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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鸦片战争后中国的烟毒(3)

其一,鸦片贸易合法化导致了英国侵略者与清政府对太平天国革命的联合镇压。从1852年到1864年,根据中国对外贸易的统计,在每年外国对华出口货物总值中,鸦片占一半以上,最高的年份1854年竟占76%的比重。可见,整个太平天国革命期间,鸦片在英国对华所谓经济利益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而太平天国运动作为一场反封建反资本主义侵略的农民革命,从起义一开始直到最后失败,始终把禁止鸦片作为自己革命斗争的一项重要内容。当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英国侵略者与清政府的主奴关系基本确立,特别是鸦片贸易问题得到了满意的解决之后,为维护各自的利益,英国侵略者立即向清政府提供武器,组建军队,帮助镇压太平天国运动。而清政府也正是借助了英国人的力量,绞杀了这场伟大的农民革命运动,使清朝没落政权得以苟延残喘。

其二,鸦片贸易合法化刺激了中国土烟的泛滥。中国土烟的真正泛滥,确切地说是从鸦片贸易合法化以后开始的。原本清政府是禁止种植罂粟的,而鸦片贸易合法化使清政府改变了这种禁止罂粟种植的政策。这是因为:(1)既然清政府允许外国人输入鸦片,也就不好禁止本国人生产鸦片了。(2)随着征收洋药税厘,清政府也开始征收土药税厘了。(3)英国侵略者向中国大量输入鸦片,成了人们经济生活中的一个最大漏卮,深恶痛绝而又无法杜绝堵塞的人们,为了谋求生存只好采取挖肉补疮、以毒攻毒的消极方式,用自种罂粟、自产土烟与洋烟相抗衡。于是,在鸦片贸易合法化的刺激下,以往在中国大地上罕见的罂粟,这时大面积地出现了。在以后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全国除台湾和海南岛以外的各个区域,地地皆有。

其三,洋药税厘、土药税厘成了晚清政府苟延残喘的一根经济输血管。在整个近代史上,尤其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清政府一直处于财政拮据的困境之中,始终不能摆脱。鸦片贸易合法化再加上土药政策的改变,使清政府获得了一个新税源。

其四,鸦片税收成了帝国主义列强要挟清政府的一个得力工具。鸦片贸易合法化以后,由于鸦片税收成了清政府苟延残喘的一根经济输血管,而且大有须臾不可离开之势。正因为如此,它同时也成了帝国主义列强要挟清政府的一个得力工具。它们或以此为诱饵,引诱清政府上钩;或以此为武器,逼迫清政府就范,从而不断地达到他们进一步侵略的目的。有关这一点,在后来的中英《烟台条约》、中英《烟台条约续增专条》、《香港鸦片贸易协定》和中葡《会议草约》等一系列互相联系的条约的谈判及实施中表现得最为突出和明显。

总之,鸦片贸易合法化,实际上是在“鼓励更多的人吸食鸦片,使长期禁烟的运动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艰难,它所带来的危害比益处多得多”。它标志着从道光十年开始的以林则徐虎门销烟为“顶点”的清王朝第一次禁烟运动的抛物线纵坐标落到了零点。从此,鸦片如黑色的毒流泛滥于中国大地,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不难看出,鸦片贸易合法化在中国近代史上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给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政治色彩板上又涂抹了极其黑暗的一笔。

三、太平天国的禁烟举措

鸦片战争后,外国资本主义侵略者沿着不平等条约打开的道路,更加肆无忌惮地将鸦片输入中国,造成中国社会日益深重的灾难与危机。在两广地区,鸦片从广州沿西江而上,一直倾销到广西的腹地,梧州、桂平、平南、贵县一带,已是烟铺林立。也正是这一时期,发生了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其势力曾波及18个省区,在长达14年(1851年~1864年)的战斗历程里,建立起了统辖中国广大区域的农民革命政权。在沉重地打击了清王朝封建统治基础的同时,面对鸦片的泛滥,从起义一开始直到最后失败,太平天国始终把禁止鸦片作为自己革命斗争的一项重要内容。为此,太平军制定、颁行了严厉的禁烟立法和政策,这些禁烟立法和政策带有改革社会陋习、提高道德风尚的进步意义,并沉重打击了外国资本主义的鸦片侵略。

