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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旋诗草笺疏(11)

[5]年来二句:淮安一带水灾频仍,黄河、淮河常漫漶泛滥,百姓靠天吃饭,来年的收成将凭借什么力量,能否获得收成,辛苦的农民一所知。年来:来年,次年。 乐利:欢乐与利益。利,收获,收成。《礼记·大学》:“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汉郑玄注:“圣人既有亲贤之德,其政又有乐利于民。” 作息:劳作。偏义复词。 耕氓:种地的农民。氓(méng),百姓。汉许慎《说文解字·民部》:“氓,民也。”

过扬州怀洪桐生太史同年[1]

文酒维扬几载同,孤帆今过感秋蓬。[2]羽觞欢忆高斋月,葛帔寒怜九月风。[3]倚竹有人乡路远,升堂无客绛帷空。[4]凄然相对论前事,惟有新安八十翁。[5]

笺疏:

[1]扬州:古九州之一,今江苏扬州市,明清两代盐运中心。 洪桐生:名梧,字桐生,江南歙县(今安徽省歙县)人,乾隆四十五(1789年)年举人,乾隆五十五年2甲第2名进士。曾官沂州知府(今山东临沂市),皖派经学大师,博古通今,工辞章,后任扬州梅花书院山长,倡导汉学。胞兄洪榜,清代经学家和语言学家。 太史:周朝掌管起草文书的官员,策命诸侯卿大夫,编写史书,兼管天文历法、祭祀为周王室大臣。明清两代翰林主持修史,故翰林院亦称太史。洪梧曾任翰林院庶吉士,因称为太史。 同年:科举考试的同榜学子。清顾炎武《亭林文集》卷1《生员论》:“同榜之士,谓之同年。”洪梧与邢澍为同榜进士,故称同年。

[2]文酒二句:当年洪梧在维扬,自己在浙西,有过几年书信往来的文酒生活。如今斯人已逝,孤帆过扬州,感叹人生如同秋天的飞蓬一样随风飘荡。 文酒:饮酒作文赋诗。 维扬:也作惟扬,扬州的别称,今扬州市。《尚书·禹贡》:“淮海惟扬州。”后人据此以维扬别称扬州。唯、惟、维,古代通用,《尚书》多作“惟”,《左传》多作“唯”,《毛诗》皆作维。此孤帆:友人洪梧于去年逝世,作者内心悲伤而感到孤独。今过:今天经过。感秋蓬:感叹人生如同秋天的飞蓬。

[3]羽觞句:欣然想起当年在官斋欢聚,畅饮赏月的时光,今天深秋的寒风吹拂着肩上的葛帔,怀念逝去的岁月,内心充满凄凉忧伤。 羽觞:酒杯。《汉书·孝成班倢伃传》“酌羽觞兮销忧”,唐颜师古注引孟康曰:“羽觞,爵也,作生爵形,有头尾羽翼。” 欢忆:欣然回忆。 高斋:高大的屋舍,此处指洪桐生任扬州梅花书院山长时的斋舍。 葛帔:用葛布制成的披肩。葛,植物,茎皮纤维可织葛布。九月风:深秋的寒风。

[4]倚竹:拄着竹杖,谓年老体弱。明刘嵩《槎翁诗集》卷5《题溪南幽异图》:“倚竹翻书坐,穿花载酒归。” 人:此处指邢澍自己。 乡路远:返乡的路途遥远。 升堂:走上厅堂。 绛帷:绛帐也,红色的帷帐。绛帐,后汉著名的经学家马融常坐高堂,悬挂绛纱帐,帐前教授学生,帐后排列女乐。后以绛帐指代师长或学堂。此处本该作绛帐,因“帐”与上句对字“路”皆为仄声,不合音律,“维”为平声,故以“维”代“帐”也。洪梧曾在扬州梅花书院任山长,故谓洪桐生人去帐空。

[5]凄然句:两人相对而坐,谈论往事,心情凄然。 前事:往事。 新安:隋大业三年(607年)所置县,治所初在今安徽休宁,后移至今安徽歙县。唐乾元元年(758年)改为歙州,后世以新安为歙州、徽州地区的代称。 翁:老年人。邢澍于“翁”下自注:“谓汪象衡太翁。”汪象衡,大概是安徽歙州、徽州一带人,与洪梧同乡,和邢澍同船而行。

二十八日渡江风浪平静,凭窗瞻眺有作[1]

