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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们的黑人兄弟

李忠很清楚,无论是黑人,白人,还是我们亚洲的黄种人,在非洲这块土地上,大家要共同发展,必须互相尊重,一起把人类最后的伊甸园保护好、建设好,才是根本所在。

马尼亚拉湖旅馆工地附近,有个名为“蚊子”的小镇。朱凤鳞他们到那里不久,就听说有个黑人被狮子吃了。据说,那天这个黑人男子喝酒喝醉了,在朱凤鳞他们工地到小镇的半路上,睡着了。就被马尼亚拉野生动物保护区里的狮子吃了。这是一头离群索居的公狮子,在附近晃荡已经很久了,饥肠辘辘,终于发现了猎物。第一次它没有吃完,它也不走。这是狮子的特性。

听说此事,公园管理当局派人出来追杀狮子。

朱凤鳞刚来,有点搞不明白,野生动物保护区里的狮子那么多,如何知道谁是凶手?

他就问公园管理处主任乌哈:“你们怎么知道哪一头狮子吃了人?”

乌哈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热情地给初来乍到的中国朋友介绍:“非洲狮子有个特点,猎物没有吃完,它还会接着来吃。就是把猎物吃完了,狮子也不会马上就走,它要在那里坐一会儿。我们就可以找到它。按照保护区的规矩,必须把它打死!”

“你们研究得这么清楚?”

“哦,我们保护区有很多西方来的动物学家,比如有几个专门研究狮子的,美国的葛雷克·派克,到我们赛伦盖蒂野生动物保护区研究狮子好多年了,还有一个德国人,叫乔治·沙勒,追逐狮子上了瘾,还写了本书《赛伦盖蒂的狮子》!阿鲁沙有这本书卖!”

按照公园管理当局的规定,凡是吃人的狮子,必须把它打死!否则,一旦吃了人,它知道人肉好吃,它就会大开杀戒,主动地、肆无忌惮地袭击人类。

朱凤鳞后来到三号点,也就是赛伦盖蒂大草原里,陈家禄、尹书涛的工地上去,他是乘坐热气球去的。在热气球上,广阔的赛伦盖蒂大草原,无边无际,伞形洋槐树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干黄的大地上,还有很多不知道名字的灌木丛,掩映着千千万万的野生动物。听说,在大草原中央的那个巨石旅馆里,有一个白人少女,神经恍乎,独自出门,就被狮子吃掉了。悲痛欲绝的父母亲,要求公园管理当局派人寻找,在茫茫大草原,在千千万万的野生动物面前,一个白人少女肯定是葬身狮口了。

但是,没有想到,在马尼亚拉湖旅馆工地,刚刚开始施工,就出了一个黑人的死亡事故。

马尼亚拉湖旅馆工地位于东非洲大裂谷的山崖上,严重缺水。施工生活用水都是从168米下的抽水站抽上来的。没有想到,抽水站被当地黑人偷了,机器也破坏了。

朱凤鳞紧急请示李忠,生活、施工都受影响。

李忠当机立断,从肯尼亚空运了一台水泵来,水泵一到阿鲁沙机场,李忠就安排专车送到马尼亚拉湖旅馆工地。

朱凤鳞组织了中国人、当地黑人,成立一个抢险对马上把水泵送下山去。

带黑人下山的中国人叫郭伟,很壮实、精明的一个小伙子。他带了八个黑人下山,还带了对讲机。他们把水泵搞成八抬大轿的样子,喊着口令慢慢地把这个庞然大物弄下去。

下到半山腰,有一块突出的岩石,大家就停在那里休息。这时,一块大约八十公分大小的石头从坡顶上滚下来,有黑人看见就惊叫起来:“石头滚下来了!”

石头滚得飞快。

郭伟看见了石头,在一刹那间根本无法判定石头的方向,他楞了一下,然后看准之后,一个急转身让过了石头。

站在郭伟后面的那个黑人叫依曼,是朱凤鳞他们从肯尼亚带来的技工,他简直就来不及躲闪,石头刚好砸在了依曼的头上,而且他还是戴了安全帽的。

依曼被飞石击中后,就像一个小皮球一样,从岩石上弹起来,几个筋斗就摔下了崖底!

“我的天啊!”

“着了!出人命了!”

事情来得突然,大家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快!下去救人!”

“快!”

“依曼!依曼!求求你,别死!”

