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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丁九VS云珊】云间孤城(16)

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高云珊屏住呼吸睁开眼睛,丁默城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气息都拂在她的脸上,热烫不已,她却避无可避。

他抬手掐住她的下颚掰正她的脸,“几年不见,你爪子倒是磨利了啊,都敢对我动手了!这会儿知道怕了?”

高云珊对上他的视线,正色道,“刚才是我冲动了,但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没有看到豆丁手臂上的淤青吗?你小时候就没有过脱臼的经历?知不知道那样有多疼?孩子从出生到现在跟我吃了很多苦,但我都从来舍不得打他……唔……”

她的话没有说完,丁默城的唇却覆了上来,一下子仿佛堵在了她的心口上,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吻的很用力,嘴唇在她的唇瓣上死命的揉,仿佛要将那点柔软揉碎一般,舌头也在她唇畔舔-舐,不似情人间温柔缠绵的那种,而像狼嗅到猎物的味道不管不顾的扑食。

她本来不畅的呼吸这下更加提不上了,蹙着眉头被他身体的压迫给钉死在那面墙上。

她完全无法思考,不能够相信这个男人怎么会突然吻了自己!

丁默城也不能够解释这一刻冲动的来源,就像她刚才打了他一巴掌,也许打完就知道后怕,但并不后悔。

他就是看到她谈起孩子的时候脸上那样一层熠熠生辉的光彩而挪不开眼。

她一直是个漂亮的女人,但好的皮相并不难得,漂亮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了,过去她时时刻刻跟在身边,他也没有发现这样难以抗拒的迷人之处。

那种致命的不自觉的吸引,像是上好的玉石散发出的莹润光泽,不是浑然天成,也不是经后人费心雕琢,而是历经岁月打磨,随缘随喜,玉人合一养出来的。

她坚定而坚持地保护自己的骨肉,让他看到了她不一样的一面。

他的吻霸道强势,身体的力道又很强大,压得高云珊动弹不得。她直到嘴唇被他吮咬的发疼才猛然惊醒,手臂隔在两人之间用力地去推他。

好在丁默城也没有坚持,顺势放开了她,手却还捏着她的下巴,意犹未尽似的在她唇角舔了舔,声音黯哑地说,“流血了。”

他刚刚掰正她的脸,正是看到了她唇角殷殷的血渍,想来是被向婉刚刚那一巴掌给打的。

高云珊又羞又恼,手背抚在唇上,脸色涨红,身体里好像某个位置还在隐隐作痛。她强忍着泪水瞪他,斥道,“卑鄙!”

丁默城扬起笑弧,“论卑鄙,我还真赶不上你们高家的人。过去都不提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还不忘给我添堵!”

高云珊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以为是他不愿看到她再出现在藕园,哽声道,“等豆丁的病治好,我马上就走!”

“不急,你表哥要是知道你回到我身边来了,大概也会有点顾忌。名不正言不顺,他还凭什么讨要高家的一切!”

“我表哥?”她实在想不起家里还有什么表亲。

“高志辉,你不记得了?以前跟在你爸爸身边做事的,四年前去了香港,现在回来对我喊打喊杀的,说要夺回高家的产业。上次跟苍溟的矛盾也是他布局弄出来的。”

高云珊一怔,这个表哥实际上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了,只能说是父亲老家的旧乡里,出来讨生活,跟着高战混口饭吃。

四年前父亲去世,高家没落,树倒猢狲散,很多人都没了消息,没想到还有今天这样的风波。

丁默城见她若有所思,半眯起眼,“不过是跳梁小丑,你不会真的以为还能帮你们高家东山再起吧?劝你不要作无谓的幻想,乖乖守着孩子就好,等我摆平了手边的这些事,就带他去美国做手术,那里的技术条件比国内要先进!”

高云珊闻言燃起希望,“你说真的?”

“你刚才不是也说了?他也是我儿子,保护他是我的责任。”

高云珊脸上的红霞还没有散去,别开脸不去看他。她从没幻想过要高家东山再起什么的,没想去争夺什么,事实上父亲打下的江山在丁默城手上发扬的很好,别人接手未必有这样的成就。但孩子的健康,是她最在意的,能接受最好的治疗,她求之不得。

丁默城不跟她计较刚才的那一巴掌,问道,“我进门的时候你想说的是什么?就是孩子胳膊的伤?”