(一)洪秀全对鸦片危害的认识

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生长在广东花县,对鸦片战争前后外国鸦片输入广州及中国白银外流的社会状况有较深的了解,深切体会到吸食鸦片对劳动人民造成的危害。认识到:“洋烟为妖夷贻害世人之物,吸食成瘾,病入膏肓,不可救药。黄烟有伤肌体,无补饥渴,且属妖魔恶习。”创建拜上帝教之初,他在宣传世人政治上平等思想的《原道救世歌》一书(约成书于1845年~1846年)中,就把吸食洋烟列为“不正”和必须改过自新的内容。他提出了必须戒绝吸烟的理由:“他若自驱陷阱者,炼食洋烟最癫狂;如今多少英雄汉,多被烟枪自打伤。”洪秀全还在创建农民革命理论过程中多次提出禁止吸食鸦片。他认为中国人民贫弱的根源就在于地主阶级的剥削和西方列强的鸦片贸易。他谴责清朝统治者“每年化中国之金银几千万为烟土,收花(华)民之脂膏数百万回满洲为花粉。一年如是,年年如是,至今二百年,中国之民富者安得不贫?贫者安能守法?”“他兴言及此,未尝不拍案三叹也。”1847年8月,洪秀全与冯云山会合于广西紫荆山区之时,当地的拜上帝教信徒已发展到2000余人,为了维系信仰,约束教徒,洪、冯两人共同筹划、制定了宗教仪式和“十款天条”,并在“第七天条不好奸邪淫乱”中,特意增加了“吹洋烟,唱邪歌,皆是犯天条”的规定。1849年,洪秀全做戒吸鸦片烟诗四句:“烟枪即铳枪,自打自受伤,多少英雄汉,弹死在高床。”反映出他对吸食鸦片危害的认识。

(二)对吸食鸦片的严惩措施

在刚组建的太平军受到清政府连续围剿,新生的太平天国农民政权面临着夭折可能的严峻形势面前,洪秀全等领导人为了严肃军纪,提高部队战斗力,共同完成推翻清朝统治、建立农民阶级自己的“天朝”大业,颁布了一系列军律。其中,在《太平条规·定营规条十要》里明令太平军将士“要炼好心肠,不得吹烟、饮酒”。1852年3月17日,太平天国在永安发布命令,吸鸦片烟者,一经查出,立即严拿斩首示众,决不宽赦。在向南京进军途中,又在军事律令中规定:“凡我兄弟俱要修好炼正,不准吹洋烟,……犯者斩首不留。”定都天京(今南京)后,太平天国再次重申:“凡食洋烟,……皆我主天王遵天父圣旨赋斩邪不留。”奉命增援西征军的统帅韦志俊、石祥桢则在共同颁布的《国宗提督军务韦石革除污俗禁娼妓鸦片黄烟诲谕》中郑重声明:“洋烟、黄烟不可贩卖吸食也。……尚有贩卖者斩,吸食者斩,知情不禀者一体治罪。”1853年5月,洪秀全颁发《劝人戒鸦片烟诏》,指出抽吸鸦片“吹来吹去吹不饱,如何咐蠢变生妖!戒烟病死甚诛死,脱鬼成人到底高”。他把戒烟称为“脱鬼成人”,认为能戒除烟瘾者为高明人。同时,洪秀全还下令,重新颁布其四句《戒吸鸦片烟诗》。