屏翳收威散晓寒,川妃作意息狂澜。[2]江流一似盘盂静,山色全如几案看。[3]敢谓平生仗忠信,聊凭神力得平安。[4]年来畏慎惟人海,四渎频游未觉难。[5]

笺疏:

[1]二十八:农历八月二十八日。 凭窗:靠着船窗。乾隆《御制诗二集》卷30《香山即景杂咏》:“藉第凭窗纵遥目,峰姿四面入奇观。” 瞻眺:眺望。

[2]屏翳:风神。梁萧统编《文选》卷19曹植《洛神赋》:“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唐李善注:“王逸《楚辞注》曰:‘屏翳,雨师名。’虞喜《志林》曰:‘韦昭云:屏翳,雷师。喜云雨师。’然说屏翳者,虽多,并无明据。曹植《结洛文》曰:‘河伯典泽,屏翳司风。’植既皆为风师,不可引他说以非之。” 收威:收敛神威。 晓寒:清晨的寒气。 川妃:又称川后,水神名。明尹台《洞麓堂集》卷7《夜宿桃源县》:“川妃水后互出没,翠蕤云梢分纵横。” 作意:特意,有意。 息狂澜:平息狂澜,风平浪静。

[3]江流二句:江流如盘盂中的水一样平静,天高气爽,眼前的山色如同几案上的书画一样清晰。 一似:全然相似。一,全也。 盘盂:盛物的器皿,圆者为盘,方者为盂。

[4]敢谓二句:平安渡江,似有神灵庇佑,得之于自己平生以诚信为本,多有善举。 敢谓:敢说。 仗:依仗。 忠信:诚信,诚实。忠,诚也。梁顾野王《玉篇》卷8:“忠,敬也,直也。”《尚书·虞书》“蛮夷率服”,唐孔颖达疏:“诚信昭于四夷,自然蛮夷皆相率而来服也。” 聊凭:凭借,依赖。聊,依赖。《汉书·贾谊传》“深虑亡聊”,唐颜师古注:“聊,赖也。”

[5]年来二句:多年来小心谨慎,难免遭人算计,渡过人海远比渡四渎要艰难得多。 年来:多年以来。 畏慎:警惕谨慎。 人海:人世。 四渎:江、淮、河、济四条独流入海的大河。《尔雅·释水》:“江、淮、河、济为四渎。四渎者,发源注海者也。”汉刘熙《释名·释水》:“天下大水四,谓之曰渎,江、河、淮、济是也。”渎,大河也。 频游:多次游历。 未觉难:不觉得艰难。

镇 江 道 中[1]

高城行过正朝晖,回首江津树影稀。[2]重叠风波从此远,团栾好梦定无违。[3]霜迟驿柳犹余绿,川静官艘尚未归。[4]却忆前年京口泊,帆樯灯火夜如围。[5]

笺疏:

[1]镇江:北宋政和三年(1113年)置润州,明改为镇江府,治所均在今江苏镇江市,1912年废。是长江与大运河交通的要冲,运河流经城北、城南,东流到丹徒镇,折向南流。

[2]高城:高高的城墙。 朝晖:早晨的阳光。晖,阳光。宋丁度《集韵·微韵》:“晖,日之光也。” 回首:回望。 江津:长江渡口。 树影稀:树影朦胧。唐杜甫《送韩十四江东觐省》:“白马江寒树影稀。”

[3]重叠风波:层层叠叠的风浪。暗喻人海险恶。 团栾:团聚,谓与家人团圆。 无违:不会改变。违,改变。

[4]霜迟:霜降未到。 驿柳:驿站的柳树。 川静:河水平静。 官艘:官方运送钱粮的漕运船。据李文治、江太新《清代漕运》,江南漕船一般在十月下旬渡长江。

[5]却忆二句:想起前年停泊京口时,帆樯如林,灯火如昼,一片繁盛的景象。 却忆:想起,记起。 前年:嘉庆二十一年。 京口:在今镇江市,因城西京岘山得名。三国时称为京城,东晋、南朝时因城凭山临江,故称京口城。又因长江经京口城北,谓之京江,故后代亦称京口为京江。 帆樯:船的桅杆。 围:围子。谓夜色笼罩着帆樯及灯火。

