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笑，“他没有你不行的。恋爱都不能信以为真的话，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倒也是，男人和女人不再相爱，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事。人生兜兜转转身边的人其实也只有一个。相爱倒是挺好的。”
“你这么想要珍惜自己的感情，就一定会有想要珍惜你的人。”
“我真的是头一次意识到，爱情对我自己本身的追求并没有妨碍，我需要成功也需要爱。以前觉得自己是勇敢的，可以好不犹豫地舍弃，其实这是愚蠢。固执地认为接受了姬家给的工作，就一定和钱绎不能兼容似的。现在放下了这个心结。开始试着不过问别人的利益立场，也试着不把自己放进利益的漩涡里去考量，就觉得舒服多了。不过我始终想不明白，我们的价值到底何在呢？白天在姬家的属下公司里是职员，夜晚在姬家的社交场里是女仆。这样的人生到底在追求什么呢？难不成真的要以钱渝浓为目标，向往人生吗？”
白露想想说，“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供有钱人家消遣之用吧。李寒，你记不记得大观园里的那些唱戏丫头们，戏园解散后就分配给各处的？”
“就是称作各种官儿的那些女孩子？我只记得她们的下场都是极惨的。可见清代对于我们这样的文艺人是极端鄙视的。”
“是王夫人讨厌。”白露说，“贵妇之中如同钱渝浓这般愿意欣赏文艺人的可不多，我们不是该庆幸么。她当然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心下也肯定知道祁镇和钱绎，甚至齐涛都不过和我们玩玩而己，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地，自然就会平平安安。然后等待青春耗尽后带上大笔的养老金被彻底扫地出门。”
李寒低头想，“那西方的情形呢？文艺复兴时期，接受各个政商贵族供养的作家，画家等等，他们都是在怎么活着的？主人频繁更迭，其实也并未太多影响他们的艺术生命，还会有另外的主人愿意收留他们。他们究竟是怎么成名的？又是怎么做才没有卷入政商纷争的？白露你外文好，这方面的资料一定没有少读。说给我听听。”
“我也在疑惑，为何意大利贵族当时如此器重文艺人？并把这种风气蔓延到了整个西欧。文艺复兴在西方近代历史上地位不凡，影响至今，他们近代的文艺发达水平可是远远胜于我们东方人的。绘画，文学，音乐，服装各种文艺门类，样样都有过人之处。难道文化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李寒笑笑，“因为文化那就是他们的私生活啊。有钱之后，不懂得如何更好，有风格地花费在自己的生命上，不是可悲吗？”
白露也笑了，“还是妹妹你有见识。”
“呵呵。当然啦。”李寒笑得甜甜的，像小碗里被咬开了口子的宁波汤圆，“我们不能再等待下去了，天上是绝不会自动降下来恩惠的。今年之内我们就要创造机会获得名声。”
“秋天那时候，我已经拿着小说稿子到处拜访过上海的编辑们了。我的那些存稿小说是几乎没有什么读者群的。眼下海派作家虽多，大概真正有商业价值的也真是少得可怜，编辑们不敢放手去做，更希望作者自己先有些声望后，二次加工。我们读者的阅读习惯也是一向喜欢高雅的外文译作，要么就是长着天使面孔的作者们的极具亲和力的作品。真正意义上的悲剧审美，在国内大概还不能成为一种实在有影响力的风尚。所以你也暂时别想成为什么茶花女，或者是吉普赛少女爱斯梅拉达啦。”
“我可能要做风流的卡门呢？哎，那也是个悲剧。不过偏得演绎那些吗？谁说了作准的，你一定非得要凭借小说出道了。就连我也没想过再依靠经纪人安排的角色来终日苦等。我们两个双剑合璧，自己去寻找投资，再演话剧也好，或者回到影屏也好。”李寒自信满满的。
“去收回来齐涛的欠债么？”
“那是当然。这三年我们准备的总算还够充足吧。”
白露笑她，“走吧，去结账吧。我们从长计议。”
祁镇和钱绎的女人们终于在忍受三年的沉寂之后彻底疯狂了。
姬家为一双龙凤胎的百岁宴在举行家庭会议。
管家把近三十年前姬丹瑜当时庆生所用的宾客名单呈递上来，又一并呈上了本城其他几个大家族最近的宴客名单作参考。
小客厅里全家团聚，郑重其事。不一会儿，女仆就把三杯咖啡和一杯伯爵茶端了上来。
姬正南翻看了几眼面前的资料，没有发表意见。齐涛倒是很有兴趣钱家的近况，仔仔细细从头浏览了一通，心下暗暗对姬家管家的神通广大很是佩服。
姬丹瑜浅啜了一口咖啡，心思根本不在名单之上，她坐在钱渝浓身边，对正在饶有兴致地对比着资料的母亲撒娇说，“干嘛总要跟那些一板一眼的家族那样，现在外国家庭谁还摆什么百岁宴啊，真是丢脸死了。一桌一桌的人端坐着，跟吃国宴似的，无聊的很。”
“你懂些什么。活在上海净和那些欧美人混比。”
“我哪里在比较什么，就是觉得何苦和舅舅家他们那么打官腔，我们又不是什么官员家庭。策划公司也被您推辞了。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姬丹瑜做了母亲还是能和自己的母亲强辩。
姬正南和齐涛在一旁看着都笑了。
“爸爸一定要帮妈妈说话，齐涛你说，干嘛摆个百岁宴，傻里傻气的。”
钱渝浓没有抬头，齐涛一向会哄女儿，姬丹瑜也总是敬畏丈夫，女婿开口，她一定会听。
齐涛对着妻子微笑，“妈妈想你最近一直太辛苦，既然长辈们都喜欢小孩子，咱们就规规矩矩和各位亲友一块儿吃顿饭吧。”
姬丹瑜开心一笑，抱着钱渝浓的胳膊，说，“你一早告诉我，是专门为外公安排的，我就不说这么多了，不是？”
钱渝浓摘下水晶眼镜，申斥女儿，“你呀，上次带着刚出生的宝宝在杂志卷首登照片，我就没有教训你。我的外孙，外孙女，怎么能那么随随便便卖给人看。外公知道肯定不会开心的。下次宴会上看到外公时要记得道歉，知道吗？”
