门,我敲了半天都没有反应,着急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加大力气继续敲,边敲边大喊白晓阳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儿,我从门缝里看到白晓阳的半张脸,发现他眼睛红红的,他语气冷淡地问我来干嘛,我没回答他,而是直接反问他怎么哭了,他没回答,我手扶着门叫他让我进去,然后和他沉默对视,僵持了一会儿,他才把门打开,先走了回去。我进去以后把门关上,回头再看他时发现他打着赤脚走到了他爸的灵位台下,一屁股就坐在了灵台脚边的地上,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因为有些旧所以显得发黄,旁边放着他爸爸的一张军装照,我慢慢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双手抱着膝盖,看他鼻子眼睛都红红的,却因为我在强忍着泪水,我一时间说不出来的心疼,看他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气氛是如此凝重,我莫名其妙地忍不住先滴下了泪来,就这样,我默默地看着他流泪,却说不出为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声:‘今天是建军节,也是我爸的生忌,即使现在他不在了,无法享受这份荣耀,他也依旧是我心目中永远的英雄。’说完,他终于泪如雨下,边抽泣边重复了几声‘白连安是英雄。’,这是第一次看到晓阳哭,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那么勇敢,今天却如此脆弱,我找不到任何言语安慰他,只好把头慢慢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陪着他一起哭,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

2009年8月2日,晴,经过昨天那么一哭,我感觉我们似乎更加亲密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他来我家,说话比平时更加温柔,至少和我说话是要比和老爸说话更轻声细语,趁老爸不注意时,他会悄悄地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一句话,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比如今天天气很好、今天空气很好、今天的天空很蓝,对于他这样无聊的举动,我不仅不厌烦,反而很耐心的同样低声回答他对啊。吃过午饭后,老爸回单位去了,只剩下我和白晓阳,往常我们总能找到事情做,玩儿的东西也挺多,今天居然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该干什么,总觉得做什么都不合适,气氛有些尴尬,偶尔和他的目光接触,只觉得有些害羞,脸也不听话的红了。后来我们各自拿了一本书,一人一边坐在沙发的两端看书,我的脖子好像得了颈椎病一样,偏离了白晓阳在的那边,一动不动地把头埋在书里,大概过了一个多钟头,我脖子实在太酸了,一动就疼,我忍不住叫了起来,赶紧叫白晓阳过来帮我捏脖子,后来好了,我们看着彼此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先前的尴尬一扫而空,我们又恢复到以前那样嘻嘻哈哈,我拿书砸在晓阳身上,大呼太无聊啦,让他赶紧想些好玩儿的磨时间。他眼睛转了转,拉着我出门,我道是去哪里,原来只是转移阵地去他家,一到他家我就随意的躺在了沙发上,鞋子甩到了一边,他回到她妈妈的房间,说是要找什么东西,我就那么懒洋洋地躺着等,他好久都没出来,我眼睛不小心扫到了昨天我们坐着一起哭的地板,想起自己居然靠在了白晓阳的肩膀上哭,而且他的肩膀很宽,很稳,我的脸好像又不争气的红了,我赶紧把目光移开,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过了一会儿,白晓阳抱了一个老古董出来,把外面包着的那层布掀开后我爬起来走近了细细地观看,原来是个民国时期的留声机,古香古色挺有腔调,白晓阳把灰尘擦干净后看着跟新的一样,虽然有些许磨损,但依然优雅,那股岁月的沧桑感使人倍生怜爱,弄好一切后他拿出一张碟放了上去,音乐缓缓的飘出,声音有些小,但音质还是不错的。只听那歌词是‘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情,忘不了你的好……’声音温柔,旋律有些忧伤,这是我第一次听这首歌,白晓阳说,这首歌叫做《不了情》,是他爸妈的定情曲,叔叔花了很多钱才卖到这个留声机,并用它和这首歌成功地跟阿姨求婚,这个留声机是叔叔的心头好,从昨天的照片上看,叔叔长得很英俊,和阿姨简直是一对璧人,晓阳长得像阿姨,可眉宇间的英气简直和叔叔一模一样,叔叔光荣牺牲后,阿姨怕睹物思人,便把这留声机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了,晓阳在阿姨走后偶然发现了这个留声机,他责备自己,若是早些发现这个留声机,并把它放在房子里最显眼的地方,阿姨天天看得到,说不定就不会嫁给那给老外了吧,晓阳认为阿姨没有叔叔爱她那么多,对于阿姨没有坚守和叔叔的爱情,晓阳嘴上说理解,其实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我忽然想起了老爸,如果有一天,老爸再娶,我会怎么样呢?我们重复的放着《不了情》,晓阳的眼睛里充满火热的看着留声机,我看着他,忽然有个念头,我跟他说‘不如我们跳舞吧。’他有些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说他不会,我执意拉着要跳,因为我觉得这首歌的旋律很适合跳舞,妈妈再世时有时就会和老爸在晚饭后一起跳舞,她教过我一些,今天我也像她教我那样教白晓阳。我的右手放到他左手上,左手拉过他的右手轻轻放在我的腰上,然后再把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始慢慢的左跨一步,右滑一步,前前后后,进进退退,可能因为我们贴得近了,不知是他紧张还是我紧张,我们握着的手心里都是汗,同时不得不说,还好他也没有跟着叔叔的脚步成为军人,否则,就他这头脑聪明、四肢却极不协调的兵,不知道怎么上得了战场,就学了一会儿,他就踩了我好几脚,开始我还有些耐心,后来我恼了骂了他几句,不过还是忍着继续教下去,渐渐地,他终于开窍了,慢慢地却跳越好了,至少踩我的次数减少了,我们就这样,一个教,一个学,在一首颇有些伤感的歌曲伴奏中,笨拙起舞。”