舟 行 纪 事

客舟夜过丹阳东,伊轧双橹嗟无风。[1]榜人语我风将起,试看扰扰风中虫。[2]若狂若喜飞无数,云此不与蝇蚊同。[3]俄倾风生舟如矢,快帆直下三百里。[4]胸中郁闷为一吐,屈伸否泰理则尔。[5]始信榜人说非虚,知识未可轻小夫。[6]耳目磨练生智慧,格物何必皆读书![7]老兵知战农知岁,吾曹博览恐弗如。[8]

笺疏:

[1]客舟:客船。 夜过:夜晚经过。 丹阳:丹阳县,治地在今江苏丹阳市,位于运河西岸。汉置曲阿县,唐改为丹阳县,清属镇江府。 伊轧:象声词,摇橹之声。 嗟无风:感叹没有顺风。

[2]榜人:船主人。梁萧统编《文选》卷7司马相如《子虚赋》“榜人歌,声流喝。”唐李善注引张揖曰:“榜,船也。榜人,船长也。” 试看:请看,古诗词常用语。 扰扰:纷乱的样子。 虫:飞虫。

[3]若狂若喜:风中纷飞的蚊子如人一样亦狂亦喜。

[4]俄倾句:不久顺风吹来,舟船如飞矢一样快速行进。 倾:通“顷”,不久。快帆:急行的船只。宋陈师道《后山集》卷5《颜市阻风》:“顺流看过舫,更着快帆催。” 直下:径直前行。

[5]郁闷:因旅途阻滞,内心抑郁苦闷。 为:因此。 一吐:一吐为快,尽情地排遣心中的郁闷。屈伸:进退得失。也作屈信、屈申。《后汉书·马衍传》:“用之刚行,舍之则臧,进退无主,屈伸无常。” 否泰:否卦、泰卦名,指时运顺逆,事情好坏,未来之吉凶。否卦,上乾下坤。泰卦,坤上乾下。《周易·泰卦》曰:“天地交,泰。”《否卦》象曰:“天地不交,否。”泰卦,唐李鼎祚《周易集解》引荀爽曰:“坤气上升,与天交而成天道;乾气下降,与地交成地道,天地交合,通生万物,故曰泰。否卦:坤气下降,与地交而闭;乾气上升,与天并而闭。天在上,地在下,互不交合,万物不生,不得通畅,故曰否。” 理则:天理法则,事物变化的规律。 尔:通“耳”,如此,这样。

[6]始信:才相信。 说非虚:非虚假之言。 小夫:平民百姓。《庄子·列御寇》:“小夫之知,不离苞苴竿牍。”唐成玄英疏:“小夫,犹正夫也。” 知识句:识辨万物不能轻视平民百姓的经验。 知识:识辨事物的能力。

[7]耳目句:看得多,听得多,就会产生智慧。 磨练:也作磨炼,谓实践锻炼。 知:通“智”。格物:推究事物的原理。《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汉郑玄注:“格,来也。物,犹事也。”宋朱熹《大学章句》:“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

[8]老兵二句:老兵知道如何作战,老农知道如何耕稼。我们这些人即使博览群书也恐怕不如他们。作者借兵农说明实践出真知。 老兵:有作战经验的士兵。 知岁:知道何时耕稼,何时收割。 吾曹:我们。明姚舜牧《重订诗经疑问》卷9《大雅》:“《汉书》每云吾曹,曹者,众类之称。”

过无锡欲访韩锡三明府,因赴郡不果往[1]

南行一棹入吴云,枫叶丹时正念君。[2]城上山如姑射色,门前川忆汉江氵贲。[3]芳尊东阁谁为主,近事西州久不闻。[4]此去客舟更惆怅,几人乡社话榆粉?[5]

笺疏:

[1]无锡:无锡县,西汉设置,治今无锡市,属扬州刺史部。东汉因袭,唐代属于常州,元改为无锡州,属于常州路,明清属常州府,位于运河西岸,江南主要的米粮集散地。 欲访:打算拜访。 韩锡三:生平失考。邢澍在诗尾注云:“韩,汉中人。”汉中,清汉中府治所在今陕西汉中市。公元前312年秦惠王始置汉中郡,因汉水得名,明洪武三年(1370年)改元朝的兴元路为汉中府,一直沿用到民国时期才废除。 明府:县令。汉魏以来太守、州牧、尹皆称府君,或明府君,省称明府。唐以后称县令为明府。 郡:府郡,此处指常州府。 不果往:因韩锡三赴常州府,不在无锡,故邢澍未去拜访。

