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奴和刘陵出门向东而去,两人一人抱刀,一人佩剑,他们的目标一样,他们都在寻找自己的父亲,在这混乱的徐州城中。
城西,瘦高兵逃回小队伍里,有同伴问他干什么去了,他支支吾吾的没说出话来。那一幕真是吓坏他了,虽说他也经历过沙场的厮杀,可那都是真刀真枪的砍杀。他在屋外只看见一道锋利的剑光闪过,疙瘩兵就被穿了个通透,他没敢看被疙瘩兵挡住的那个人就吓跑了。
但是要是让他说还没看见敌人就被吓跑了,他一定会被同伴们笑话的,这事传到上头去,说不定还会受到责罚。所以对于疙瘩兵的死,他也是只字不提,可是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徐州府衙,如今已被石勒入主。刚从城东大道上回来的雪衣,接见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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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奴和刘陵小心的走在路上,他们一开始还害怕追兵追过来。可是慢慢他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按理说,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徐州城应该是人烟稀少,但是越往城中走,人越来越多。只是有一个特点,这些人都佩刀带剑,更像是江湖人士。
也许只有徐州城内的那几个武林世家才能避免战火的侵袭吧,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的带兵器上街。因此刘陵和棘奴一人一刀,一人一剑的走在路上,也不是特别突出,相反他们年龄较小,更像是初出茅庐的武林俊秀青年。
“喂,你说我父亲会在哪儿呢?”刘陵毕竟经历的少,这会儿,他像棘奴请教道。
“看你佩刀,你父亲应该是捕头吧?平时他应该在城北巡逻,只不过如今城破,他会在哪谁也不知道。”棘奴有些无奈道,说实话,他也很想知道他父亲在哪。
“哎,你们听说了吗?”街头有几个人在互相私语着,只不过他们的声音不是太小,而刘陵他俩又正好路过,便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还能没听说。城东那一战,简直是惨烈无比啊,听说血水都铺满了半条街道。”
“是啊,是啊。据说一位将军当场战死了呢?”
“对,我也听说了。那位将军和他的部下全军覆没,无一投降。可是听说他也硬生生拼掉了石虎的八百虎贲勇士,那还是因为他们受到了一支神秘部队的合击,要不然谁胜谁负五五之数。”又一人不无可惜道。
“嗯”“是啊”周围一群人附和。
听到这,棘奴再也忍不住了,走上前去。“几位兄台,”棘奴抱拳道,身后跟着的刘陵也跟着学,只不过模样有些不伦不类。“不知你们口中的那位将军是谁啊?”棘奴按捺住自己波澜的心情,强迫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几人打量了一下棘奴和刘陵二人,互相瞅了瞅,才有一个人走出来开口道:“呵呵,我们也不知道这位将军是谁?不过听小道消息说,那只军队好像叫洛阳白马。两位小哥有些面生,敢问是哪条道上的?”这人问的是黑话,东晋天下分为九道,例如华北道,东蜀道,是州府再上一级的机构。如果你是平头老百姓或者新出江湖的菜鸟白丁,往往会说自己的家乡是某某道,而真正行走江湖的人则会回答黑道白道正道魔道邪道之类的,不同的回答会有不同的态度。
洛阳白马,洛阳白马!棘奴没听好那人接下来说的什么,只听到了洛阳白马四个字!这几个字,他非常熟悉,可以说熟到不能再熟了。洛阳白马,里面有的人教过他骑马,教过他打拳,有的人教过他判断地形。洛阳白马是他父亲一手打造出来的军队,他怎能不熟悉,棘奴飞也似的往东边跑去,只留下不明所以的众人和刘陵。刘陵也纳闷着发生什么了,拱了手追了上去。
棘奴是从小打磨过的身体,又常年跟随军旅外出,跑起来虎虎生威,一时间路上的人都主动让出道来。这可让在后面追的刘陵给郁闷坏了,他使出吃奶的劲也不能追上他,气得他直骂娘。
