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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丁九VS云珊】云间孤城(23)

“方大哥,你别这么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乔医生帮了我和豆丁很多忙,感谢都来不及,就让她留下陪我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方夜想握住她的手,可是她十个手指都包扎得握不住,他只能用拇指在她掌心轻轻摩挲,“有事给我电话。”

高云珊点头,忽又想起什么,叫住他道,“我表哥高志辉,是不是在给远辰集团找麻烦?”

“嗯,他游说了一些你父亲的老部下,号称要帮高家把远辰集团夺回去,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说不定他们还会找上你这个高家小姐,挟君子以令诸侯,所以你也要小心。”

“好的,我知道了。你也是,多小心些。”

方夜又看了乔梓玉一眼,才离开藕园。

晚上向婉没有回来,高云珊他们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反而落得清净也好。

高云珊手受了伤,乔梓玉便帮她给豆丁洗澡。

“小乔阿姨,我会学会自己洗澡的,可是妈妈说要等夏天。”豆丁很乖巧地改了口,不再生疏地叫乔医生。

“噢?豆丁这么能干啊,是不是在幼儿园经常受表扬?”

“嗯,老师还会告诉爸爸我得了小红花。”

乔梓玉仰起头问高云珊,“你不送他去幼儿园吗?”

高云珊不语,豆丁抢着说,“爸爸说他接送我就可以了,妈妈还有很多事要做。”

豆丁腮帮鼓鼓的,也很遗憾的样子。乔梓玉笑了笑,拿起小浴花给他擦身,逗他玩,尽管有澡盆,还是漾出不少水,身上也弄湿了。

有新朋友在家里,小孩子就很亢奋,好不容易才哄睡着。

“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帮我照顾孩子。”

高云珊找了自己的衣服给乔梓玉换上,把三楼的客房腾出来给她睡,她自个儿还是跟豆丁住一个房间。

“没想到照顾孩子这么不容易,以前真是辛苦你了。”

乔梓玉想跟她找个地方说话,就去了她的画室,推开门有点感慨,“这里好像还是老样子。”

可以看到星空的玻璃屋顶还在,连舒适的躺椅都还放在旁边,只不过满眼都是素净,以前还有很多五彩斑斓的颜料和展开的画纸,现在全都看不到了。

她走到陈列柜边上,拿起一艘陈旧的木质小帆船,“这个你居然还留着!”

高云珊笑笑,“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礼物,本来是放在卧室的书架上的,平叔他们后来收拾的时候就挪到这边来了。”

乔梓玉脸上有些黯然,“我以为你早就把它烧掉或者踩碎了。”

高云珊跟她并排坐在半弧形的封闭露台上,让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声线有点飘摇,“是啊,我也没想到还能回到这里来,没想到还能跟你坐在一起。”

乔梓玉沉默了一会儿,“五年前,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的,你有你的难处。”高云珊现在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不是为情,就是为钱。

“我家里条件不好,爸爸早早就下岗,靠给人临时工贴补家用,妈妈身体又不好,到我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已经欠了很多债,连我的学费都是申请的助学贷款。”乔梓玉回忆起过去的的艰辛,眼里有压抑的泪光,“我一周打三份工,才能勉强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开支,本来还想着等毕业工作了就什么都会好起来的,可是现实要残酷得多,我妈后来得了尿毒症,换肾是指望不上的,透析都没钱去做,我爸只能给她做了个简易的设备自己在家里做透析。”

乔梓玉哽咽地说不下去,高云珊伸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鼓励她倾吐出来。

“我是个医学院的学生,以后也是要当医生治病救人的啊,可是眼见着自己的妈妈那个样子,却无能为力……我很难过,很需要钱,有学姐介绍我去滨海市区的银樽打工,说那个地方薪酬高,如果豁得出去,一晚上的小费就够妈妈一个月的诊疗费了。我知道她们指的是什么,但这点底线我还是有的,我不做皮肉生意,只想去当个服务生。有个经理叫陈曼洁的见过我两次,就说有个很好的机会问我愿不愿意把握,然后我就见到了丁默城。后来我才知道,陈曼洁是专门为他留意物色长得神似方晓君的女孩子,供他消遣,或者说收藏。”

高云珊还是头一次真正听人说起丁默城当年的荒唐,本来以为不会有感觉了,可是心里竟然还是有丝抽搐的疼痛。

是在为五年前那个傻傻爱着他的云珊而痛吗?