还不够吗?他难道还觉得这只是小事一桩?

“好了,不用瞪我!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那天怎么说也是他理亏,孩子那么娇弱,他不该较劲,“幼儿园已经联系好了,后天就可以送他过去,有老师教育,他也能更听话一点。”

高云珊这下是真的高兴,她原本就是打算跟他提一提这个事情的,没想到他已经办妥了。

他平日的冷漠和今晚的反常,她都可以不计较,只要孩子平安快乐就好。

丁默城放开她,唇上还留有她的温度和味道,竟让他有些留恋,就像早晨她冲的咖啡,很特别,好像别人都冲不出那个味道来。

“以后每天早晚都给我冲好咖啡,我要喝!”他有点蛮横地命令,看到高云珊点头才离开。

豆丁听说能进幼儿园自然是很开心的,头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抱着他的小书包坐在床上问,“妈妈,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吗?他们会愿意跟我玩吗?”

“嗯,是啊,有很多小朋友。他们都会欢迎新朋友的,只要宝宝听老师的话,跟他们友好地相处,就会有很多朋友的。”

“怎么才能友好相处呀?“

高云珊想了想,“就是见面要说你好,记住小朋友们的名字,有玩具和好吃的也大家一起分享。“

小豆丁还是有些忐忑,“哦,那老师会喜欢我吗?”

他心脏不好,老师会不会像以前那些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一样,不让伙伴们跟他一起玩。

高云珊抱住他,“一定会的,宝宝这么聪明可爱。”

丁默城联系的是最好的私立幼儿园,老师以耐心和爱心出名,且不说孩子的病他必定是提前交代过的,单说他如今的财力和地位,豆丁也不可能受到那样的排斥。

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到底是要把孩子送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去,也不知他要适应多久,还是有点担忧。

丁默城早晨亲自开车送豆丁去幼儿园,高云珊牵着孩子出去,本来也想一起去,但是丁默城显然没有这个邀请的意向,只冷声道,“我会把他送到幼儿园里去,下午司机会去接,你就在家做你该做的事情。他的药呢,有没有准备好?”

高云珊连忙把小书包递过去,“药和水壶都在里面了,手绢和备用的裤子也准备好了。”

虽然已经不用尿布了,但孩子还小,有时午睡难免尿床,去幼儿园都备一条裤子换洗。

丁默城接过来,瞥了豆丁一眼,似乎是说怎么这么大了还尿裤子。

豆丁还是怕他,脖子缩了缩,有点眷恋地抬眼看着高云珊,“妈妈……”

他想让妈妈也送他去幼儿园。

“再不走就迟到了,你想第一天入园就迟到么?老师可不会喜欢迟到的小孩!”

丁默城的话果然是很管用,豆丁就算遗憾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钻进车子里,冲高云珊挥手。

孩子一走,果然是有些空茫的,可是想到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能去幼儿园和同龄孩子一起玩,又有专业的老师照看,她还是觉得欣慰更多。

孩子不在她干活也更能集中精力,做起事情来也更加麻利。

向婉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起来,高云珊恰好擦地板擦到第三层,见她换好了衣服像是要出去,身体往边上让了让。

她不愿意跟这个女人正面起冲突,为难自己不要紧,就怕她去为难孩子。

向婉不是省油的灯,以前她听说在她之前,最得丁默城欢心的女人是乔梓玉,费尽心机地打探那女人的消息,发现她当了医生,又跟丁默城有了交集,一口就咬定那是最大的情敌。可直到眼下她才看清,乔梓玉根本不算什么,面前这个高云珊——丁默城的前妻,才是她最大的威胁。

丁默城把她叫到这房子里来,或许根本就没想给她名分,只是让她暂时来当个看孩子的保姆,都不让她住在他的卧室里。那天甩了高云珊一个耳光,明明是为他出气,却反而被他赶到了三楼的客房,离二楼的主卧十万八千里。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傻瓜,被人拿来当枪使,根本就不是同一屋檐下的人!