现场的中国人、黑人呼喊着依曼的名字,用最快的速度下山,大家的手上、脸上都被荆棘划伤。

黑人们手挽手,用手作成担架抬依曼。

当时,有两条路可以出来:一条是沿小溪从崖底走,时间比较长;另外就是直接从崖底攀援上山崖。大家救命心切,决定从崖底直上山崖。中国人,当地黑人,手挽肩扛,大家声斯力竭,互相喊叫,生拉活扯,拼命地往坡上走!

“上帝!”

“菩萨保佑!”

“依曼!”

“嗨!”

朱凤鳞和向蓁等人,闻讯已经开车赶到山崖边,目睹了中国人和当地黑人联手救助依曼的场面,非常感动。

当气喘吁吁的众人把依曼抬上车,三个黑人坐在后排,用手托着依曼,向蓁是翻译坐在副驾驶位置,朱凤鳞立即就发动皮卡车朝最近的卡拉图医院开去!在路途上,依曼因为颅内出血,喉咙里有血,说话已经是咕噜咕噜的。朱凤鳞、向蓁听见这种声音,心头就一阵阵发紧。

开快点,再开快点!

送到卡拉图医院,医生看了看依曼,一个劲地摇头:“密斯特朱,我们无能为力。非常遗憾,转院吧!”

朱凤鳞同意转院,但是他的皮卡车性能实在是太差了:“我们的车……”

医院方面马上就表态:“没有问题,用我们的越野车!”

越野车拉响警笛,亮着蓝灯,拉着依曼向一百多公里外的阿鲁沙医院疾驰而去。

没有想到,就在朱凤鳞、向蓁等人在办理卡拉图医院的有关手续时,越野车又开回来了。

依曼已经停止呼吸。

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朱凤鳞当即决定,把依曼的遗体送到阿鲁沙,请李忠他们全权处理。这个事情涉及面比较广,坦桑尼亚和肯尼亚两个国家的司法当局,移民局,保险公司等等都出面参与处理。当然,中国公司,尤其是在李忠领导下的阿鲁沙项目经理部把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处理得比较圆满。

朱凤鳞、向蓁等人回到马尼亚拉湖旅馆工地,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黑人。

这中间,尤其是从肯尼亚来的黑人技工,都聚集在办公室,气氛悲切,有些人压抑不住悲伤,哭哭啼啼,抽抽耶耶,全部是男子汉,那个场面看上去,连向蓁都觉得非常令人感动!

朱凤鳞对黑人讲了一番安慰的话,向蓁作翻译。

“依曼已经死了,我们中国公司将以最高待遇处理。现在,人已经运回他的家乡,他的家属将获得应有的赔偿。从今天起,你们可以休息一天,工资照发。明天仍然不舒服的,也可以不上班,但是,不发工资。希望明天你们能够上班。”

黑人们哭是哭,没有闹。

第二天,他们几乎都来上班了。

这件事情,李忠迅速告诉了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旅馆工地的童杰,赛伦盖蒂旅馆工地的陈家禄,克拉威娜帐篷旅馆工地的苏德模。

李忠再三交待:一定要注意安全,施工中不能大意!

那里知道,赛伦盖蒂旅馆工地,也就是陈家禄、尹书涛那里,还是出了事故。

赛伦盖蒂旅馆工地,是在一个小山头上施工。

工地上的砖工,都归万向平管。

万向平出国比较早,在肯尼亚体育中心工程就开始做。人很能干,能够管理人,就是方式方法简单一点。出国这么些年,勤奋好学的万向平,斯瓦希里语说得很好,完全可以和当地黑人交流。

他是赛伦盖蒂旅馆工地的工长,负责钢筋水泥浇筑这一块。

他手下有一个黑人,专门开运载水泥砂浆的翻斗车,就是那种简易的嘣嘣车。万向平只教一个黑人开,不准其他黑人开。那里知道,其他黑人都想去摸,去开,工地上管理很严,确定只有专人才能够开。

有一天下班,那些黑人懒得走那几步路。实际上就是从小山头走一百多米,就到工棚。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就坐着嘣嘣车下工地。大家在车上,都在伸手去摸去按。其中有一个黑人“咚”地一声,就翻落在地上摔伤了。

陈家禄就安排尹书涛送他去木索玛住医院。

在治疗过程中,他就把万向平告了:“你们中国的BOSS(老板),工长把我掀下车去的!”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恶劣了,而且是万向平的责任,性质就变了。黑人要工地支付住院费、误工费。

当地的木古木警察局接报,就指令公园里的警察来赛伦盖蒂旅馆工地调查。尹书涛和万向平去了派出所说明情况,警察说:“你们工地上的万向平先生,只有留在这里,不能走!”

