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天空虽是乌云密布,但在一个人的心中,却是晴空万里。
他不知道自己的自信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从何而来。
只是呼吸间,便有了,只是念一动,便成了。
行气间,心流充盈全身,仿佛轻柔的水抚过肌肤,舒爽,静谧。
而眼中的万物,如同溪流般潺潺流动,祥和,灵逸。
九黎咒已然和心流完美融合在一起。
意动,则咒现。
好像这一切都是与生俱来,然而只是从前未曾发觉。
亦寻与白夜姬别过之后,便朝着深林继续前进。
路渐行渐远,树渐行渐密,步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周遭仍然感应不到任何****,他便找了块石头坐下,稍作歇息。虽说经历了蜕变,但他的身体状态还是和从前一样,远远未及修真之人。亦寻望着这满眼翠林绿丛,心想,这么盲目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忽然,身后一股阴风吹来,只觉脊椎一阵冰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转头一看,背后空无一物,并无异样。
难道是错觉?
亦寻转回头,片刻过后,又是一阵阴风袭来,这下他可坐不住了,站起来,朝着身后茂密的草丛走去。期间不断有风吹动着草叶,一阵一阵,冰冷,刺骨。亦寻轻轻拨开草丛,里面竟藏着半截石碑,看痕迹,石碑好像是被锋利之物拦腰斩断,中间的字只剩一半,是何字眼早已看不出来,而在它底下,是个洞字。
洞?莫非此地有什么山洞之类的?!
想到这,他将周遭的草丛一一拨开,果然,在一堆枯萎的杂草丛后面,有一扇紧闭的石门,高半丈,宽三尺,站在远处,几乎看不出是道石门,更像是杂草堆里的一块天然巨石。
果然隐蔽!亦寻心想。
他抬起手,轻轻推了推石门,石门纹丝不动,他又将肩倚在石门上,扎好马步,使劲一推,但似乎石门并不想理睬他,依然没有退让,尝试了几次,亦寻力尽,瘫软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叹道,“真羡慕那些力气大的人,唉,如果萧齐师兄在这,说不定一怒之下就将它打得稀巴烂。”
他的身体轻轻地倚靠在石门上,背后,阴冷的寒风从石门缝中透出,隐隐约约,若隐若现,刺骨,冰凉。
这该如何是好?
亦寻痴痴地望着天,脑袋里寻思着解决办法。
越想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石门若是如此沉重,怎么开门?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向萧齐师兄那么大的力气。若是那门只出不进,或是只进不出,完全没有必要呀,弄个简单的木门这类的就可以了,快进快出,何必弄个这么大的石门,开门又不便,还白白糟蹋了这么隐蔽的位置。
看来定是有开门机关之类的!亦寻内心笃定。
他重新站了起来,绕着石门走了一遍。
石门周遭皆是杂草,背后岩壁上则有藤蔓缠绕,没有丝毫裸露,若真有机关,一旦有紧急情况发生,可不利于及时开门。
难道说是在门上?
他伸出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扫过石门每一寸地方,手都按疼了,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亦寻一怒之下,抬起脚就朝着石门踹去,嘴上还骂道,“你大爷的!”
石门坚硬,当他的脚触到门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一股钻心的痛从脚底传来,亦寻坐下抱着腿,不停地揉搓,试图减轻一点伤害。
亦寻再次倚靠在石门上,这次,他的眼中不再有一丝期盼,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无力道,“苍天啊,求你了,帮我开个门吧。我已经不想再折腾了,再不开我就走了啊!”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声响,紧接着身后依靠的石门不停震动,他转过头去,原本紧闭的石门正缓缓打开。
这一切,来得突然,令亦寻有点儿措手不及,他呆坐在原地,望着漆黑一片的门内,嘴里小声嘀咕道,“我……我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这石门终究还是开了!
亦寻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提起精神,缓缓站起,朝门内探了探头,见无异状,抬起腿,跨了进去。
谁知站立着的是踹门那脚,脚上的疼痛还未全部散去,抬脚瞬间,身体立刻失去重心,向前一倾,整个人摔了进去,滚了几级台阶,停了下来。本来只是脚痛,现在是全身痛了!