凭什么?她从跟丁默城的第一天起就认定了这个男人,发誓要作他身边的女人,而且是唯一的一个!她性子泼辣,眼里容不下沙子,又仗着自己的外表和年轻,这么久以来丁默城身边也确实没了新人。她知道自己是托一个死人的福,长了一张相像的脸才被他留在身边,她看过方晓君的照片,确实跟她有五六分相似,但她反而更有自信,以为丁默城正是如此才对她特别,说不定很快她就能做上丁太太。

直到高云珊出现,她才发现那些所谓的特别压根算不了什么,他对这个前妻的在意简直超出她的预期!

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凑到一起像一家人似的,她倒成了个摆设?!

向婉挂上冷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高云珊道,“哟,我还说是哪个佣人这么勤快呢,一大早乒乒乓乓地弄得人睡不好觉,原来是你!说起来你以前也是这家里的大小姐啊,怎么能甘心去做这些粗活呢?城哥白天又不在,你表现给谁看啊?”

高云珊也不恼怒,只是淡淡地回应,“你也说这里曾经是我的家,那么我为自己的家尽心尽力有什么问题?”

向婉抬脚踢翻了装水的桶,抹布和脏水一起泼了出来,漫过高云珊的脚背,蔓延得到处都是。

她站直身子,目光直直地盯着向婉,“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也不掂掂分量,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曾经的大小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城哥抛弃不要的下堂妻!以为生了个孩子就能绑住他了,你倒是生个健康的出来啊,省的男人没讨回来,小命都搭进去了!”

高云珊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都在身侧握紧,“你说我没有关系,不要扯到孩子身上去,他没做错什么!”

“我说了又怎么样?城哥现在不过是可怜你,让你带着孩子住进来。如果孩子没有了,你以为他还会多看你一眼么?”

高云珊最怕的就是孩子的病,这是她的底线。这个病有多严重,她比谁都清楚,孩子随时有可能挺不过去夭亡也是事实,但如果有人在她跟前直说,她就会特别的受不了。

她昂起下巴颤声道,“这种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次,更不可以让孩子听见,否则……”

“否则你怎么样?你还不是一样要在这屋里伺候我,现在我才是城哥的女人,我以后多的是机会给他生孩子,怎么也比你的这个病秧子强!”

高云珊忍无可忍,面前那张精致的面孔就像魔鬼一样可憎,她手里的抹布还是湿哒哒的,直接看准了那张脸就扔了上去。

向婉尖叫起来,“啊,你这个死女人!你敢扔我……恶心死了!”

她扑过来又要打云珊,无奈眼睛里都是污水,睁也睁不开,反而被云珊打了一巴掌,脸上火烧一样的疼。

“这巴掌是还你上回的。”

向婉简直被刺激得快疯了,揪住她的头发就不顾形象地跟她扭打起来。

向婉穿着高跟鞋,眼睛又看不清明,两人旁边不远处就是楼梯,她一不留神,脚下的高跟鞋踩漏了台阶,从楼上滚了下去。

楼梯跟地板一样是木质的,摔下去倒不至于受多重的伤,但是动静很大,她一时也爬不起来,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地痛喊出声。

高云珊显然没想到她会摔下去,愣了一下,不顾自己周身狼狈,赶紧跑下去蹲在她身边试图扶她起来。

“你……你没事吧?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高云珊才刚刚靠近,前一刻还在痛嚎的向婉猛地伸手揪住了她的头发,用力往前撞在了楼梯的栏杆上。

高云珊眼前一黑,额上传来剧痛,向婉还不肯松手,还抓着她要再撞下去,手腕在半空被截住,力道之大,差点让她以为腕骨已经被捏碎了。

“放开她,否则你的手就废了!”

方夜的声音冷沉中带着狠厉,他前一刻才来到藕园,刚跟着赵意平进屋,就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立马就跑上来,结果就看到这一幕。

他心口又闷又疼,就像珍视的一件宝贝寄放在别人家里,却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和保管,任人糟践。

向婉摔下来的时候腿弄伤了站不起来,这会儿又觉得手腕钻心的疼,只能放开高云珊。

方夜甩开她,转而扶起高云珊,面带忧色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高云珊摇摇头,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方大哥……”

方夜也不顾地上坐着的向婉和身后的赵意平,拉起高云珊的手就直奔楼下。

“哎,方少你……”

听到赵意平的询问,他冷冷回头道,“丁默城问起来,就说人是我硬要带走的!”

他从没想过要跟丁默城撕破脸,但也做不到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在这个房子里丧命!