实际上是要拘留万向平。

尹书涛急了。

他知道情况比较严重。当时,从各方面考虑,不管是什么情况,中国工人绝对不能够被无缘无故的关起来!否则,工地的信誉就会受到严重损失!

“这个工人,我一定要带回去!今天晚上一定要回工地!”

尹书涛、万向平他们是下午去的派出所,几乎说到了晚上,还没有扯清楚。

派出所的警察说:“我们上级机关用步话机告诉和亲自交待的,受伤的黑人就是木古木的。地区的人都认识他,至于是什么关系就不便于说了。反正,人还在医院里睡起的。”

尹书涛也强硬:“不行!一定要一起回去!”

“好嘛,就是由于你尹书涛先生的信誉,同意放他回去。否则,我们违反上级,要受处罚的呀!”

第二天,尹书涛和派出所所长一起去木古木地区。大家会聚在地区警察局,就责任进行讨论。

尹书涛强调说:“任何情况下,这个车是现场施工用车,绝对不允许载人!它不是交通工具,不能坐人。我们在工地上有明文规定,而且还三番五次地强调!这个黑人跳上去,不听中国工长制止,造成伤害了,我们没有任何责任!出于人道主义,我们把他送进医院。”

地区警察局官员也来了,听了尹书涛的话,同意此见解。

大家就一起去医院病房看望那个受伤的黑人。

地区警察局的官员问那个黑人:“这个翻斗车是干什么用的?”

“运建筑材料。”黑人老老实实地回答。

“明白了。”

这下,尹书涛松了口气。

本来就是运输材料的,这些黑人非要爬上去,整成习惯了。顶多是中国工长强调得不够,何况,也没有任何人看见是万向平掀他下车。冲突就这样化解了,地区警察局作了一个正式的文件。他们不太清楚施工现场情况。尹书涛又详细地给他们介绍。回去后,派出所召集当地黑人开会,说已经查明,是那个黑人自己的责任。希望你们今后不要再违反工地上的规定。注意安全生产。再出事情,自己负责。

结果,这反而增强了当地黑人在施工中的安全意识。坏事变成好事。

即使如此,那个黑人的医疗费,还是赛伦盖蒂旅馆工地给出了。治好以后,他还是回到工地。

每天早上,中国工长到现场就点名。中国工人和当地黑人是住在一起的。中国人住一边,他们住一边。住房大小,当地政府有明文规定,必须有洗澡的。地区方面的劳动部门,不定期来工地检查,中国公司的人也住得比较简单,他们不同意,说要一视同仁,保障工人利益。

早上上班,陈家禄怕工人们起不来,打算安个铁块挂在树子上,敲钟就起床。但是,这又违反了公园的规定。在野生动物园保护区里,一起都以动物不受惊扰和侵犯为最高原则。还有,汽车喇叭不准按!车上装的收录机也不准用!当然,黑人手里有了钱以后,他们就买了单喇叭收录机提在手上了,很洋盘!这个情形,跟中国八十年代差不多!

开始在木索玛、木古木等地招工时,基本上没有多少人愿意来。后来发现工资高,待遇好,就挤着要上招工的大卡车,连卡车的铁栏杆都挤烂了!都想来!来了不久,吃不下苦,不见得都适应,大部分又想走!当地黑人觉得不合他们的理想。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没有经过基本技术训练,只能够做点简单劳动。由于母系社会的残余影响,当地的家庭里主要是妇女承担了抚养下一代以及家务,非洲的男人以前是游牧时代的主力大多是出外狩猎,现在没有狩猎的必要了,大都比较闲散无事可做。他们的生存要求比较简单,非洲大地上长满了水果,要吃饱,很容易。当地农村男人不是没有力气,有兴趣的事情他就做,没有兴趣,随便你怎么说,他就是不动!家务主要是女人在做,不容易出门。

陈家禄、尹书涛他们就想,总要调节工人的关系嘛。按照中国人的说法:“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可能从中国派来女工。

没有办法,他们就想在当地招女工。

按照公园当局的规定,又不准招女工!因为,当地人的两性关系比较随便,怕出乱子。

但是,封闭式的长期施工,非常辛苦,全部是和尚!当地黑人绝对不能够接受!而且,他觉得我们中国人是不是有毛病哦?

每个星期工作完毕,把工资一发,当地黑人就闹着要出去!