乔梓玉抚娑着手里的小船,“他那个人,你知道的,出类拔萃,坐在那里气场都不一样,一出手甩给我的支票,让我一下就觉得妈妈的病和我的整个家庭有了希望。我还是突破了底线了,卖给一个人和卖给很多人,其实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以为我不会后悔的,直到他把我带到这里来……我知道他是有太太的,却不值得那个人是你,我多希望那只是个巧合。”

“小乔……”

“不,云珊,你让我说完。”乔梓玉倔强地擦掉眼泪,“我很后悔,你没法想象我当时的感受,就像被扒光了游街一样,就像考试作弊被老师当场抓包还取消了考试资格!我是想转身就逃走的,他却把我带进你们的房间……”

往事一幕幕撞入脑海,高云珊头疼欲裂,咬着唇道,“别说了……”

乔梓玉笑笑,“进了房间,我就看到书柜上的这个小船,我告诉丁默城我跟你是同学,是童年时候的好朋友,他竟然一点都不惊讶。我那时才明白,他早就知道我的背景以及和你的渊源,向婉一直忌惮我是他唯一带回家来的女人,其实他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打击你、伤害你。其实……他并没有强迫我什么,也许他也清楚我是不甘愿的,资助我读完了大学,帮我家里还了债还垫上了大笔的医疗费,却从来没有跟我发生过亲密关系。”

高云珊闻言愣住了,怎么可能,这一点也不像丁默城会做的事!

乔梓玉苦笑,“我知道你不信,其实是不是真的上过床都不要紧,既然自甘堕落地背上情妇这个名头,就一辈子都洗刷不掉了,我有这个自知之明。后来毕业了,长大了,在医院那个环境里看了那么多人生百态,我倒是觉得,恨一个人要用尽周身的力气和心血,时时刻刻铭记着,比爱要辛苦的多,他用了那么多心力来恨你,不择手段,不计代价,也许恰恰意味着你对他来说意义不同。”

高云珊看着自己僵直的十指,“你是想说,他其实是爱我的?”

乔梓玉摇头,爱情太过玄妙,她说不好。

高云珊抬眸看着远处的夜空,“如果爱是让人这么痛的东西,甚至连宝宝的生命都要搭进去,我宁可不要。”

“孩子的事……他是糊涂了。”

有朝一日,他身为父亲长者的情怀完全苏醒时,过往的辜负会让他痛不欲生。

高云珊看着她笑,“小乔,谢谢你,很久没人陪我这样聊天,我心情舒服很多。”

乔梓玉问她,“那向婉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这样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下去,不是办法。”

高云珊叹了口气,“我……等他回来,会去跟他提,让她搬出去,或者让我和孩子搬出去。”

她总要勇敢一次,对他人太过慈悲就成了姑息纵容,她的使命是保护自己和孩子,那么就不能跟蓄意为敌的人住在一起。

“嗯,这样才对,我觉得他应该会听你的。”乔梓玉总觉得,丁默城跟五年前也有些不同了,至少上回送豆丁住院的时候,关切和忧虑不是佯装出来的。他不会坐视这母子二人受人欺凌而无动于衷。

“对了,豆丁的病,你知道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乔梓玉安慰她,“别担心,我听我们主任提过,孩子的手术已经在安排了,丁默城好像还联系过美国那边的专家,想做到万无一失,我想等他忙过了这一阵,就会进行手术了吧,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放心!”

是吗?丁默城从来不曾跟她详细地说起过这些,如果是真的,那么她这段时间的牺牲也算是值得了。

说到愿望,她问乔梓玉,“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手不方便,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样东西?”

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很有序,赵意平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把她当年留下没有带走的东西都分门别类收好了,所以乔梓玉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巧的匣子。

匣子是小叶紫檀木制成的,面上有精致的镂花,虽然多年不见天日,还是带着釉色光泽。

乔梓玉问道,“这是什么?”

高云珊笑笑,示意她打开匣子。

青田石,朱砂泥,浅草红团。

匣子里是一方小小的印章。

乔梓玉小心地拿出来捧在手里,惊艳道,“好漂亮!这个……是鸡血石吗?”

高云珊点头,血色明艳,云中似雾,基底为黄,是鸡血石中的精品,当年找了很久,才找到这样一块上好的石料,连雕刻的师傅都说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印上红泥,在展开的画纸上轻按,玉箸篆的“不悔”两字挺拔秀丽。

“以前我画画的时候,习惯在署名处加上这个私印。是不是很漂亮?”只可惜她走的时候,忘了带在身边。

乔梓玉看着那两个字,问她,“是丁默城送给你的?”