是的,他喜欢高云珊,喜欢上这个本应是仇人的女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比他意识到的还要早,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深。

看到她受苦受伤,他就心疼难耐,原来这就是喜欢,这就是爱。

他理了很久,逃避而又矛盾的心思,竟是这样简单的事实。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是高云珊并无所觉,她的额头有很大一块红肿,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不语。

方夜从车载的冰箱里找了冰袋给她,“敷在额头上,会舒服一点。”

“谢谢你方大哥!”

“我不想听你说谢谢!”他语气很冲,“你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还答应丁默城住回去?为什么不离开?”

“我没有选择。”

“你有!孩子就是你的选择,你留在这里无非是为了孩子。带上他,我带你走,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回这个地方来!”

高云珊吃了一惊,回眸看着他,“不,方大哥……”

他看着车,视线平视着眼前的路,苦涩地笑了,“怎么,很意外吗?我应该早点对你说这句话的,毕竟你最艰难的时候,第一个遇见你的是我,不是他。”

高云珊心里的震动,是无法想象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方夜会喜欢她。

她眼里盈满泪,低下头去,“方大哥,你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你妹妹是因为我才去世的。”

方夜最不需要人提醒的就是妹妹的死,可在他眼里,高云珊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凶手。

可他说服的了自己,说服不了这个被愧疚和假设折磨多年的女人,就因为怀璧其罪,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

他深深呼吸,车速飞驰,硬着声音道,“你不用有负担,如果晓君不肯原谅我,一切的罪责都由我来背,将来我自己去跟她说!”

他的妹妹,热情善良,不是向婉那样浅薄虚荣的女人,就算在天上看着,也断然不会希望看见高云珊带着孩子吃这样的苦头,痛苦煎熬。

爱一个人不是独占,而是成全。

丁默城下午本来有个会,三点钟的时候,手机的日程提醒却跳出个小小的太阳花标志,那是今早他送豆丁去幼儿园的时候,顺手记下的幼儿园放学时间。

他想了想,让秘书把会议改期,自己开了车到幼儿园去,刚好遇上园门大开,家长们领着孩子出来。

豆丁是园长抱出来交到他手里的,细胳膊细腿的,抱在怀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上了车连安全带都够不着系,丁默城俯身帮他扣上,听到他小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心里有种异样的暖和软,伏在方向盘上的臂膀都不由放松了,这种感觉,丁默城还从不曾有过。

他顺手递了一盒温过的果汁过去,豆丁眨巴着眼问,“这是给我的吗?”

“这车上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吗?”

豆丁有点欢喜地戳开了果汁,有点小心翼翼地问,“刚才……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丁默城挑眉,“你没上幼儿园的时候还知道叫人,现在连称呼都没了,我怎么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豆丁撅了撅嘴,他不是不想叫,而是不知该怎么叫。叫爸爸他觉得别扭,叫叔叔丁默城要生气,实在为难的很。

丁默城也懒得强求去纠正,开口道,“怎么,你今天表现很差吗?这么怕老师告状?”

“才不是!我今天举手发言了,老师还给了我小红花。”

“那你怕什么?”

豆丁低头有点害羞,他尿床了,老师给他换了裤子,下午的体操他也不会做,老师就抱他站在前排边看边学。

丁默城脸上有隐隐笑意,“你尿床了吧?老师说你的脏裤子在书包里。”

豆丁把头埋的更低了。

“你羞什么,谁小时候没尿过床!回去让你妈给你把裤子洗了不就完了!”

丁默城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这样温情家常的话就像是本来就在脑海里一样,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以前从没想象过这样的画面,一直以为他孩子的妈妈绝不可能是高云珊。

可又能是谁呢,晓君已经死了,其他的女人……都模糊的像幻影,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小豆丁存在的事实摆在眼前,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爸爸……”小豆丁再别扭也还是轻轻叫了他一声,看他没有不高兴,鼓起勇气要求道,“以后,你都接送我去幼儿园吗?”

“看情况,不忙的话可以。”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跟儿子相处的感受是新奇的,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比工作和复仇带来的成就感要大的多。

“那……可不可以让妈妈也一起来?”

丁默城脸色沉了沉,“为什么非要她也一起来?”

豆丁抚娑着果汁盒子道,“我怕她在家里,向阿姨会欺负她。”

丁默城的心奇异的抽痛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妈让你这么说的?”

