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还在坚持什么呢？本来就不是该出现在盛家的人，已经毫无理由地占据了八年，足够了。又不是真正的爹地，怎么会那么伤心？比起出生就被抛弃的人，被收养了八年的哥哥，该觉得幸福了呢。”
莫名其妙却包含了太多重磅信息的笑谈，入了盛僮的耳，引出的是叠串的盲音。茫然着抬了头去看笑得莫名的小人儿，盛僮忽的就发觉自个的面部神经失了控。
“月下，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既然盛伯伯已经决定要送走哥哥你了，干脆就趁着现在把所有的疑惑隐藏的秘密都解开吧。哥哥也好知道，到底，谁才是你真正的家人。”
“月下！”
出声打断的人，是盛年。虽然没有失控发飙或者怒言恫吓的事存在，但难看的脸色还是明显了些。虽然没有明确地指示着要月下抓紧闭嘴，可盛年紧抿着的唇角也在清楚地说明着，现在，最好是乖乖闭上嘴巴。
东西可以乱吃，话，永远不可以乱讲。
“好吧，我不讲了。”月下很无聊的耸肩，不屑一顾的神情有一瞬间甚至超越了盛僮往昔私下里的魔鬼面孔。“反正这种无聊的野餐，本来也不是我想要的。我要回去，你们两个大人，有哪个愿意载我回家？”
盛僮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言不语的，人却像傻掉样。
“你送月下先回去吧。”盛年低声冲祝七开了口。
祝七也不动，瘦眉轻巧一挑，摆明在讲，你怎么收场？
“燕来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之前有讲好要他也过来。待会我们搭他的车子回去。”盛年不着痕迹叹了口气。
祝七耸耸肩，一脸的路人甲乙丙神色。
“好。月下，走吧，我送你回去。”
“麻烦你了。”
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两人，就那么一路悠闲地下了山腰上了车。性能良好的车子稳稳行驶在盘旋山路上时，除了引擎的低鸣，车厢里居然安静到可以细数两人的呼吸。等到车子又一次绕过一道弯口时，乖乖坐在副驾上的月下打破了沉默。
“我以为你会有话要讲。”
“讲什么？”祝七一脸轻松地瞥着前窗。
“那会，我有说，僮僮哥哥不是盛伯伯的孩子。”月下无意识地攥紧了安全带，小脸绷得紧。“你不好奇，僮僮哥哥的身世吗？”
“哦，那个啊，没感觉。”祝七蹙眉。不是下山前的最后一个弯道，路两边多出来的几辆车子却停着不动，是怎么回事？
“那，如果我说，僮僮哥哥与我，是一母同胞，你会觉得吃惊吗？”月下赌气样扭头看回来，花样精致的小脸上是愤怒与不确信的相互交织。“五十岚说，我们是亲兄妹呢。”
“坐好，确定安全带已经系好，抓紧。”祝七冷着脸穿过突兀停在路两边的车队。
“我在跟你讲话！”月下有些焦躁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
“低下头，闭上眼睛，抓紧了！”
陡然的高声与突然提速的车子，让月下硬生咽下了剩余的半截话。透过后视镜里接续追赶上来的车子，不详的错觉一下弥漫开来。
“他们，在追我们？”月下慢慢生了慌乱。“是在追我们，对不对？”
祝七的回答是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蜿蜒而上的盘山路，虽然算不上崎岖，却也险在众多的陡弯上。勉强能通过两辆车子的柏油路，一边是狰狞山体，另一边却是毫无保护的落崖。玩命样奔驰在这种山路上，稍有不慎的后果，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甚至有几次当车子全速飘移过弯道时，月下发誓，车子有了无法抓地的分散颤感。
“闭上眼睛。”
躲避追赶的间隙里，祝七还能分了心来照顾惊惶不堪的月下。确信月下可以暂时撑住后，瞥一眼已经稍稍被撇下的一众车子，祝七心里绷着的弦还没有松开。
还有最后一个弯道，只有过去了，真正下了山，才能彻底将那些来路不明的车子甩掉。在那之前，死都不能掉以轻心。
而变故，就在最后一个弯道上毫无预警地上演。
几近九十度的弯道，视线被彻底斩断。真正当车子转过弯道后，祝七才发觉了迎面冲来的车子。相同的车型，相同的黑色，不做他想，只会是身后紧追不舍的一众人的其一。几乎面对面的距离里，踩死刹车或者打方向盘无疑都是自寻死路。笃定对方不敢硬碰硬的祝七，没有降速，而是直接冲了下去。
祝七笃定，对方会在最后时刻调开方向。
可是，祝七猜错了。
同样没有减速的对方，同样呼啸着冲了上来。相撞的瞬间，祝七突然有了种全身骨骼在瞬间碎成砺粉的错觉。
就像是坠入了无间业狱样，再也逃脱不开。
很短，或许很长的一段时间，祝七觉得自己格外的清醒。能听到很多的嘈杂，似乎还看到了很多的脸。想要动一下时，却发觉一切都变徒劳。挣不开，动不得。
大概，已经死掉了。
可是，还是睁开了眼。天空以怪异的角度呈现在眼前，蓝得刺痛了双眼。耳朵里有湿腻，还有成吨的轰鸣在闹，能把人硬生逼疯了。呼吸也变成了一种酷刑，动辄里就像千万根钢针在扎。晕陶陶地怔了很久，祝七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上。
而且，是遭遇一场找死的车祸后躺在了山路上。
神智开始慢慢回返的祝七，挣扎着起身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跟天旋地转相互搏斗。已经可以接受事物的双眼，最先看到的便是撞毁在山崖边上的车子，像是废铜烂铁一样。祝七歪了脑袋使劲看着，脑子里却没法接受任何信息，直到山崖下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才算彻底将祝七的魂儿打回位。
“月下！”
嘶喊着朝车子跑过去，不，充其量只能算是踉跄着走的祝七，生平第一次感谢起从不曾信奉过的上帝，让崖下爆炸的车子不是有月下的车子。也是生平第一次，祝七痛恨起从不喜欢系上安全带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