“算是吧,是我当年向他要来的第一份礼物。”

他那时刚到她身边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听说她只要一块石头,倒是十分好奇,问她,“你不后悔?”

在他看来,也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送礼物给这位高家小姐。

“放心吧,绝不后悔。”

连她的印章上刻的,都是不悔二字。

不知是说这份礼物,还是对他的感情。

她也有过年少任性的时候,收了礼物还不甘心,还要他答应她一个心愿,心愿是什么却从不明说,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像《倚天屠龙记》的赵敏让张无忌许下的三件事,不同的是,她还从没有请他实现过任何一个心愿。

她把印章揣在口袋里,明天跟丁默城谈的时候,或许能派的上用场。

第二天早晨她照例起的很少,给豆丁和乔梓玉都准备了早餐,等孩子吃完就牵起他的手送他上车去幼儿园。

“妈妈,你不能送我去吗?爸爸不在,你也不送我去啊?”

高云珊弯下腰来给豆丁整理好衣服和书包,“宝宝乖,妈妈还有事情做走不开。等爸爸回来,我再跟他说送你去幼儿园好吗?”

豆丁听话地点点头。

说曹操,曹操到。她才刚带着孩子走到院子外面的车道上,就看到刚刚从机场回来的丁默城,原来他赶了最早班的飞机回来。

“爸爸!”豆丁看到丁默城回来还很开心,但是接着看见后排跟他一起下车的向婉就噤了声,往妈妈身后躲了躲。

原来向婉昨天离开,就是去了北京找丁默城。看她脸上洋洋得意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添油加醋地说了不少,什么先机都让她占了。

高云珊隔着衣服摸了摸口袋里的印章,把豆丁往旁边的车上轻推道,“宝宝先上车,司机伯伯先送你去幼儿园,不然要迟到了哦!”

豆丁只好先上了车。

高云珊看着孩子上车走了,才朝丁默城他们走过去。他低着头整理车上看过的文件,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她下意识地把受伤包扎过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丁默城微眯起眼看她,“怎么,你很不希望我回来?”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坐早航班。”

他嗤笑了一声,“再不回来,我怕要连这个家门都进不去了。高云珊,我临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嗯?”

高云珊看向他身旁的向婉,不知她是怎么跟他歪曲事实的,也就无从解释,“方大哥不是我叫他来的。”

向婉挽住丁默城的手臂站在她跟前,扬高了语调说,“不是你叫他来的,他怎么会从天而降呢?平时都不来,偏偏选城哥不在的时候来,在你佯装受伤的时候就来英雄救美了?”

“我的伤是不是装出来的,你最清楚!”

向婉不满地窝进丁默城臂弯里,“城哥,你看啦,我就说她会颠倒是非黑白!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上次弄伤我的腿,我不也忍下来了!”

丁默城对她的撒娇其实有点无动于衷,只不过他显然是有了自己的判断。他在意的是方夜,还有向婉所说的,方夜对高云珊的态度。

高云珊嘲弄地勾了勾唇,“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默城,你看清楚一点,这样卑鄙歹毒的女人,不是你的方晓君,不是方大哥的妹妹!藕园不欢迎这样的人,如果你要留下我和孩子,就让她离开这里。”

向婉又气又急,丁默城手扶在她的腰上,示意她稍安勿躁。

高云珊叫他默城,倒是让他稍稍有些惊喜,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亲昵地叫过他一声。他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的要求?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小婉是我的女人,你不乐意伺候我,我总得有个人在身边知冷知热吧!”

“我希望你看在孩子的份上……”

“高云珊,你除了会拿孩子来说事儿,还会什么?你不要忘了,这里现在不是你的家,而是我的!你都可以随便就叫别的男人进进出出,我让我的女人住在这里,天经地义。不服气的话……你可以走,不过孩子必须留着!”

他就是吃定了她舍不得丢下孩子一个人走,谁让她不听他的话,跟方夜纠缠不清。

狠话放出去,他冷声道,“其他事晚点再说,先进去!”

他拉起向婉往藕园里走,向婉脸上全是挑衅的神色,笑得放肆。

“等一下,你答应过我的……”

高云珊正准备叫住丁默城,忽然瞥见刚才开车接他们回来的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来。

“小心,后面!”