棘奴听到洛阳白马几个字后就快要疯了,他不知疲倦的跑着,终于在一个拐角处,因为雪太厚,他失去了重心,狠狠地摔倒在地。后面赶来的刘陵见状,加快跑了几步到他跟前。刘陵蹲下来,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我还要起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棘奴在喃喃自语,目光有些呆滞。“我要起来啊!我不相信啊!”棘奴双臂拍打着积雪,痛苦的说道,看似乎有些发狂的迹象。
“你冷静一些!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话,那你父亲手下的兵肯定很厉害,他们一定会拼死护住你父亲的。”刘陵没搞清状况,只得如此安慰。殊不知,这样说更中棘奴下怀。
“父亲他总是身先士卒,如果白马义从全部战死,父亲也一定不会苟活的。一定是这样,所以父亲才让我去西蜀。是的,我娘早已去世,从来没听说爹与娘家人有什么联系,我居然没想到这儿,我好笨,我真笨啊!”棘奴内心不知道有多痛苦,只有从他那五指狰狞的手掌才能看出一二,刘陵看着他,却不知再说些什么,他何尝不是在担心他父亲的安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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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府衙后堂,石勒正闭目养神。
“陛下,张大人求见。”有内侍进来轻声说道。按理说,石勒休息了,本不应打扰,可门外的张宾张大人是陛下的股肱之臣,这可不是一般人,在这点上内侍还是明白的。
“让他进来吧。”
“诺。”
一席白衣绕过屏风而来,进来首先合手躬身向石勒请安,然后自顾自的起身,静立。
石勒没有阻止张宾行礼,即便之前他曾说过多少次张宾可免君臣之礼,一是照顾张宾的身体,二也是对他的尊重和器重。
“爱卿,心魔已去,不知身体是否好转?”石勒开口问道。
张宾有些悻悻笑道:“难道陛下真以为我和那东越蛮子合作,真是为了报这仇?”
“本来我也是挺惊讶的,不过听说你的仇人就在徐州城里,我也就相信了。难道不是吗?”石勒来了兴趣。
“徐州城天命有这一劫,我只是顺应天命罢了。况且陛下答应那些人,等到那件东西出来,徐州免不了又是一阵血雨腥风。而陛下可否知道推动这一切的是什么?”张宾平静的回答。
石勒没有回答,想了一会,说道:“赐座。”
张宾也不矫情,坐了下来。“陛下可知贪狼,破军,七杀三星?陛下可知三星重现,天下必将易主。可如今天下大乱,烽火不休,何来天下之主一说。他司马氏权变得天下,不得封禅泰山,不入皇道。徐州是天下皇气最厚的地方,当年秦始皇预感徐州产真龙天子,结果真出了汉高祖。陛下从北方兴兵,建立王廷,应当趁此机会,一统天下。而据臣观星象,那三凶应该也在徐州城内,陛下若得他们,必将横扫天下!”
张宾的一番话不多,到内容惊人,即使是见多了大风大雨的石勒也不由一怔。一统天下,每个人都想过这件事,只不过石勒在这件事上走的很快,几乎就差一步了。无奈东晋有个叫王导的老不死,有他在幕后支撑,即使那昏后幼帝不堪一击,他也无法拿东晋怎么样。不好容易遇到了国士张宾,可惜张宾已病入膏盲,他自己都坦言活不过几年了,又怎能陪他征战天下呢?可如今,张宾为他选好了能接替他的人,石勒又是高兴,又是悲哀。
“陛下,臣还未说完。星象里北方天狼星隐隐忽现,微臣愚钝,不知那显示着什么?”张宾一副愧疚的样子。
“诶,爱卿如此说就见外了。我石勒不就是草原上的狼王吗?哈哈,天狼主侵略,而我们不是侵略下了一座徐州城吗?爱卿不必担心。”石勒宽慰道。
“陛下英明。臣告退。”张宾起身拱手,石勒不以为意,让他退下了。张宾身子虚弱,不能长久待在湿冷的地方,而石勒又不喜欢点火炉,他认为那是软弱的人的做法,来自草原上的汉子是不怕寒冷的。
待张宾走后,石勒愣了一会,开口说:“你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这不好判断。不过我会去查,三日之内必给你答复。”屋子里有处黑影,声音正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嗯。”石勒点头答应,对于他办事,石勒还是十分相信的。
石勒自认为做的很聪明,却没有瞒住一个人。
那就是刚从屋子出去的张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