“没有没有,是……是我看到向阿姨骂她,还把自己的衣服扔到妈妈头上让她洗。”

丁默城的手在方向盘上紧了紧,深深吸了口气。他没特意关注过儿童心理和教育方面的东西,但也知道这样的情形被小孩子看到是不好的。

向婉……他早就对她完全没了兴致,看来是因为恃宠而骄,让他厌烦了。如果不是那张酷似晓君的脸,他不会纵容她到现在。

留下她,就想让高云珊不痛快,可是如今听孩子说起来,他却没有一点得偿所愿的畅快感。

就像当年折磨她,夺取了高家的产业,把她赶走,以为就是替晓君报了仇,可事实上内心的空洞只是越来越大而已。

他到底想要什么,好像一下子变得茫然起来。

回到家里,以为高云珊肯定焦急地等着孩子,会迎上来问长问短,可是没有,迎上来的反而是向婉,腿一瘸一拐的,抱着他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

丁默城蹙眉,“怎么回事?你脚怎么了?”

“城哥,我扭伤了……医生说挺严重的,我下个月的演出……去不了了~”

向婉哭得伤心至极,丁默城被她弄得很是烦闷,抬头问赵意平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向小姐和云珊起了争执,从楼上摔下来弄伤的。”

“什么争执!明明是她先动手打我的,还把我从楼上推下来!”向婉高声申辩,“她明知道我的腿是用来跳舞的,这样分明是想让我残废!城哥,你要为我做主!她就是嫉妒,她恨我这张脸,见不得我好!”

丁默城揉了揉额角,问道,“高云珊人呢?叫她出来我问问她。”

他不相信她那个性子会打人,或者故意推人摔下楼。

“她哪会还留在这儿,早就跟着那个方夜跑了!方夜还威胁要废了我的手,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向婉如预料之中地看到丁默城变了脸色,心中冷笑。其实男人跟女人都一样,嫉妒心都是最可怕的利器,最适合拿来离间两个本就不够相互信任的人。

他或许不在乎她伤成什么样了,但却很在意高云珊被方夜带走这件事。

一场暴风雨在藕园中酝酿着,高云珊不是没有察觉,但她还是只能选择回来。

手边是一个简单的行李袋,方夜送她回了一趟之前的住处,收拾了一些她的日常用品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都是些换洗的衣服,主要是有个人的证件和照片之类的需要整理。

“房子我给你继续交了租金,你随时可以过去住,不住我可以拿来当仓库,也没损失。”

方夜知道她不喜欢欠人情,才故意这么说。那房子又破又旧,环境糟糕,但是对高云珊来说,是一个安全地带,她累了怕了,也可以有个去处,他就帮她保留着。

“谢谢你方大哥!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方夜不语,他听谢谢两个字听得太多了。有时他真的希望她勇敢一点,不顾一切地跟他走。

可是豆丁还在这里,她就哪里都去不了。

“云珊!”他从车上下来叫住她。

高云珊回眸,“嗯?”

方夜压抑了很久,却抵挡不了自己在她眼波深处沦陷,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她一惊,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听到他沉沉安抚,“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真的就安静下来。

这个怀抱是陌生的,温暖的,宽阔的,总是在她最艰辛难过的时候给她支撑。

“你想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什么都不要怕,知道吗?”他的脸颊轻贴在她柔软的发间,再不掩饰他的怜惜和爱慕。

他不是丁默城,他给她的承诺,永久有效。

“嗯。”高云珊这次没有说谢谢,她在他怀中轻轻闭了闭眼,回抱了他一下。

最难最苦的时候,她也想过,要是有个人抱抱她就好了,要是有个人爱她就好了,像现在这样,给她承诺就好了……

告别了方夜回到藕园,高云珊的眼眶还有点红,屋内气氛低沉压抑,她刚迈进去,就听到丁默城嘲讽的声音响起,“怎么,这是私奔不成又跑回来了?跟新欢依依惜别哭的眼睛都红了,还真是感人至深啊!”

高云珊没有看他,更没看他身旁沙发上坐着的向婉,淡淡道,“我只是回原来的住处去收拾几件衣服过来。”

丁默城隐忍的火气烧的他浑身难受,她当他是瞎子吗?刚刚在外面跟方夜依依不舍的一幕,全都被他看在眼里了,还敢抵赖!