除了颁行单行的禁烟法外,太平天国《刑律》中也有禁烟的条款。在其禁烟律令中,还总结吸收了清朝封建统治阶级中严禁派黄爵滋、林则徐“必重治吸食为先”,对吸烟者处以死刑的历史经验,奉行“零度忍耐原则”,在太平天国管辖区雷厉风行地开展禁烟斗争。在苏州“烟禁极严,见即斩首,无不互相瞒隐”。在浙江乌镇“开土行卖鸦片者六十余店,悉令从军,得五六百人”。太平军还到处设卡严查,“其搜查之酷,如寻针芥。以禁吸洋烟为名,或偶见烟具,不论件之大小,即重加谴责”。1853年3月10日,太平天国恩赏丞相陈桂堂的部下军师张沛泽偷食鸦片被检举,经调查属实即处以极刑。1853年11月22日,在天京新桥拿获吸鸦片烟犯周亚九、李连开、于顺添三人“朋吹洋烟一案”,后由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呈报天王,经天王批准,以“吹吸洋烟大犯天条事”将三犯斩首。同年,两江总督杨文定致英美公使照会指出:“贼匪烟禁甚严,一遇我国吸烟之人,无不被杀。”

(三)宣传、教育与惩治并重

太平军在宣传禁烟时这样说:“这个毒药,使吸食者堕落,人们除非把鸦片戒绝,这毒药将使他们的房屋发臭,使他们的衣服发臭,使他们永远在地狱里发臭。现在大家必须赶快回头,现在太平王已经到来,他决不容许丝毫违法行为!他要禁止鸦片。”张汝南在《金陵省难纪略》中说,“犯吸洋烟者杀,后宽限令戒,限后一个月内犯者枷三个礼拜;两个月内犯者枷七个礼拜;三月内犯者杀”。太平军在扬州看到面色难看的,就查问是否吸洋烟,如果回答不是,就看手指;发现手指有黄色,随即关起来,过一两天后,精神复原了才放出来。

在太平天国控制的地区,禁烟法令曾得到认真严肃的执行,禁烟成效是非常显著的。马鹤船在《金陵癸甲新乐府五十首》中的《禁烟酒》一诗中说:“烟筒酒壶见即夺,缚献巡查法不宥。”1854年美国专使麦克莲访问天京时,他的一个随员曾用XYZ的笔名写了一篇关于天京的见闻,其中说到,“吸菸不特严禁,而且禁令有效。抽鸦片之禁当然更为严厉执行了”。1854年9月,香港的英商报纸“遐迩贯珍”第九号上也载:“城中(天京)禁绝鸦片及生熟烟。”一个从南京出逃的人说:“街内巡查极多,烟、酒之禁最严。间有私卖旱烟者,亦不能明吃,吃水烟、鸦片者,一人俱无。”就连清政府上谕转发的材料中也明确写着太平军“禁食旱烟、水烟、潮烟,有吸鸦片烟者立杀”。在南京地区,由于执法严肃,鸦片烟几近断绝。

太平天国后期主持政局的洪仁歼则采取了更为坚决、彻底、全面的禁烟政策,他在《资政新篇》中明确规定:严禁“一切生熟……鸦片”,而且提出四条严禁措施:“要先禁为官者,渐次严禁在下;绝其栽植之源,遏其航来之路;或于外洋入口之烟,不准过关;走私者杀无赦。”1860年,太平军后期卓越的军事统帅李秀成在苏州地区亦大力贯彻实施了《资政新篇》的禁烟政策。据当时苏州地主阶级文人潘钟瑞记载说:“……不许民间吸烟,见烟袋辄均折毁弃……鸦片之禁尤酷,而搜夺烟膏及老枪等具。”表明了以洪秀全为首的太平天国农民革命政权始终贯彻执行严厉的禁烟政策,其禁烟立法的实施是非常彻底而有效的。