我高中还没毕业时就学会了抽烟,那时外婆刚去世,我在痛苦伤心中学会了抽烟,后来早就戒了,几年不曾沾染,看到这篇日记时,我心情很烦燥,郁闷使我瞬间烟瘾大发,我悄悄出门卖了一包烟回房,我不想我妈对我失望,在她心目中我一直是个烟酒不沾的乖儿子,于是我把房门锁上开始一个人吞云吐雾。

我不知在烦躁什么,烦躁李茉和白晓阳的情窦初开?他们写日记时正值青葱年少,即使对彼此间的感情懵懵懂懂,却对彼此充满了信任和关怀,他们的爱情发展的一切顺利,也是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得让人心疼。或许家庭的悲剧在他们年幼的心上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口,但他们彼此的安慰扶持使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可惜他们却没得到一个好的结局,正因我早知结局凄凉,看着他们日记中的那些故事,语句越是真诚,我就越是悲伤。

一根烟抽完了我又点一根,接连两根烟后我走到窗边,开了窗户吹了一会儿冷风,然后开始烦躁地在黑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我又点了根烟坐在床边上,用手机搜了《不了情》这首歌,我听着这首经典老歌,不知多少人沦陷在这首深情忧伤的歌里,我斜靠在了床头上,任由手里刁着的那根烟自己燃尽,直到烟头已经烫到了手指,我才轻轻摁熄了它,却不去打扫散落了一地的烟灰,一直重复播放着那首歌,倒头便睡去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不了情》的碟在那陈旧的留声机上优雅地转着,李茉和白晓阳伴着歌声温柔地跳舞,她轻扶着他的肩,他轻揽着她的腰,他们的手紧紧相握,目光深情对视,温柔似水,嘴角含笑,白晓阳满脸爱惜,李茉双颊透红,阳光暖暖地洒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缓慢轻灵地在房间内迂回,舞着舞着,我迷糊了,我感觉自己正在悠悠起舞,低头一看,李茉就在我眼前,她的手柔软温暖,没有一丝冰凉,我带着她仿佛舞过了滇池水,舞过了西山,直舞上了天尽头的云端。突然,雷声大震,李茉消失了在我眼前,我四下寻找,迷茫中好像来到了白晓阳的家,只听李茉在房间里大叫:

“晓阳!晓阳!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我冲过去抱住了李茉,谁知李茉一把将我推开,甩了我一耳光,怒斥我: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我是晓阳啊!”

“你胡说,你到底是谁?晓阳在哪里?”