“妈的,这门跟我有仇啊,被我发现很不开心是吧?”亦寻趴在地上怒骂道。
骂归骂,但路还要继续走。
借着外面的光线,亦寻仔细的观察四周。
脚下,仅有一条石阶路。
壁上,也仅有一盏烛火。
微弱的光影在地上肆意地舞动,如同女子曼妙的身姿,诡异,幽魅,仿佛在警告着他,前方危险。但此刻的少年并不害怕,反倒多了几分好奇,自从他领悟了九黎咒,他就已经不再惧怕一切,几经生死波折,他也参悟了一个道理,不要害怕逃避,人这一生,最差的境地还能是什么?无非是死亡,既然是无牵无挂地来,自然能无牵无挂地走,生死不过一念之间,生死本就同源。
随着眼前的光亮渐渐消失,他身后的石门关闭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淡淡的烛火和冰冷的石阶。
亦寻扶着墙,沿着石阶,一步一步慢慢向下走。
越是往下,周遭的温度就越是冰冷。
越是往下,口中的雾气就越是浓烈。
石壁上的白霜掩盖了墙体原本的黑色,而前方已然没有向下的路,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笔直的石路,一条更加冰冷的石路。
这里是哪?看样子,有点像以前村中的地窖走廊,只不过这比村里的更大了些,眼前的一切,勾起他过往的回忆,那是一段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
路越走越宽,两旁的景色也在更替,由原来的枯燥石壁,变成一件件冰冷的牢房。
这是地牢?!亦寻一惊,向牢里望去。只见地上铺满干草,一具枯骨倚靠在石壁上,冻得发白,看样子似乎死了很久,骨架和石壁都已紧紧联结在一起。又看了几间,除了枯骨的位置不同以外,皆是如此。
这里关押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而这些人为什么关押在这里?
这里为何如此之冷,是天然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连串的问题从他脑中闪过,但都没有答案。
答案,或许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那尽头深不见底。
一步。
一百步。
一路走来。
铁栅栏上的冰一间比一间深。
地上的枯骨一具比一具寒。
寂静的廊道上,只剩下,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步止,音绝。
路已到尽头。
眼前,便是最后一间。
它的门与其他牢房不同,没有铁栅栏,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铁门,一扇被巨冰紧紧包裹的铁门。
亦寻闭上双眼,将手搭在冰上,让心流顺着寒气进入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是静止的,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影。
在整个房间的正中央,悬空竖立着一块坚冰,大约一丈高,浑身上下透着摄人的寒意,在坚冰的八方,悬挂着八条铁链,一头在冰里,而另一头,则死死地埋在墙里。
他试着用心流穿透坚冰,深入冰心。
砰。
一声微弱的轻响。
亦寻猛然睁开双眼,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吃惊。
这一下,仿佛是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砰。
坚冰的表面显现出了一条裂缝。
一分二。
二分四。
四分十六。
裂缝以最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张开来。
砰!
又是一声微弱的轻响。
一股热浪从冰心中央渗出,四散冲去。
亦寻只觉一阵热气袭面。
牢内。
走廊内。
门上。
铁链上。
集结已久的深冰,在顷刻间融化消亡,消失殆尽。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房间中央,站着一位白发老者,脚上、腰上、腕上、臂上、脖上,皆拴着铁链。
在他的身后,还有这一扇门,而这扇门,不知通往何处。
“咳咳……已经好久没有人来到这里了。”耳边传来一句沙哑的说话声。
少年向前踏了一步,走进房间,道,“这里……这里是哪?”
老者眉毛微微上扬,显然有点儿吃惊,道,“哦?居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我在深林处偶见一石门,走进来,便是这里了。”少年答道。
“咳咳……这里是冥真冰牢,是冥真洞最远处的一座地牢。”老者说道。
“那…那外面的白骨都是?”
“都是些冥真教感兴趣的人被关押在此。”
“包括你也是。”
“咳咳,对,我也是。”
“那你为何没死。”
“我已经快死了。咳咳……”
谈话间,老者不停地咳嗽,看起来确实是将死之兆。
“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老者说道。
少年双手抱拳,道,“请讲。”
“既然你能来到这里,说明已不是寻常人家,这冰牢走廊,可不是随随便便之人能走的。”老者笑道。“那么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