她大喊了一声,丁默城的手刚刚碰到园子的门立刻就缩了回来,警醒地转身。

第一枪放空了没有打中,发出清脆的呯声,向婉尖叫着抱住头早就从那活动的木门里钻进去躲了起来。

杀手显然不肯善罢甘休,接着又是一枪,目标直冲着丁默城而来。

杀意深重,他知道是躲不过了,可是子弹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身旁的高云珊扑过来挡在他背上,他只听到她闷哼了一声,心往下狠狠一沉,抱住她往旁边的地上一滚。

他从怀中掏出枪来还击,一枪正好打中那人的腿,这时屋子周围他布下的人马也纷纷追了出来,那冒充司机的杀手见寡不敌众才跳上车逃窜离去。

丁默城握着枪的手都在抖,因为手上全是血,可他自己身上却一点都不痛!

“高云珊!高云珊,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你说话!”

他抱起怀里的人,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心魂俱裂。

她背上还在汩汩地流出血来,沾了他一身。他完全不能思考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冲着周围的人吼,“还站着干什么!车子开过来,去医院!快点!”

他抱起她,怀里的重量还是那么轻,大概是流了血,他觉得比平时还要更轻了一些。只是她比平时还要温顺,窝在他的怀里,一手垂落,一手抱在胸前,像个怕疼的孩子一样,动也不动。

只有呼吸越来越粗重,眼皮也睁不开似的半睁半阖,焦距集中不在他身上,空空的,就像他们之前抵死缠绵的时刻一样。

他想用手按住她的伤口,可是根本没有用,稠腻的血液一直往外涌,她的体温也好像一点点流失,身体好像要就此冷下去。

丁默城抱紧她,把她死死按在怀里,想把自己的体温分一半给她,声音颤抖着,“你别睡,你醒过来看看我!云珊……高云珊,你不准有事!不要睡……”

她还欠他很多很多的情债没有还,她还没有看着豆丁做手术健康起来,她还没有给他再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怎么能够……就这样被冰冷的子弹给夺走!

他这时才看清了她手指关节上缠着的纱布,每个指头都又红又肿。

他不知道原来向婉口中的小伤,是这么严重,十个手指全都伤痕累累,僵直红肿得根本就不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才发现她原来是这么脆弱的,由内而外的全都是伤。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那时她才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喜欢穿浅薄荷绿的衣裙,婷婷袅袅地站在那里,就像夏日才露尖尖角的小荷,稚嫩娉婷的清丽淡雅,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着的富家千金。

短短几年,却像寻常人的半生年华,属于她的夏季已经过去了,池塘里枯败的荷叶就像重逢时的她。

他以为,藕花落尽见莲心,伤不过是表面,她欠他的还远不止这些,花下寻茎,茎下寻藕,只要根茎还在,他和她藕断丝连,这一生都是断不了的。

可是她原来伤的这么重,只需要短短的瞬间,就可以与他永远分离。

她的手被他抓在手里,很疼,却喊不出来。身上还有比这更胜百倍的疼,她也只是忍耐,实在是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连申吟都会牵扯着疼痛。

她昏昏沉沉的,力气慢慢像流水一样从身体里流淌出去,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模糊的,意识坠了千斤铁块一般往下沉,再沉,她只想睡了。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的,像是带着焦灼、不舍、担忧……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声音很像一个人,像她十几岁开始就爱着的男人。

可是他不会那样喊她的名字,云珊云珊的,浸渍着饱满的情绪,好像他很关心她,最最关心的就是她。

他从来都是冷冷的,甚至愤恨的,连名带姓地指责她的感情,说她贱,说她不配……

过去了,都过去了,很快这一切都会成为前世的记忆吧,忘川路上,奈何桥边,她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她的孩子呢?小小年纪的,就没了妈妈,在这个空荡荡的家园里能得到好的照顾吗?他的父亲,会依照约定,给他做心脏手术吗?

现在想想,是她太自私,或许当初真的不应该让豆丁来到这个世界上,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最后还是只有夭亡的下场。

她好累了,她只想休息……

“左后背枪伤,路上已经昏迷,有脉搏,呼吸微弱!”

“准备胸管,两包血,接二线让心外科派人会诊!”

“血压多少?”

“高压86,低压60!”

“血氧含量?”

“88!”

“……出血量大,血浆到了没有?”