“我就是晓阳啊,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不是!”

“我……”

我猛然发现我的确不是白晓阳,那我是谁?我是谁?

“陈峰,你到底在干什么?”

杜华不知怎么也会在这儿,眼睛里噙着泪珠,充满责备地看着我,陈峰,对,我是陈峰,我不是白晓阳。

“我们要你假扮白晓阳,帮助李茉治病。”

“她痊愈后你要无声无息的离开。”

云炜和路思齐也在,他们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表情严肃地对我说。

“陈峰,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李茉。”李叔跪在一旁哭泣着。

瞬间,我的耳朵里充斥着他们各自的声音,留声机依然摆放在那里放着《不了情》。

“你胡说,你到底是谁?晓阳在哪里?”

“陈峰,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们要你假扮白晓阳,帮助李茉治病。”

“她痊愈后你要无声无息的离开。”

“陈峰,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李茉。”

“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情,忘不了你的好……”

……

“啊!”

我捂住了耳朵,大声地呐喊,忽然,周围变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过了一会儿,留声机又转了起来,《不了情》依旧悲伤。我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白晓阳全身发黑的尸体,我吓得连退几步,一回头,只见李茉站在窗边把脸埋在手里哭泣,然后突然双手抱头大叫好痛,并迅速离我越来越远,仿佛要从窗口跳了出去,就此永远消失,我赶紧上前想要抓住她,却脚下一绊,摔向了留声机,留声机沉重地落在地上,明明位置摆放不高,却是摔了个粉碎,音乐戛然而止,李茉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

我一个猛扎坐了起来,已经拂晓了,天才微微刚亮,因为头天晚上没有关窗,风把窗帘吹得直飞,我书桌上的一些散纸被吹得到处都是,我发现身上全是冷汗,几乎连床单都让我浸湿了。时间还早,但我已无心再睡,一宿噩梦让我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青,一整天都郁结在胸,无法排遣。

我起床打扫了床边的烟渣,那两天我那令人头疼的老爸特别安分,我心想好久没和爸妈一起吃早餐了,于是出门去买了早点回来等他们起床,爸妈都不是会早起的人,等他们起床时早已日上三竿,我无奈地把凉掉的早点重新热过,然后早点快成午餐的三个人随便那么一凑合。

“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妈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没睡好。”

“前两天一个朋友送了我一份安神茶,拿去喝吧。”

“嗯,谢啦。”

“晚上别熬太晚了,再怎么年轻,也要注意好身体。”

“知道啦。”

难得我们父子俩可以这么和颜悦色地说几句话,妈那一整天都是开心的。

那个梦我一直萦绕在怀,它提醒了我很多事,最重要的是——我不是白晓阳,我是陈峰。于是那两天我刻意减少了去医院陪李茉的时间,要么就很晚才到医院,要么就早早的离开,李茉有些闹情绪,我全都装傻忽视了。

一天中午,李茉午睡起来,我正拧毛巾给她擦脸,云炜笑着走进了病房大声地宣布:

“茉茉,你手术的日子定下了。”

我们听了后无疑都心头一颤,既欢喜又担忧,却都故作镇定,继续拧毛巾擦脸。

“思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他是主刀医生,不打算来仔细说说细节吗?”

李叔坐在一旁问,他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只看云炜和路思齐经常同进同出的,看不到路思齐自然起疑,哪里知道路思齐对我已经心生芥蒂。

“他有个病人要顾,就让我来说不也一样吗?”

云炜说谎永远都脸不红心不跳,我一直不出声,就静静坐在一旁听云炜说着手术的事,李叔细心询问着每个要注意的细节,该怎么照顾,饮食要注意些什么,紧张得不得了,李茉坐在一旁细细地听着,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我们对她也就无所谓隐瞒了,她的紧张一定不亚于李叔,一直用力地拧着被子的一角,眼睛瞪得圆圆的。我没听进去多少,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自己——陈峰,是时候该离开了。

“哥们儿,晚上聚一聚呗。”

“……”

“怎么样,茉茉,同意吗?”