“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说过你可以出入自由吗?”

是的,他的确没有说过,她也知道如果她一冲动离开了藕园,再要见到儿子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她才会回来,哪怕承担他的责难,也要回到这里来。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这句话你该对小婉说,她的腿因为你而受了伤,下个月的演出都去不成了。向她道歉!”

丁默城的话总是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信,可也像尖利的刀子一样扎得高云珊生疼。

“我没有做错什么,是她挑衅在先,出口伤人。”

一直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向婉立刻申辩,“明明是你先动的手,往我脸上泼脏水,还把我推下楼!”

丁默城看着高云珊也分毫不让,“我让你道歉!”

她的个性他是知道的,说的好听点叫执着,不好听就是倔,认准的事儿旁人很难撼动。但她有软肋,会在乎会害怕,所以他顿了顿就继续道,“你要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直到你儿子做完手术,就道歉,否则现在就给我拎着行李走人!”

高云珊定定地站在那里,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幸好孩子不在外面,听不到他们之间的争执纠葛。

不知他今天第一天上幼儿园开不开心?

“对不起向小姐,是我的错,害你受了伤。”

向婉冷笑,“就这样也算道歉?也太没诚意了吧?你知道我为那场演出花了多少心血吗,那是到德国的演出哎,城哥他们都说好了去看的!”

高云珊突然觉得有点累,静静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你跪下,我就相信你的诚意。”

她趾高气昂像只斗胜的鸡,高云珊瞥见她脸上的得意,还有丁默城的无动于衷,有种想哭的冲动,却不知是为了谁。

原来她爱过的男人,喜欢的是这样的女人。

丁默城抿紧唇不吭声,向婉是很过分,没他纵容她也不敢这样。可高云珊把方夜当成可以依靠的对象,让他现在心里只反复问着一句话:凭什么?

她是他的女人,曾经是他的妻子,心里念的想的爱慕的都仅仅是他一个人而已,现在凭什么去抱着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还是他的哥们儿,是方晓君的哥哥!

这个女人是该得到些教训的,有了教训就够了,她会听话,跟以前一样。

他赌她不会跪下去,会哭,会伤心的转过来,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祈求般地看着他,就跟以前一样。

可他终究还是赌错了,甚至来不及上前拉住她,她已经直挺挺跪下去,低着头在向婉面前说,“对不起,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那些字句不带感情的从她唇间蹦出来,撞得丁默城一阵昏眩,心头闷闷的疼。

她宁愿受尽委屈,也不不愿再求他了。

向婉似乎也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一时也有些悻悻的,再看丁默城的脸色,简直阴沉得可怕,借口脚疼让丁默城陪她上楼去。

高云珊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只想抱抱豆丁,然后躺下来,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豆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很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讲今天在幼儿园的见闻。看到孩子开心,她也跟着开心,开心得想哭。

高云珊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好奇怪,仿佛已经不懂得笑了,所有的情绪都只有流泪的冲动,一躺到床上,眼泪就顺着眼尾滑落下来。

她怕啜泣声吵到豆丁,起身去了走廊顶端的画室。她以前伤心难过的时候,大多是在那里度过的,画画、写字、看书,没人会来吵她,她平静下来之后会自己走出来。

而今天,她只是想找一个角落可以好好哭一场。

她连灯都没开,蜷缩在墙角任眼泪肆意流淌,月华从窗外照进来,清冷得像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她是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从地上拉起来的,屋里的灯也亮了,她的泪水和震惊都凝固在脸庞上,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丁默城。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什么都无所谓么,躲在这里哭什么,嗯?”

原来他是来嘲笑她的,高云珊别过脸去,擦掉脸上的泪水,“我怕吵到孩子。”

丁默城的手紧紧卡住她的肩头,力道大得她发疼,“觉得委屈了?觉得委屈为什么道歉,说啊,为什么道歉?”

高云珊拼命想要挣开他,“这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她长的那么像你的晓君,看到我跪在她面前忏悔你一定感到得偿所愿了不是吗?可惜啊,丁默城,她根本不是方晓君,我忏悔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会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丁默城气得手都在发颤,“你再说一次!”

高云珊眼里重新盈满泪,“好,我就再说一次。我很抱歉,当初不该爱上你,不该害的你跟她生死永隔,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选择,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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