(四)严禁洋烟输入

太平天国同意和外商在平等互利的原则下建立贸易关系,但严禁鸦片输入,断然宣布鸦片贸易为非法,采取了严防鸦片输入走私的措施。1853年4月,英国公使文翰到天京“访问”以后做出结论说:太平天国“将必准许通商,但鸦片将被严厉禁绝,非同现在(按指清政府)只有禁烟之虚名”。1854年东王杨秀清命翼王石达开、卫天侯黄玉回答英国“拉特勒”号舰长麦勒西的三十条疑问时,又郑重声明了坚决禁烟的严正立场,第二十七条回答说:“凡食洋烟、水旱烟……皆我主天王遵天父圣旨斩邪不赦也。”同年天王洪秀全还亲自对一个外国船长说:“彼此通商,理所当然。将来事定,惟有洋烟勿再来华。”1861年,李秀成在英国驻华海军司令何伯的舰队访问天京时对华德舰长(Capt·Ward)提出,外国贸易中的鸦片应加以禁止。李秀成攻占外国侵略者输入鸦片的基地宁波后,立即严厉取缔鸦片买卖和防范鸦片入口走私活动。据英人呤俐所见,一家开设在中国的臭名昭著的大商行(邓特洋行)欲与太平天国进行贸易,派鸦片船“尼姆纳号”到芜湖,结果在那里停留6月后,生意仍未做成。根据当时英国鸦片公司怡和洋行宁波分行报告,由于占领此地的太平军实行禁烟,两个月来,分行连“一箱都没有卖得出”。在太平军攻占南京以后,上海的英美商人都抱怨说:“几个星期以来,没有能销出一点儿棉布或呢绒,连鸦片也无法销售,每箱价格由560元又跌至390和400元。”到9月份,“上等货售价360元一箱”。“上等鸦片不断跌价,即使减价到三百七十元一箱,还卖不到现款。”虽然价钱这样便宜,但仍然没有人买,致使外国鸦片价格一跌再跌。

太平天国所在地区为中国蚕丝和茶叶的主要产区,由于鸦片不能输入到太平天国境内,英美等国商人只能用白银来购买蚕丝和茶叶等货物,这就使天朝境内白银流量有所增加,从而缓解了起义前白银外流,银贵钱贱的局面,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鸦片的泛滥。太平天国把昔日鸦片输入的集散地,变为禁止鸦片人口的典范,其禁烟立法锋芒直指外国资本主义的鸦片侵略,给予侵略者以沉重打击,维护了中华民族的利益和尊严。

正是因为太平天国对鸦片问题如此重视,其多次颁布的禁烟法令,在这场著名的农民战争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些法律具有鲜明地反对资本主义经济侵略的时代特征。但在太平天国后期,随着这个农民政权的日益蜕变、腐化,鸦片也渗透到了太平军内部,这是后话。

外国鸦片祸华与国内土烟的发展

一、外国鸦片祸华史的两个时代

鸦片战争之后,中国闭关锁国的大门被打开,鸦片贸易在战后飞跃发展,先后进入了外国鸦片祸华史的两个时代:破禁时代和潮水般涌入时代,而鸦片贸易合法化的实现为其分界线。

(一)外国鸦片的破禁时代(1842—1858)

鸦片战争结束后,外国鸦片祸害中国的历史进入了一个破禁时代。其实,此时的中国政府并没有宣布禁烟令无效,相反,也曾在某些场合重申过继续禁烟。如1843年秋,道光皇帝颁布上谕:“朕思鸦片烟虽来自外夷,总由内地人民逞欲玩法,甘心自戕,以致流毒日深。如果令行禁止,不任阳奉阴违,吸食之风既绝,兴犯者即无利可图。……此后内地官民如再有开设烟馆,及贩卖烟土,并仍吸食者,务当按律惩办,毋稍姑息。”1851年,江苏苏松太道麟桂曾奏请,若发现吸食者一经查实,即照例办理。直到咸丰年间仍坚持禁烟。然而这只不过是道光朝曾经掀起的厉禁巨浪的惯性余波。朝野上下,连百姓恐怕都心里完全明白,禁烟不过是皇帝维持脸面的官话罢了。实际情况是自朝廷到各地,禁令早已名存实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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