“血压下降,高压78,低压56!”

“患者Rh阴性血,血库没有存量!”

……

高云珊被推进急诊手术室,丁默城站在外面,满身血迹,也不晓得动,石雕一样呆呆地站着。

乔梓玉和心外科主任一起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形,昨夜还笑意晏晏的高云珊,今天早晨还做了美味早餐给她吃的好朋友,现在没有生气地躺在手术台上,而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只是在门外伫立着,一动不动。

急诊的医生跑出来,对丁默城道,“你是什么人,是不是病人家属?”

“是,我是……她丈夫!她现在怎么样?”

“那麻烦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我们要马上给她进行手术。另外病人血型特殊,我们医院没有储备血,在向外申请借调,如果有可能,也希望你们家属帮忙一起寻找可用的血源,否则手术可能进行不下去!”

丁默城的手上脸上都有血,拿着笔的手一直颤抖。

如果不是穿着医生袍,乔梓玉已经愤怒地要上去给他一个耳光。

这个男人……害得爱他至此的女人变成了这番模样,还有脸说自己是她的丈夫?

他有什么资格,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他有什么资格承担高云珊的命运?

她走过去,奇异的平静,她说,“丁默城,要救她,现在就去找血。公立医院找不到,就去私立医院找,市里的血库找不到,就去其他的县里找。这种血型汉族只有不到1 %的人口,储备极少,动用你的关系,去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找,找不到……她就没命了,你儿子也会没命,你就真的家、破、人、亡了。”

是的,家破人亡,他伤害的、摒弃的、挥霍掉的,再也不会回来。

丁默城拿出手机,机械式地拨号,低沉或者咆哮地说话。他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也记不清到底给哪些人打了电话,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血,Rh阴性的血,可以救高云珊的命。

在此之前,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特殊的血型。

大海捞针般的求助,让他像困兽一样焦虑烦躁。上一次这样害怕,是什么时候?

十年前?五年前?他记不清了,父母是这样离开他的,方晓君也是,现在轮到了高云珊。

他爱的人,爱他的人,一个都留不住。

最后还是薛景恒给他回了电话,那端说话的是虞湘,“九哥,我有个同学在霖县工作,她说他们那里的血库有你要的这个血型,医院去调了,你别急,一定会送到的。”

丁默城点头,谢谢二字都说不出口,喉头像梗了硬块。

秘书也接到了他的电话,很快就开车赶了过来,见丁默城一身是血地站在那里,就劝他先去洗手,换套干净的衣服。

丁默城摇头,他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子,是从高云珊的衣服口袋里掉落出来的,打开来,里面是个小小的印章,血色明艳纯正的鸡血石,微黄的地子,刻着“不悔”两个字。

他记得这印章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可是现在看到那样鲜红如血的一团握在手里,就像是握着她奄奄一息的灵魂一样,跟他手上身上沾染的鲜血融合到了一处。

他不知她是从哪里找出这个印章的,也不知为什么她会带在身上,这一刻他只能紧紧地抓握着,生怕一放开,她就也会消失不见了。

急诊室的医生很快又推门出来,问护士,“妇产科的值班医生怎么还没有来,赶快去催!”

丁默城一下子冲过去,抓住那个医生道,“她不是伤在背上吗,要妇产科的医生来做什么?”

“我们发现你太太血液中的孕酮含量很高,做了检查发现她怀孕了,但孩子没有长在子宫内,也就说是宫外孕,时间长了会很危险,必须拿掉!你们之前有孩子吗?”

“有……有一个儿子。”

“嗯,那还好,你太太情况比较特殊,以后要孩子可能比较困难……”

急诊的医生没有时间跟他细细解释,说到这里就和赶来的妇产科医生一起重新投入抢救中去。

丁默城医学知识有限,实在没有办法把医生刚刚所说的那些用逻辑联系起来。唯一听进去的只有“怀孕”“拿掉”“以后要孩子困难”这样的字眼。

“什么意思?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整个人都颓丧地靠在身后的墙上,茫然不知所错。

“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吗?”方夜不知什么时候赶过来的,刚才医生所说的那些话他好像全都听见了。

他走过去把丁默城拎起来,狠狠地一拳过去,打得他踉跄着撞到角落里,才冷声道,“其实这个问题你五年前就该问了,为什么你可以对一个这么爱你的女人漠不关心到这样的程度?”