“他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这么说同意啦,那就走吧,我们好好谈谈。”

云炜另有意味的看着我,我看向李茉,李茉哼了一声,钻进被子里去了,她哪里是同意,只是这两天我刻意地疏远她令她不满罢了,可是看到云炜郑重的眼神,我只好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云炜开车把我带到了上次一起吃宵夜的地方,路思齐早等在那里了。

“等很久了吗?”

“刚到一会儿。”

我们坐下后,路思齐分别给云炜和自己斟满了酒,却当我不存在一般,云炜看了嘲笑一声,并没就此说什么,只是说待会儿他要开车,不能喝酒,于是把酒杯推到了我面前。

“我不喜欢喝酒。”

“是男人就少废话。”

路思齐挑衅地说完,然后抬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我从不是一个容易中激将法的人,可我非常不满路思齐的口吻和眼神,于是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路思齐又接着给我们彼此满了一杯,一饮而尽,我不甘示弱也把自己的酒杯清空了,如此往返到第四杯。

“喂喂喂喂,你俩发什么疯,悠着些!”云炜呵斥道。

“够了,我说够了!”他叫着抢下了我和路思齐的酒杯。

“都说沉闷的人和严肃的人惹不得,可不,你俩这么一闹比我还疯些。”

“你有没有去看过杜华?”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管不着。”

“是,我是管不着,那你******到是管好自己啊!”

“那么激动,那你去找她啊,你算老几,凭什么在我面前瞎嚷嚷!”

“我算你大爷!她那么要强的一个姑娘,为了你,你知道她那天在雨里哭了多久吗?”

“我不需要知道。”

“你说什么?”

“从始至终我只当她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从没给过她机会。”

“陈峰,你这话说的还有良心吗?”

“良心?呵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没良心?我没良心就不会陪你们疯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因为李茉,我他妈和杜华还和以前一样好好的!”

“陈峰,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子******不玩儿啦!”

说着我把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路思齐一气之下站起来掀了桌子,冲上来就给了我一拳,我还给他一拳,就这么扭打在一起,云炜过来拉架,却被我们合力推到了一边。路思齐气急了,而我却处于一个消极的状态,最后我被他打翻在地,他骑在我身上狠狠地往我脸上左一拳右一拳,云炜不断地来拉路思齐,却总是被路思齐撂到了一边。

“你有种再说一次!”

“老子不玩儿啦!”

“你打算现在放弃吗?”

“反正你不是打算给李茉做手术了吗?我本身就只是你医治李茉的一颗棋子,现在你可以毫不留情地踢我出局,我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听到我说这句话,拳头停了下来,站起来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双手抱头,哭了起来。

“不错,你说的不错,是我,是我将你硬拉进了这漩涡中,若不是我,你和杜华说不定可以在一起,若不是我,李茉不用承受得到又失去的痛苦,是我,是我害了你、害了杜华、还害了李茉。”

“不是你,是我们,要细究的话,我也有份,我出的主意最多。可是陈峰,你已经让一个女人为你心碎了,你忍心让另一个女人死不瞑目吗?”

“你什么意思?”我坐在地上惊讶地看着云炜,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也不管嘴角的血。

云炜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扶起了桌子,把钱赔给了摊子的老板,另让老板弄了些吃的过来,好在这里是街边摊,损失不大,赔的也不多。

“今天我跟你们说了手术的一些基本事项,但有最重的一点我没说,我打算等你们做好最好的心理准备再告诉你们。”

“是什么?”

“手术的成功率只有四成,李茉很有可能在手术台上……一睡不醒。”

路思齐哽咽着吐出这句话,我低头用力的抓着头发,直接抬起酒瓶咕嘟咕嘟大大喝了几口。

“你不是最年轻有为的医生吗?把你浑身的解数都使出来啊,你的保证呢?”

“……”

“陈峰,你别这样,我们只是医生,不是神,很多事情,我们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早知如此何必拖我硬滩这趟浑水,不是这样我和李茉了不起就是萍水相逢,你们创造了条件让我了解李茉,给我机会和李茉相处,不是这样我不会泥足深陷,我不会在白晓阳和陈峰的两个身份上辗转迷茫,原本我不会爱上李茉,不会爱上任何人,我几经挣扎终于等到可以抽身而退,可结果呢?”

