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第一天迎接郡主后,府里便安静了下来。书阁更是安静的让我有些发闷,筝是不能弹了,每次都会引发点事端出来,干点什么好呢。环顾了下刚刚打扫完的书阁,再想起那人的风姿,我寻思着不如就找本书看看吧。
不过这找书也是浩大工程啊,底层放的是厚重的竹简,中层是成卷的布帛,上层才是成册的纸书。看到这个架势,我又不得不质疑自己想看书的想法了,以自己这具小身体,还是干点保险的事情吧。走到那边放书画的地方,一个并不算小的绿色锦盒吸引了我的注意。不知道这精致的小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呢,我一边疑惑一边观察。这盒子倒是没有上锁,可见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而且还摆在这么不隐蔽的地方,想来应该随便看看也无妨吧。这么安慰自己一下,我倒是真的有些蠢蠢欲动了。不过现在还是不能打开,不如等到晚饭的时候再来,那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书阁了。这么决定后,我也总算按住了自己好奇的心,转身步出书阁。这一转身就撞见那人清澈无害的目光,我的心里顿时一动,有些欢喜又有些懊悔,最后连请安都忘了。
看那人着水色暗纹收口宽袖深衣,头上随意挽一髻,不加装饰,任凭发带和其余的头发随意垂下,斜靠在门口,有些慵懒,此时的笑容有些玩味但却不暧昧。
“我以为你早见过那副画像,我也好久没看到母妃了”说着便走向锦盒。
郑筠经过我身边时,那一缕淡淡的香料味道终于把我的魂魄给叫回来了。如此,我便又有些心惊,又有些庆幸,还好今天遇见的是他。虽然我与他只是这两面之缘,可是心里便认定他是个好人。
郑筠把画平放在书桌上展开。那是一副真人比例的画卷,王妃仪态端庄手拿泥金团扇,椎髻高耸,斜插一只金镶翡翠步摇,两道月牙弯眉下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挺拔而不失圆润,唇角浅笑。一身湖绿齐腰襦裙,整个人看起来美的摄人心魄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距离。
郑筠笑望着我说道:“有人说你和她长得像,你觉得呢”
我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的确,从这幅画像上来看,我确实和王妃有几分相似。
“这幅画是画画的人刻意的突出了她的娴静端庄,虽然她很美,虽然眉眼唇角都是我的母后,可是这不是我的母后”此时郑筠的眼里已经没有这幅画,有的是满满的回忆。
我琢磨着郑筠的话,想想也十分有理,这毕竟是一幅画,不知是在什么情形下画的,画画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心情下呢。
“没有哪个父王的女人是快乐的,包括母后”,郑筠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郑筠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许久,郑筠才又开口说道:“林夕,那天的曲子能再弹一遍吗”
此时此刻我已然没有了唱歌的心情,只是在安静的抚筝,一遍过后,郑筠问道“林夕,可有琴谱?”
琴谱?!我的天,我哪里会古琴谱了,我不禁有些头大。
郑筠继续微笑道:“我今天晚上就要离开王府了,前几天也没在府上,那天听了那曲独戏,现在还意犹未尽,我想绘一幅琴谱放在身边慢慢研究”
倘若我不说明原因,他必定会认为我小气不舍得借琴谱给他一看,以他的才智没琴谱大概也奈何不了他,只是平白的被他误会的话,这就不好,于是我只好尴尬的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们用什么琴谱,我在家乡的时候都是用简谱的”
“简谱?这个我倒是没听过,我们现在的琴谱有文字谱、减字谱和打谱,虽然没听到简谱,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了,你现在能绘制吗”郑筠兴致颇高的说道。
简谱倒是简单了,我赶紧就准备开工。不过我忘了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我依旧是用不了毛笔,数字写的大大小小歪歪斜斜,横线竖线也画不直,总之,是怎一个难看了得。费了半天功夫总算是画完了,不过我自认为我的脸也丢尽了,还好目前我还是个小丫头,要是豆蔻年华,这一手丑字泄出去的话,那必定是吓跑多少翩翩公子。
郑筠看着我这难看的作品,稍稍蹙眉但是还是兴致颇高,“林夕,你再弹一遍”
我心里有些忐忑,不过音乐很快就让我恢复了平静,只感觉我的心跳都跟着悲伤的音乐越跳越慢,越来越慢。
“你这简谱确应该算的上是简明易懂,不过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懂,你这个数字是阿拉伯文应该是对应的宫、商、角、徵、羽再加文、武,但是这个横线,弧线我有点明白却又有点不太明白……”
“你也知道阿拉伯数字”我不禁好奇的问道
“知道一些,咱们西林和阿拉伯人有贸易往来,我知道也不奇怪,只是我并不会用,不过你知道这个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也不答话,只是微微一笑,郑筠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我们两个人研究了大半天,连午饭都忘记吃了,说是废寝忘食还真不过分,不过郑筠天分极高,简谱研究明白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笛子,竟然吹了起来,我也不自觉的跟着他的节奏抚起筝来。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
“边境有战事,父王和二哥已经启程赶赴边境,我因为粮草的事情才得以中途回来一趟,这次回府真是收获颇多,很高兴见到你,虽然你是父王亲自调进来的,这让嫉妒你的人有所顾忌,但是明剑易挡暗箭难防,郑辰那里我会去叮嘱一下,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是敌是友你应该分得清,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你的才气不要太过外露,以免遭人嫉恨,切记!”,郑筠郑重的叮嘱完我以后就快步出门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生出许多不舍,看他马上就踏出书阁的大门,我心里不禁期盼着他能回过头来再看我一眼。这时郑筠已经到了门边的脚步突然一停,转身过来看着我,微微一笑说道:“林夕,能否把你的简谱送给我?”
我的面颊本来因为他刚刚的叮嘱就有些发热,现在他回身过来,又向我索要琴谱,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脖子什么的也跟着发红发热起来,还好,天已经黑了,看不太出来,还好,还好。
郑筠离开后,我回想起这一天以来的一幕幕,先是脸红心跳,然后竟是重重叠叠的失落。回去照照镜子,我这才发现,其实在这里我只是个小女孩,别人看我也只当我是个小妹妹,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这都哪跟哪啊,真是的。
“林夕,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我以为你今天应该很高兴才是呀”
林夕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懵懂的紫苏,不由得心里暗自叹息,自己真是穿不逢时啊。
后来我和紫苏出去打探后才知道,原来就在可馨回府的那晚,边境便传来了急报,有一队不明身份的人马袭击了燕回山的驻军,虽然对方人手并不多,但是因为是突袭,还是造成了小范围的伤亡。燕回山的布防属于翔郡王境内,所以连夜他就赶往边境去了。第二天,又一道急报过来说吕林驻守在无暇的大营也在几乎同一时间遭到袭击。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吕林的手下并没有再贸然过河挑衅,但是这次有人主动来袭,这不禁让两国战事将起的言论又一次宣扬起来。再加上几日的调查下来,确有迹象表明这次偷袭的人马来自北周,这是北周的挑衅吗?北周国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北面雪国陈兵边境多年,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出现大战,按理说他们不会这样贸然动作,但是以防万一,身为北定王,肩负的就是国家北面边防的安全,郑轩还是赶紧调集粮草,亲自赶往边境坐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