丁默城大口喘着气,没有动弹。

“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坚持生下豆丁?她会不知道一个人带着孩子会有多辛苦多艰难吗?她第一次产检就知道自己是Rh阴性血,头胎如果流产,以后可能都不能再有孩子,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求我帮她!她比谁都不想孩子有事,但是就算豆丁天生就带着病根,那也是她唯一的孩子!现在倒好……你就是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就又想让她怀孕?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你会害死她的!”

Rh阴性血的女性随着孕次越多,其后怀孕产生问题的几率会越来越高,所以医生才会说,幸好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以后再要孩子会比较困难。

“我不知道……”丁默城低声呢喃,他是真的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状况,可这些都不是借口。

他确实伤害了她,也伤害了他们的骨肉,没有办法回头。

方夜跌坐在长椅上,脸埋入掌心。他恨自己不够决断,恨自己放不下仇恨,爱恨交织之下没能早早就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他早一点面对自己的心意,也许五年前他就可以带她走,那样的话豆丁不会生病,云珊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受到重创。

他跟丁默城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高云珊身心俱损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他们都难辞其咎。

上一回他们一起这样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焦虑万分甚至心灰意冷,是因为方晓君。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抢救,到达医院之前就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跳。

再往前,是他们各自的父母,因为歹徒的蓄意纵火,被烧死在自己辛苦创办的工厂里,一夜之间,他们就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今天,他们共同守着一个心怀负疚的女人,都想要爱,想要挽救,却不知还有没有路可以继续。

高云珊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乔梓玉也出来了,摘下口罩和帽子,额前的头发都是汗湿的。

丁默城和方夜一起围上去,“她怎么样?”

“子弹取出来了,手术很成功,但是还没脱离危险期,要在ICU观察,你们不要去打扰她!”

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冷静和强硬都是虚晃的,转身躲进没有人的更衣室里,她才流泪痛哭。

高云珊伤成这样,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丁默城一整晚都没有睡,一直守在重症病房的外面,稍稍闭上眼,就全都是高云珊挡在他身前的中弹倒下去的情形。

警方来了很多人,远辰上下也乱作一团,他都知道,他只是不想去管。

这个世上想要他性命的人很多,但是会舍身救他的人,有几个呢?

早晨医生换班查房的时候终于告知说高云珊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脱离了危险期,接下来只要好好修养就能康复。

他看着她床边输液架上一包又一包的药袋和血浆,她的脸庞苍白如纸,头发微乱地贴在面颊上,湿哒哒的,不知是疼出的汗还是泪。

他想为她撩开,想要摸摸她的脸,指尖还没有碰到她的皮肤,就重新缩了回来。

爱是什么?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

他爱她,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不能失去的,想要拥有却仿佛永远无法企及的感情,是他的爱情。

丁默城爱高云珊。

这一刻,却只是一种残酷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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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这个时候的民国,是一个时代,更是一个象征着革新的精神。小镇上的苏家太爷知天命已到,将孙女托付给了苏家故人苏先生。不知何来,不知何归的神秘苏先生许苏瑶十年安定。三方势力却在苏瑶踏入上海的那刻起便紧盯不放,究竟为什么?看苏先生如何带苏瑶在上海大风大浪中稳如行舟。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三杯知冷暖,笑眼看醉人。聚散终有时,此去无故人。苏先生究竟是谁?他在上海,究竟想干什么呢?注:这个是作者的初稿,还有经过修改的详细稿件,有待发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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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安稳的午后,少年在床上螺旋上天,获得了此世间名为“世界”的心源。但为什么!会!那!么!弱!啊!这不应该想到什么就能变出什么来吗!我的钱!我的一飞冲天完美人生!好吧,其实本来也没有抱过这样的期望,不劳而获从来都是不对的!虽然已经算是其中一份子了。咳咳,听说心源——“世界”,还是挺让人嫉妒的。刚好,那就慢慢来吧。少年不得已隐藏着世间三大本源,逐步成长起来的故事,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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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因为一场车祸从现代穿越到火影世界的绝世天才,受到过初代火影千手柱间的指导,他将会碰到什么样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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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详细介绍了豆类在养生中的功效及相关养生方法,在此基础上又介绍了各系统常见病的豆类养生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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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在抗日年代,最重要的不是各种yy,而是活下去。当然本文是作者自己写着玩的,是看别人的不过瘾自己写喽,当然更新就不稳定,看心情喽。但总要交待的明明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