“陈峰,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李茉心智还清楚的时候你怎么和李茉相处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拜托你这件事不仅仅是看你和晓阳长得有些像,更不仅仅是就认定了你真的心地善良,你扪心自问,你当初和李茉相处,真的只是萍水相逢吗?”

我被云炜一句话问得不知所措,是啊,我当初真的只当李茉是萍水相逢吗?若只是萍水相逢,我真的可以伟大到为李茉做了这么多事吗?

“陈峰,对于给你带来的痛苦,我们不可否认,也深感抱歉,但我真心希望,你能陪到李茉进手术室,救她也许她会死,但如果不救,那她一定会死,万一她真有什么不测,你忍心让她就这么遗憾而终吗?”

我没说话,低头深思着,一时间我们都很沉默,周围很热闹,喧嚣着人来人往,谈笑风生,而我们这里的气氛却异样凝重。

突然云炜的手机铃声响了。

“喂?”

云炜接了电话只说了一声喂,听电话里说了一句话就匆忙把手机揣进兜里,对我们大叫:

“快回医院,李茉要跳楼!”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赶紧和云炜、路思齐冲回医院。

回到医院后,李茉的病房闹哄哄的挤满了人,有许多护士、其他病房的病人、医院的主任和院长、附近赶来的警察,简直是乱七八糟,我们冲进病房后,只见李叔站在一旁,李茉一只腿跨在了窗户外面,满脸泪痕。

“李茉快回来。”李叔着急地喊着。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茉茉,我是晓阳,我回来了。”

“走,你走。”

“这几天我冷落你了是我不对,有什么话你下来我们好好说。”

“我不要动手术。”

“李茉,你是我的女儿,是军人的后代,你怎么可以畏惧区区一个手术。”

“是啊茉茉,不做手术病怎么会好呢,云炜哥给你保证,只是一个手术而已。”

“做了就一定会好吗?你们别骗我了,我知道我病得很重,很难治好,爸,我没你那么勇敢,我宁愿现在自由干脆地从楼上跳下去,也不愿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地死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一声。”

“不会的,茉茉,不会的,相信爸爸,回来,啊。”

“爸,当初你也坚信妈妈不会有事,结果呢?”

“……”

“爸,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医院照顾我,都没好好休息过,你看看你的头发,白了好多哦,如果我注定了要死去,那还不如早点死,我怎么忍心再拖累你和晓阳,我从这里跳下去,对大家来说都是解脱!”

“不要,别跳!”

“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情,忘不了你的好……”

眼见李茉即将纵身一跃,千钧一发之际,我用手机放出了《不了情》,并把声音开到了最大,李茉果然停止了动作,缓缓的回过头来,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我抑制不住泪水,哭泣着和着音乐一起唱了起来,李茉也渐渐哭着和着歌声低唱了起来。

“如果你要跳,你就跳吧,就这一瞬间,你忘得了吗?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你真的都忘得了吗?”

“……”

“李茉,死很容易,可你怎么能那么自私,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了,你打算就这样把我丢下了吗?”

“……”

“我不知道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也不确定你是否会就这么死在手术台上,我只知道,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白晓阳哪怕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也要让你活下去,李叔是你父亲,应该你自己照顾,你若现在就跳下去,那么我很快就会来陪你,把李叔就这么孤零零地留在世上你可以吗?”

“……”

“茉茉,从第一次见你,你的一瞥一动就在我心上挥之不去,是你的坚强铸就了我的坚强,是你的真挚唤回了我的信仰,不管我有没有那个资格,算我求你,让我陪你再多走一程好吗?哪怕只有一天,也让我陪你走到最后好吗?”

我泪如雨下,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窗边走去,眼神充满乞求与渴望地向李茉伸出了手,李茉犹豫着,眼睛里尽是惆怅悲伤,她迷茫地看着我走近,眼泪如堤坝崩塌地往外流,终于,当我走近,她手微微颤抖着慢慢也向我伸了过来,当她终于把手放到我手上后,我迅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从窗上拉下我怀里,死死地抱住,再也不愿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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