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珊避开他的目光,别过脸道,“你怎么会来?“
“小豆丁打电话给我说你跟医生去抽血了,我就过来看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难看?我还以为你是卖血换钱给豆丁做手术呢!”
高云珊失笑,原来是豆丁叫他来的。这孩子,刚刚学会了用手机打电话,就拿来乱用。
她把基金会资助豆丁手术的原委给方夜讲了一遍,现在几乎是万事俱备了,只等储血这一道东风,手术就可以顺利地进行。
方夜难得看到她有那么欢欣的表情,好像连带着让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想到刚刚自己冲动之下说的话太过分,他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硬邦邦道,“你脸色很难看,先躺下休息。”
高云珊问他,“刚刚出去的那个女医生……你看到了吗?”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不觉得她很像你妹妹晓君吗?”为什么他好像无动于衷?看不见曾经丁默城眼中的那种狂热?
方夜讽笑道,“我不觉得像,晓君已经死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的妹妹,已经死了。无论乔梓玉也好,向婉也好,这几年他走马灯似的换过的女人,没有一个像晓君,至少我不认为可以用身体交换金钱的女人跟晓君有什么可比性。”
原来他是认识乔梓玉的,也对,丁默城身边的女人他应该多少都知道一点。
“她现在在这里工作?来找你做什么,挑事儿?”
高云珊摇头,“不是,她刚好是心外科的医生,碰见了打个招呼。”
“你不怕她把豆丁的事告诉丁默城?”
高云珊苦笑,“他反正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凭他的本事,要查豆丁的事易如反掌,只是迟早而已。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等豆丁顺利做完手术,我就带着他离开一阵子。他有什么怒气就冲着我来,不要为难孩子就好。”
方夜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说她。
她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他看着她仍显苍白的脸色,喃喃说了一句:“我会带你走。”
高云珊闭上眼睛,往事仍旧纷至沓来,像最近这荒谬的现实一样,想躲也躲不开。
她记得乔梓玉,她们两个是小学的同班同学。那时候,滨海暗潮汹涌,几股势力明争暗斗,并不太平。高家刚刚扎根下来,根基不稳,正是拼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小学班上的同学都传她是爸爸是黑色会,杀人不眨眼,谁都不愿意跟她来往。
八岁的生日,她打算开一个小小的生日会,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到她家里来参加!
最后只有乔梓玉来了,还带了一份小小的礼物,是她自己刻的一艘木质小帆船。
礼轻情意重,高云珊很珍惜地收藏在卧室的书架上,除了感激还有感动。她跟乔梓玉的关系平时算不上太好,要说渊源,大概也只是做过半个月的短暂同桌。乔梓玉家境很一般,却是班上学习最努力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为人很低调,不太爱讲话,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小乔。
珊珊和小乔的友谊不长,甚至可以说很短。高云珊转过三次学,之后失去了联系,只有那艘小船还一直放在书架上。
再相见的时候,丁默城揽着乔梓玉的肩膀,把她带到家里来,当着高云珊的面,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调笑着说,“怎么样,小乔,我太太是不是很漂亮?不过我觉得还是比不上你!”
因为长大了的乔梓玉,面容轮廓有点像方晓君,于是得到了丁默城只对方晓君才会展露的柔情。
高云珊整个人都仿佛被生生剖开来,像个可怜虫一样傻傻看着他们,乔梓玉也愣愣地看着她,大概也没想到会有这样戏剧化的重逢。
丁默城在外面玩的很凶,婚后尤其如此,变本加厉,高云珊起先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才听说,那些女孩子多多少少都长得像他的初恋爱人方晓君。
夜场里有人专门为他留意这样的女孩送来给他,看的上的,不择手段也会强留在身边。
当然,以丁默城俊美轩昂的外表,以他的财富和地位,往往不需要什么样的手段,女孩子们都愿意臣服甚至爱慕于他了。
乔梓玉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云珊觉得她一定是有些特别的。
可他们不是约法三章过的吗?不管他在外面是怎么样的,都不会带回家里来,藕园只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家啊!
丁默城欣赏着她的泫然欲泣,笑道,“怎么了,不高兴啊?不高兴就离婚吧,我还你自由,你也可以出去逍遥快活的。”
高云珊摇头,坚决道,“我不会离婚的!我只求你……不要带回家里来!”
乔梓玉那一刻脸上的表情也是复杂的,难堪的,甚至闪过了逃离躲避的念头。两个女人沉闷地对峙着,赢家好像只有丁默城,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拉着乔梓玉上楼,进了卧室。
那是他和高云珊的房间,可是这一刻,他手边却牵着别的女人。
高云珊醒来的时候,满脸是泪,泪已经冷了,她瑟缩着发抖。
当年的她,多么希望那一切也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丁默城仍然只是初见时在园子里奋不顾身救过她的热血儿郎,是她在合欢树下盼过爱过的男人。
意外来的如此之快,让高云珊措手不及。她怎么都没想到,刚刚出院的豆丁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住了一个礼拜医院,孩子待不住想回家,住院每一天都是钱,反正离手术还有一周之间,她想着让他回家休息两天也好。怕他吹风受凉后又发烧,她没带豆丁去上班,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孩子人却不见了。
她心都像被掏空了,想哭喊都哭不出声来,只一遍一遍喊着孩子的名字,绝望无错。
邻居告诉她白天有人来打听过她和孩子的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丁默城。
一定是他,只有他才会这样不声不响地带走孩子,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脑海里乱作一团,什么都来不及想,出门拦了一辆车就直奔远辰集团的办公楼。
她握着手机,手脚都有些发颤,没有拨出方夜的号码。丁默城不想把方夜卷入他们之间,现在找方夜跟她一起去对质,只会火上浇油。
她穿着浅色的宽大衬衫和深灰色长裤,廉价的平跟鞋,闯入丁默城的办公室,秘书小姐在后面拦都拦不住,“丁总,这位小姐……”
丁默城从一堆文件报表中抬头,拧眉看了高云珊一眼,摆摆手对秘书道,“出去吧,把门给我带上。”
高云珊僵硬地站在诺大的总裁办公室中央,朴素过头的装扮跟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她眼睛红肿,素手在身侧捏握成拳头,像一只被惹怒的兔子,不,应该说像是竖起满身尖刺的刺猬。
她直直扑到他面前,拉住他衬衫的袖子,用沙哑的声音问他,“你把豆丁弄到哪里去了?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把他还给我!”
丁默城眉间褶皱更深了,却没有立马推开她。
他不知道她口中说的豆丁是什么,食物吗,还是宠物?
最近他忙着做空一家能源公司,背后似乎出了点岔子,他刚从外地回来,她的事他都还没来得及着手去查。
她自己倒是找上门来了!
高云珊见他不说话,更加慌张了,“你说啊,孩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把他还给我?”
他总是这样的,不说话的时候,她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即使他开口,她也摸不透他的想法,她从来不懂他,除了他的冷酷和残忍。
丁默城似乎是被孩子这个字眼给蜇了一下,冷声道,“什么孩子?”
高云珊终于忍不住落泪,“我的儿子……小豆丁,三岁半了,这么高……你别告诉我你没见过他!今天明明是你派人来抱走他的……”
丁默城脑子里有点嗡嗡作响,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女人。
“你的儿子?你跟谁生的儿子?既然是跟别人生的野种,跑到我这里来问什么,我根本没见过!”
“他不是野种!他是……他是你的骨肉,是我们的儿子!你不要伤害他,他真的是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