开始,还不好意思说,只是说我们要出去,家里没有饭吃罗!后来,大家混熟了,讲话就随便多了:密斯特陈,我们生活中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呢?不可能!你们可以,我们不理解!我们要抗议!要罢工!密斯特尹,你们怎么搞的?我们都有一个月没有出去玩了!我们的女朋友在外面等我们,老婆好久没有见面了,他们缺钱用。我们讲夫妻,还有情人!你们简直不可思议!有毛病?

陈家禄和尹书涛商量,我们没有能力每个星期都送他们出去,干脆,还是招几个女工。

他们跟李忠商量,李忠表示理解。

尹书涛就和公园当局谈判:想招一些女工,做饭,洗衣。实际上,马尼亚拉湖旅馆工地,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旅馆工地已经招了。后来,公园当局就同意他们招女工。

来的女工,有负责给黑人煮饭的,洗衣的。陈家禄差点打算办一个小卖部,里面连一盒火柴都买不到。都是工地上统一派车出去买,很麻烦。而且,黑人工人算帐,总觉得理不清楚,也麻烦。比如喝啤酒,陈家禄他们自己喝可以,几箱,一车都可以拉进来。再一转手,就不合法了。当地对于酒类管理很严。实在是不行,就各个班组报,需要几个小工就招几个。招进来的女工,基本上是二十多岁的,有的很有文化,从达累斯萨拉姆、阿鲁沙过来的都有。

尹书涛带着招来的女工,一进赛伦盖蒂国家公园的大门,管理员就严厉地盘问:“密斯特尹,里怎么带了女工进来?公园不准嘛!”

尹书涛赶紧递上文件:“你们公园长官的条子,同意了的!”

管理员一看:“哦,允许招,进去嘛!进去。”

女工来了,大家情绪就安定了不少。下班后,就热闹了,用收录机伴舞,跳啊,唱啊,甚至于用木板板敲起,也可以跳。非洲人天生能歌善舞。一时间,工棚里的非洲音乐,迪斯科,扎伊尔,津巴布韦的,都有!

这样子就很好,大家都平平和和。

真正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陈家禄、尹书涛都告诉黑人工人,你们大家要好好做活路,现在是又有钱又有女人。快点,把进度搞上去!当时工程实在是很艰苦,全是石头,搬上山头,游泳池的基坑就有五米深!

没有想到,女工来了,纠纷就来了。

招来的女工少,就俏。他们黑人工人之间就有争夺!比如,从肯尼亚来的技工,工资要比当地人高几倍,有的是五万先令一个月,出手就比较大方!坦桑尼亚当地的工人想,来的女工也是坦桑尼亚人,就出现了以国家划线的局面。坦桑尼亚人看不起肯尼亚人,你就是钱多嘛!就像我们中国内地的看不惯沿海的一样。无非就是多挣了几个钱而已!我们这里的女人都是很朴素的,你们有钱,就把他们勾起走了?不安逸!

其实,打的多数是肚皮官司。当然,也就表现为互相之间不买帐,吵架,打闹,不听招呼!原先,陈家禄还曾经任命了几个肯尼亚人当领班,后来发现,不行了,不听了。某几个人的威信降低了。

这样过了有两年时间,甚至还有生了小孩的。只要女方愿意,原来有丈夫的,离了就是。严格地说,当地黑人的妇女地位比较高。女方看中的,就没有阻挡了。

这些女工如何看待中国人呢?

尹书涛做过了解。一般说,他们比较羡慕中国人。坦桑尼亚的女性独立性相当强,不是随随便便嫁人。有很多外国人,她们还看不起。她们的审美比较实用:男人要健壮,能干,吃苦,起码可以养家!男人要强悍,女人要温柔。他们喜欢养娃娃,能生。当地死亡率比较高。人死了,他们也觉得很正常,只要是自然死亡的,不会很悲伤。

有一个肯尼亚来的电工,就和当地一个女工好上了。这个电工会说中国话,人很聪明,不说粗话。大家都喜欢他。那个女工是个油漆工,样子一般,颧骨高,是尹书涛在崩达招的。她的家在达累斯萨拉姆,据说是大户人家,家里汽车都有好几辆。这里毕竟是外资公司,大工程。她也聪明,油漆活做得很细,比中国人还做得好!你给他说,只要他听进去了,那简直上手快得很!他们的英文都很好,施工用的是英国规范,把施工图给那个电工,都懂。

旅馆快完工了,他们就请陈家禄、尹书涛推荐他们进旅馆工作。工地上就推荐了。

哪里知道,油漆工被婉言谢绝了:旅馆方面说怀了孕的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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