[2]一棹:孤船。 入吴云:进入东南之地。吴云,借指东南地区。吴,古国名,周太王之子太伯、仲雍封于吴国,都梅里(今无锡市东南),前473年为越王勾践所灭。后常代指我国东南一带。 枫叶句:枫叶红时,我恰恰在思念韩君。枫叶,枫树叶,古人常用来表示秋色。 念:思念。

[3]城上:城郭的上空。 姑射:山名,在今山西临汾县,传说有神仙居住其中。《庄子·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晋郭象注:“神人即今所谓圣人也。夫圣人虽在庙堂之上,然其心无异于山林之中。”唐成玄英疏:圣人“虽居廊庙,无异山林,和光同尘,在染不染”。邢澍此处谓无锡城的上空似乎有姑射山的气象,借以形容友人韩锡三身在官场,而品行高洁,一尘不染。 门前句:从门前流过的河水,联想到故乡的汉水。 汉江:又名汉水,初名漾水,源出陕西汉中宁强县北之番冢山,是长江最长的支流,流经陕西、湖北,在汉阳入长江。韩锡三为汉中人,故云。《尚书·禹贡》曰:“番冢导漾,东流为汉。”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域中大水也,出今陕西汉中府宁羌州北番冢山为漾,至南郑县西为汉,今名东汉水。” 氵贲(pēn):水波,水浪。

[4]芳尊二句:谓东阁酒气清香,可惜无人做东,西州近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芳尊:芳香的美酒。尊,酒器,此处借指美酒。 东阁:东厢房,也作东阁,后泛指款待宾客的地方。 西州:汉晋时期称凉州(今甘肃武威)为西州,因在中原之西而得名,后泛指西北地区。《晋书·阎鼎传》:“阎鼎,字台臣,天水人也。鸠聚西州流人数千,欲还乡里。”

[5]此去句:客船就这样离别无锡而去,又倍增惆怅之情。友人韩锡三不在,还有什么人能和我谈论家乡的事呢? 乡社:村神,庄神,全村人供奉祭祀。今甘肃武山县滩歌地区称庄王爷。明黄佐《泰泉乡礼》卷5《乡社》:“凡城郭坊厢以及乡村,毎百家立一社,筑土为坛,树以土,所宜木,以石为主,立二牌位,以祀五土、五谷之神。” 榆粉:本作枌榆,因协韵作“榆枌”。《汉书·郊祀志》唐颜师古注引晋灼曰:“枌榆社在丰东北十五里,高帝里社也。”枌榆,汉高祖刘邦家乡里社名称,今江苏丰县东北,后借称故乡为枌榆。

吴 江 道 中[1]

扁舟夜听吴门鼓,晴日朝看震泽霞。[2]秋老莼鲈新有味,地偏薏菊尚余花。[3]野凫飞处峰如画,霜叶红时客到家。却忆微山湖畔泊,具区遥望怅天涯。[4]

笺疏:

[1]吴江:今江苏吴江市。五代吴越置吴江县,元升为州,明降为县,清属江苏苏州府,县城位于运河西岸,太湖东岸。《钦定大清一统志》卷54苏州府:吴江县,“南至浙江嘉兴府秀水县界七十里”。

[2]扁舟二句:昨夜在舟中听闻苏州一片钟鼓欢声,今朝天气晴朗,已看到太湖美丽的云霞。 吴门:苏州的别称。 晴日:天晴之日。 朝看:早晨观看。 震泽:震泽县,本吴江县地,清雍正二年(1721年)分置震泽县,县治位于吴江县城西3里,民国并入吴江县。

[3]秋老:秋末,深秋。老,深也。宋苏轼《九日邀仲屯田》:“何时得见悲秋老?醉里题诗字半斜。” 莼(chún):莼菜,叶椭圆,浮生水面,嫩可食用。 鲈:鲈鱼。《晋书·张翰传》:“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 新有味:新鲜味美。此处描写莼鲈味美,表达思乡之情。 地偏:地域偏僻。化用晋陶渊明《饮酒》“心远地自偏”之句,谓自己从此远离官场。 薏(yì)菊:荷花和菊花,谓秋荷和秋菊。薏,国图本作“慧”误,中科本不误。 尚余花:荷花和菊花尚未完全凋谢。

[4]却忆二句:快到家时,又想起停泊微山湖畔时,曾遥望具区,觉得远在天涯,无限惆怅,不意今日已到家门。 具区:一名震泽,今太湖,古代十大渊薮之一,《周礼·职方》称之为扬州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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